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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7月29第九節勝負之爭第一篇針鋒相對這是位於醫院五層辦公大樓第三層中間區的一間中型會客室,面積約38平方米。會客室佈置得很簡潔,正對門擺放着兩張真皮慄褐單人沙發,沙發中間是一張桃木的同茶几,兩端各擺放了一盆蓬鬱的君子蘭。沙發的正上方,牆上掛着一幅客廳標配的巨幅油畫,但與普通的客廳不同,這幅畫並非風景畫,而是人物畫。畫中的是抗戰時期,印度援華醫療隊的柯棣華大夫,他與白求恩一樣,是一位偉大的國際主義戰士,1940年1月被任命為白求恩國際和平醫院的首任院長。這幅畫是本院第二任院長留下來的,他是轉業軍醫,轉業前便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白求恩國際和平醫院的一名副院長。畫正下方的牆壁上寫着一行紅的大字:“救死扶傷,遵循以人為本的人道主義原則”。這也正是前院長留下這幅畫的用意。然而這行字受到巨大的畫像的視覺壓迫,反倒顯得有點不起眼。
房間兩邊是兩排沙發,也都是慄褐的單人或三人皮沙發,每張沙發之間同樣隔着同的木製茶几。茶几前面的地板上擺放着十多盆蒼松翠柏搭配的盆景,由於生長緩慢,或多或少沾着些灰塵,就像兩排灰頭土臉仰望着中間兩盆君子蘭的小學徒。整個會客廳的地板由明光如鏡的淺大理石鋪設,顯得莊重而大氣,人們來到這裏總會心生敬畏,很多新人甚至不敢走在最中間的地板上。
今天是星期一,全院大部分的領導、骨幹匯聚在會客廳,坐得滿滿當當的。戴着黑框老花鏡的院長坐在正中央的一張沙發上,各部門的行政領導、科室主任及部分院部行政區的工作人員則據地位的不同分坐兩邊。今天的會議內容,一項是傳達衞生廳和衞生局下達的最新工作指示以及對醫院的下一步工作安排,另一項是公佈醫院人事的最新調整。院長傳達完上級的指示,徵詢了各科及處室領導的意見後,統一了下一階段的工作重點,接着便宣佈了包括姜怡在內的八名工作人員新的工作安排。
會議程進行完畢之後,院長將手中的文件放到身旁的茶几上,摘下眼鏡擦拭着:“這裏新任命的人員,工作的任務大多變化不大,我們相互都很悉了,不必多説了。這裏面只有一位是從基層科室調來的,就是我剛才宣佈的名單裏,那個叫姜怡的孩子。她原來所在科室的沈主任對她的工作能力讚賞有加,上次查房時,我也的確覺到她做一些行政助理方面的工作更合適。我同院裏的其他領導以及沈主任換了意見,決定把她調配到新成立的院長辦公室,任副主任,工作內容與小朱以前所做的工作相差不大。辦公室其餘人員不作固定,可以調配院務部及醫務處的相關工作人員協助。姜怡……嗯,既然我們今後都在一起工作,我們都不要見外了,就叫你‘小姜’好了,這樣更便利一些。呵呵,好了,主要內容都説完了,大家隨便一點好了。小姜,你對新的工作安排有什麼意見和建議,也可以談一下嘛。”姜怡有意無意地先向坐在她對面、稍微靠近院長位置的朱婉君那裏掃了一眼。會客室裏的座次還是有點講究的,按照職位的不同,由院長位置向下排列,科室領導在左,醫院各部門的領導及有關人員在右。朱婉君今天的妝扮比以前沒啥不同,上身是一件紅的高領羊絨衫,部繫着一條黑的亮皮寬帶,使得她的細在稍顯寬鬆的羊絨衫的包裹下仍然凸顯出來。下身是灰黑的一步中裙,腳上穿着黑的高跟及膝長筒靴,靴筒上沿與裙子下沿中間出一段絲襪。此刻朱婉君並沒有正眼看姜怡,她的目光一直對着院長的方向,她左手自然地搭在沙發扶手上,右手握着筆停在一個本子上,時刻準備記錄領導的每一項指示,看起來認真且嚴肅。
