分卷閲讀3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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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靳岄在溪邊站定,撿起石子一顆顆扔進河裏。石片貼着溪水飛過,驚破浸滿星光的漣漪。
“你覺得呢?”賀蘭碸問。
“狼面侯啊,狼面侯……”靳岄笑着嘀咕。賀蘭碸對這個稱號始終懷着些許羞澀,靳岄每每提起,他就要擰他耳朵,搔他身,讓他笑得無法再説下去。賀蘭碸此時又伸出手,靳岄卻一下跳開。
“先別説我,你自己是怎麼想的。”
“你讓我留下來,我就留下來。”賀蘭碸説,“你要我跟你闖蕩江湖,我們今晚就可以走。”靳岄靜靜看他,還是那句話:“你的想法呢?”賀蘭碸半晌才説:“沒有你我不可能成為狼面侯。沒有你,賀蘭碸也不能夠來到這裏。我一直朝着你奔跑,靳岄,你給我一個答案。”靳岄抱住他:“你有自己的狼鏑,你還有自己的心。”他側耳傾聽賀蘭碸膛的心跳:“這回換我朝着你跑吧。”溪水恢復平靜,緩緩動,夏的螢火在林間草叢裏翻飛,孤狼長嘯,雪山千年前就佇立在馳望原。或許千年後也一樣。巋然不動的,夜變幻的,在他們身邊沉默傾聽。
賀蘭碸抱緊了靳岄,許久許久才緩緩吐出一句:“我想留下來,繼續當狼面侯。”他怕靳岄生氣,但靳岄絲毫沒有。年輕的黑眼睛裏盛滿真心誠意和喜悦,他的月亮捧着他的臉,稀裏糊塗、沒頭沒腦地親他,親完眉親眼睫,親完鼻尖親下巴,小獸一樣又皮又壞地在他懷裏拱來拱去。
“好威風啊,狼面侯。”靳岄笑着看他,很輕地説話,聲線軟得像掠過他們鬢角的風,“你説對了,我愛你發狂。”***靳府杏子成時,靳岄果真回到了梁京。
他是同夏侯信、建良英一起回的,沒進家門先進宮門。宮中熱鬧極了,岑煅的第一個孩子剛剛出生,赤燕王和王妃又來朝參拜獻上寶物,總之一片繁忙。靳岄等得無聊,內侍知道他是岑煅好友,如今又是永毅侯世子,對他十分恭敬,親熱程度和以往大相徑庭。
靳岄不適應這種親熱。他捧了碟糕點在德政殿外頭的院子裏邊晃邊吃,忽然看見草叢中有棵新苗,剛剛種下不久,土腥氣仍濃。
“這是什麼樹?”
“小將軍,不是樹,是茶花哩!”內侍仍習慣喊他小將軍,“官家想看茶花,赤燕王特地帶來的,好幾株呢。”靳岄心頭確實有幾分難言的動:“也不知能不能活。”一直等到他昏昏睡,岑煅才匆匆奔來。他接了夏侯信的奏報,拉着靳岄上下打量,確定他平安無恙,立刻又問起賀蘭碸如今情況。靳岄又困又累,回到家時沒來得及跟母親和姐姐多説幾句話便睡着了。
第二他一早醒來,誰也沒驚動,先獨自在府裏仔仔細細地走了一遍。假山石仍在,桃李杏樹仍在,池塘仍在,只是換了幾尾魚。母親新養的貓狗對他這個來去自如的陌生人充滿警惕,縮在灌木叢下悄悄看他。
“爹,我回來啦。”他站在院子裏,衝不在此處的人,悄悄説話。
他等到母親和姐姐起牀梳洗,三人親親熱熱用了早飯,手挽手出城掃墓。這次回京,他心中毫無牽累與掛礙,開心坦蕩,走路彷彿帶風。岑靜書説他長大了反倒沒點兒沉穩,靳岄認真聽教,沒走兩步腳底又像生了風一樣快活。
中秋夜他本該回到萍洲和賀蘭碸一起過,但孃親和姐姐百般挽留,靳岄便推遲了歸程。此夜正和紀明、嶽蓮樓等人飲酒看燈,嶽蓮樓一個勁追問章漠何時啓程去萍洲見白霓,並與白霓結為姐弟。章漠煩得很,點了他啞,嶽蓮樓説不出話,嘴巴仍叭叭亂動,滋擾他人。
酒才過半,官家派人請靳岄進宮一敍。
宮中也四處點燈,光華燦爛。岑煅在花園的亭中接待靳岄,兩人説説笑笑,靳岄一直等着岑煅步入正題。
一壺酒幾乎見底時,岑煅有了幾分醉意。他盯着靳岄,沒頭沒腦來了一句:“真的不能留下幫我?”靳岄仍是毫不猶豫:“不留。”
“白霓信中説,你和賀蘭碸之後有遠遁江湖的打算。但賀蘭碸如今在北軍中練莽雲騎,在莽雲騎練好之前,你總不能就一直跟在他身邊,什麼都不做吧。”
“什麼都不做多好啊。”靳岄打了個飽嗝,“狼面侯養着我呢,我願意。”岑煅:“……以前可不知你這般厚臉皮。”靳岄笑了:“人總是會變的。”岑煅立刻抓住他這個話頭:“那你的想法還會變麼?”靳岄斬釘截鐵:“不可能。”岑煅知他堅決,終於不再提了。兩人又喝了幾杯酒,岑煅開口:“好罷,但你記住了,無論如何,我都把你和賀蘭碸當作我的朋友,只要你們有事相求,我一定幫忙。”
“不敢勞煩官家。”靳岄笑道,“也不會有什麼麻煩事兒,我和賀蘭碸能文能武,都可解決。”岑煅了幾分悵然:“我如今萬人之上,你們不打算當我朋友了。”靳岄放下酒杯,着岑煅目光,緩慢而沉穩:“天下人人都是你的臣民,官家,身為九五之尊,你怎能有朋友?”岑煅心中如被驚雷一懾,久久不能言語。是了,靳岄説對了。他子自稱臣妾,孩子以後將自稱兒臣,連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寧元成見了他也要下跪叩拜,禮數做足,高聲喊一句“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