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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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霓握緊了手中佩劍。窄谷之外,馬蹄聲逐漸遠去,風沙、驚雷湧向封狐城,刀谷與周王坡一片死寂,疏漏風聲穿過此地,仿似鬼哭。
“靳明照揹我逃離,但我不肯……我騙他,我説我已經快死了,我這樣的人,沒臉回大瑀。”雷師之坐在地上,抹了把腿上汩汩淌的血,“他跪我,哭我,喊我子業……你也哭,我記得的。你知道我曾叫子業麼?這是師父賜我的字。”
“……我知道。”白霓説,“建良英將軍希望你能建立自己的功業。”
“蘭湖一別,世上再無人喚我子業。”雷師之笑了一聲,“……強行留你在金羌這麼久,是我對你不住。我和遊君山都對你不住。”他提及遊君山,白霓臉上掠過一絲混雜疼痛的憎惡。
“在你來之前,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跟人説過大瑀話。”雷師之問,“……如今梁京還有人唱《燕子三笑》麼?”那已經是一首過去的歌謠。除了懷念往事的人,沒有誰曉得它唱的什麼,又是怎麼唱的。白霓踩在雷師之心口,把他整個人壓在地上,劍尖懸在他前。她一言不發,只是沉默看着雷師之傷痕累累的臉。
多年前與靳明照在金羌的牢車裏找到年輕的雷師之時,雷師之已經滿臉血痕。任何人只要看到雷師之身上的傷痕,見識他破碎猙獰甚至有如惡鬼般的臉龐,都會生出惻隱與畏懼。如今傷口癒合,疤痕猶在,一條條如同爬蟲,貼附在雷師之臉上。
她猶豫一瞬,雷師之忽然攥住劍尖,大笑道:“靳明照被遊君山殺死的時候,我就在他面前。你恐怕不知道他有多麼幼稚。他仍在問我為什麼,為什麼要叛國,為什麼要幫助金羌侵略大瑀,為什麼要殺這麼多大瑀百姓和士兵,為什麼與他兵戎相對,為什麼——自然是因為我是雷師之,他是靳明照,我們生來是仇敵!只有在敵對的戰場上,我和他才能真正較量,才能真正分出勝負!我沒有錯,我從來沒有錯!”他被建良英賜名子業,他決心建立自己的功業。然而許下他承諾的將軍早已經死了,他即便回到大瑀,也永遠會被人記得是曾被靳明照救過的俘虜。這對他來説是最無法忍受的羞辱。
“為將之人,誰不想立萬代功業,誰不想芳百世!他在大瑀是人人知的忠昭將軍,我不比他遜,我也是金羌乃至大瑀、北戎人人生畏的喜將軍!今落在你手裏,是我雷師之命該如此……我只是不明白……”雷師之急急呼,未幾竟從口中吐出血沫。
白霓冷冷看他。劍尖已經刺過雷師之盔甲縫隙,入中。
“……我對你,對錦兒,已經好到我自己都無法想象的地步……”雷師之直直看着白霓的眼睛,“我所作所為,從未有一刻打動過你?”
“沒有。”白霓跪在他口,這動作令雷師之又吐出一口血來,“你所説的仇敵,他是我的兄長,我的師父,我最崇敬的人,是受到大瑀全境敬重的將軍!我生下錦兒之前,你一直囚看管我,我無法離開,生下錦兒後我必須照顧她,這一路山長水遠,她太過弱小,我不能貿然帶她上路。正因如此,我才在金羌與你盤桓了這麼久。雷師之,和你説的每一句話都令我噁心,都令我想到,你和遊君山在商量如何謀殺將軍時,是何等的得意洋洋!”她恨遊君山,這是一種雷師之本無法理解、白霓也無法向任何人清晰説明的仇意。過往所有的愛與快樂發酵成了酸苦的怨仇,若不是有錦兒,有一絲歸鄉的願望、重見靳岄的渴望仍在心底拉扯着她,白霓知道自己早就被這滔天的恨瘋了。
雷師之是這場恨的始作俑者,也是同謀。
“你對我們好?”白霓赤紅的雙眼裏是無遮無掩的赤憎恨,“你知道一切,你知道將軍如何死去,知道靳岄受過什麼樣的苦,知道遊君山是個多麼卑鄙無恥的渣滓!我掛念他的時候,你心裏是笑着的吧?你很快活吧?你如此縱我,甚至還謀想過讓我一生蒙在這騙局裏!”話音未落,雷師之忽然一把捏住白霓的腿,把人狠狠從身上摔了下來。白霓防備不及,跌得頭昏腦漲,仍緊緊握住劍柄。雷師之抄起身邊石塊,扭頭竟衝睡的錦兒扔去!
白霓飛身擋下那塊石頭,長劍手而出!
雷師之身形一頓,抬起的胳膊軟軟垂下。長劍穿過他的左,將他整個人釘在了地上。
出最後一口氣時,他看着怒視自己的白霓出了搐的笑。他想起同樣被長劍穿而過的靳明照。雷師之最後的念頭是歡喜的:靳明照被至愛的下屬背叛而死,死前悔恨、驚愕、不甘,多麼好笑,多麼諷刺。而他雷師之不一樣。他至死都是極狠極辣之人。被白霓所殺,他此生圓滿。
***周王坡之戰結束後,賀蘭碸立刻被章漠等人送回封狐城。
他受刑的傷已經基本痊癒,拉弓箭沒有問題。但貝夫人千叮萬囑,連珠箭這種需出大力氣,且可能損傷肩骨的箭術先不要使用。出發之前靳岄就跟寧元成等人説過,賀蘭碸不會聽的,甚至靳岄勸他,他也不會聽。
靳岄在封狐城苦等數,先是等到大瑀擊退金羌軍的消息,緊隨其後的便是半身是血的賀蘭碸。
他嚇得臉慘白,雙手哆嗦着撕開賀蘭碸肩上裹傷的布條。賀蘭碸被雷師之那一箭刺中肩上要害,因他拔出及時,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