姜怡站起身來,先向着院長,而後向着在座的各位領導先後鞠了一躬。姜怡今天的穿着與以往有所不同,她頭頂用一隻紅寬髮箍緊挽雙鬟,烏黑如漆的頭髮瀑布般垂直地披在肩上。或許是由於心情舒暢,她面泛青的光彩,華光璃轉,如朝陽初生。上身是一件黃的女式翻領休閒裝,下身穿着藏青的筆直舒展的西褲,腳上是絲襪和一雙黑的船型高跟皮鞋,三寸的高跟,使她看起來亭亭玉立。這身打扮顯得她優雅閒適,儀靜體閒,很像朱婉君以前那副莊重典雅的風格,不過她眼波轉,瀅光四,神態上就稍微顯得不那麼矜持了。當然,即便是這樣,也看得除朱婉君外所有人,無論男女全都眼中一亮,表情微滯。
姜怡兩頰出笑渦,如霞光盪漾,美意盈盈地説:“在這裏,我首先要謝醫院各位領導的鼓勵與信任,同時我也要謝科室沈主任在我工作中給予的大力支持和幫助。我在工作中能夠很快地悉業務,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這與沈主任和科室同事們的關心、教導和幫助是分不開的。以後我又要站在新的崗位上,我知道自己將會面臨新的挑戰、新的困難,這是可想而知的,但是在各位領導的指導下,在小張、李峯、劉、何慧、李振……這些優秀同事的鼓舞和帶動下,我一定會虛心學習,不斷進步。在領導和同事們的支持和關懷下,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夠儘快悉業務,同時通過個人刻苦的學習、不斷的努力,一定能夠克服困難。我有信心在新的環境中完成好我的本職工作,絕不辜負領導的託付和信任。”姜怡憑藉她那天生的驚人記憶力,幾乎把院機關她所有悉的或不悉的、在座的或沒在座的人員的名字全都點了一遍,唯獨沒有提朱婉君,這是朱婉君意料之中的事。這種低級的小心眼,她本不在乎,然而還是對姜怡如此刻意的針對暗暗發火。況且人多耳雜,眾人裏但凡有一個發現了姜怡的暗中貶損,人前人後也難免受到議論、有損顏面。她扭過頭來,狠狠地瞪了姜怡一眼,撇了一下嘴,然後又不屑地將頭轉了回去。大家都沒注意到,或許連姜怡本人都沒有看個清楚,但視力益模糊的院長卻鋭地捕捉到了這一幕。左右兩個全院最漂亮的女孩互不服氣、明爭暗鬥,這種情況他在多年工作中見得太多了。但他內心真的很欣賞朱婉君,不管是看在她養眼的外表,還是一直以來的幹練能力上,也許還出於平衡的管理智慧等其他考量,他都不願意讓朱婉君幹吃虧。
院長戴上眼鏡哈哈一笑:“不錯,很好,我們也相信你能夠做得很好!不過,姜怡呀,小朱在這裏已經有一年多的工作經驗了,比較起來,算是行政工作的‘老人兒’了。這方面她的能力比較強,業務也都很悉。任命中還有一點,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那就是朱婉君是院長辦公室的主任,是你的直接上級。雖然説你在工作能力方面有許多獨特的優勢,但是總體上,你還是要多向她學習呀!儘管名義上,院長辦公室是新開的一個部門,但是業務上,仍然肩負着舊部門的許多工作,擔子可不輕!希望你們倆能共同努力,把部門的工作做好。”朱婉君聽院長這麼説,扶着沙發輕輕站起,嫣然一笑:“院長,您老就放心吧,我會努力的,一定能夠認真做好領導給我們的一切工作。同時,也能夠帶好下面新來的人員,不管她是怎樣的酒囊飯袋。”朱婉君看來真的是怒氣不小,竟然當着大家的面有失風度地耍起了子,當着人面不加掩飾地表現出自己的厭惡。
除院長外,在場所有人都到有些意外,在他們看來,朱婉君一向為人謙和,不急不躁,真誠待人,處事沉穩,不要説當面得罪人,就連背後品評別人,也會褒貶兼顧、務求周全。今天這樣真的有些反常,大家不約而同把目光投向朱婉君,卻忽然發現朱婉君拔的身段,以及那份丰姿冶麗、柔情綽態,似乎同另一邊豔冶柔媚的姜怡遙相對壘。再看着她們相互刻意避開的鋭利眼神,幾個人的臉上展現出“難怪如此”的恍然神。
院長心中對朱婉君暗暗有些失望,但還是被眼前這最糟糕的情形給逗樂了:“哈哈!小朱呀,你也將要步入領導崗位了,任務也更加艱鉅,我分配給你的人不會是酒囊飯袋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或是短處,你要學着善於發現身邊每個人不同的特點,充分發揮每個人的優勢,同時也要學會包容,甚至忍耐。如果能做到這幾點,我們就會很放心地把工作給你們去辦了。”姜怡堆滿愠的臉很快恢復了正常,優雅地一笑:“我請院長和各位領導放心,我絕不會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也不會自以為是,更不會自不量力、目中無人、高傲自大,我會虛心地向其他同事學習,一定能夠給領導出一份滿意的答卷。”姜怡笑靨如花,語氣誠懇,紅貝齒,賞心悦目,但只要不是白痴,任誰都聽得出來,姜怡的笑容下隱含着憤怒,誠懇中含帶着尖刻,紅中吐漏出的每個字都鋒芒畢地直指朱婉君。
朱婉君把本子合上,將手中的筆重重地往本子上一拍:“在這裏,我也請院領導和各位領導放心,我別的本事不大,可是鎮服那些猖狂的跳樑小醜,還是有一套的,一定能夠讓這些人明白怎麼樣才叫‘不知道天高地厚’。”兩人互不相讓,針鋒相對。
院長此刻完全放棄了干預,臉上佯裝遲鈍,心裏卻像個老頑童一樣,樂呵呵地靜觀全場的反應。有些年齡大的領導反應過來,不搖頭苦笑,暗暗嘆息,這樣下來如何在一起工作?年齡輕的同事則看熱鬧不嫌事大,兩隻眼睛在朱婉君和姜怡身上來回掃,津津有味地看着兩人互相挖苦,臉上顯出的興致。
姜怡又想旁敲側擊回去:“各位領導,我……”這時院長擺擺手止住了姜怡。他有些反年輕人熱衷看熱鬧的樣子,最後難免會變成飛短長,給風氣和紀律帶來嚴重影響。況且這兩個孩子都是他看中的,現在氣大、不走腦子,毀了自己的形象,以後怕是要後悔。兩人就這樣互爭長短地吵下去,肯定沒個頭兒。他很清楚兩人的格,吵歸吵,工作上她們都是會認真對待的,就是嘴上停不下來。以後有的是時間給她們吵,就不用在這種地方沒完沒了地丟人現眼了。
院長有些費力地直起衰老臃腫的身板:“對於你們倆的工作能力,我們都觀察過了,心裏有數。在此我要強調一點,工作能力是一個方面,誠團結更為重要,只有扭成一股繩,才能發揮更大的潛力,這一點你們以後都要注意。你們都是出的年輕人,以後合作起來,更要發揮表率作用。你們都很有可塑,以後可以慢慢互相磨合,我很期待你們在新的起點,走出新的道路。”説完,院長擺擺手示意兩人坐下,然後又徵詢了其他領導和科室主任有無補充,最後宣佈散會。
沈主任和姜怡一起離席,朱婉君則被院長叫住。院長拍了拍她的背:“小朱呀,你今天怎麼了?這麼沉不住氣,我知道你以前和姜怡有過小摩擦,但這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以後的工作中可不能這樣啊!姜怡初來乍到,許多方面都不悉,這些都需要你的幫助。像今天這樣,雖然都説得好聽,但是我怎能放心呢?”朱婉君看到姜怡已經出了門,便低下頭:“院長,您批評的是,我有時還是把握不住自已的情緒。不過,請院長放心,我以後一定注意,不把個人情緒帶到工作中來,工作做不好,您撤我的職。”院長哈哈一樂:“不用跟我表決心,你的工作我還是放心的,不會因小事而受到影響,我的意思是,你已經坐到領導崗位了,許多人都看着你,要讓自已在別人面前表現得有一定的風度。你知道自已是全院的明星人物吧?以後做了部門領導,沒人指導你工作,但全院人都會盯着你的部門,部門的形象就是你的形象,你可不能光顧着小情緒,丟了大面子啊。”朱婉君抬起頭來,用力地點了幾下:“我明白了,院長,謝謝您的提醒,我會進步的。”院長點點頭笑了,沒再説什麼,調皮地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朱婉君可以走了。朱婉君心裏驀地到一絲温暖,心想胖乎乎的院長年輕的時候,一定也很有魅力吧。
另一頭,沈主任和姜怡挎着胳膊走在一起,走到人少的地方,她側過頭來看着姜怡:“你要走了,説實話,我還真有點捨不得呀!不過,你到了上面,對你來説能夠進一步發展自已,會有更大的進步,我這做領導的一定要祝福你!你別嫌我嘴碎,你在新環境,還要更加努力地發展。我知道你同小朱有一點兒矛盾,這個事情看緣分,實在處不來的話,大家也能夠理解。但是公私一定要分開,千萬不可影響工作。小朱一來到醫院裏我就認識她了,是個很不錯的女孩,通情達理,很好相處,明明跟你像的,以後互相悉了就好了!現在她是你的上級,你平時説話也要多注意一些,相互諒解對你有好處。”姜怡認真地點了點頭:“主任,我會記住您的話的,您就放一百個心吧!我自已能把握好的,再説以後還會經常回科室找您請教呢!”其實沈主任自已很清楚,女孩子心裏有了芥蒂,哪是天長久就能解開的?這兩個女孩待人處事,好起來確實風化雨,但她也能覺到她們心底埋着的倔強和暴烈,脾氣真的頂起來,恐怕哪邊都不會是善茬。沒辦法,自已作為她以前的上級,分別時,冠冕堂皇的話總是要講幾句的。正好走到分別的地方,沈主任笑了:“隨時歡呀!你先去忙吧,我已經讓科室的人把你收拾好的東西送過去了,你去整理一下吧,再見!”姜怡有些凝重地朝着沈主任擺了擺手:“主任再見!”朱婉君回到辦公室,發現屋子裏站了好幾個人,辦公桌上和沙發上堆滿了東西,包括書籍、衣物等。這幾個人都是理療科的同事,朱婉君都見過,知道他們都是幫着姜怡送東西來的,她一邊笑着跟這些人打招呼,一邊走到自已的辦公桌旁。可是當看到自已的桌子上也堆着幾件姜怡的衣物時,她還是來了氣,衝着一個正搬着一摞書進來的小夥子招了招手:“小孫啊,麻煩你把她的東西到她自已的桌子上去,鬼知道她的衣服裏是不是揣着幾吊銀子,到時候少了一文半錢的誰都説不清。”小孫愣了一下,神有些尷尬,這些不是他放的,況且女生的衣服他也不好意思拿。聽朱婉君這麼一説,他反倒無所適從了起來。
這時,姜怡正跟別人邊寒暄邊走進屋,聽到了朱婉君説的話,三步並兩步邁過來,一把將自已的衣服拉回自已的桌子上,狠狠瞪了朱婉君一眼,然後又轉過頭去:“小孫,沒事的,有些人就是這麼神經兮兮的,別和這種人一般見識。”説罷她回過頭來看着朱婉君:“告訴你,我就在乎這一文半錢的怎麼了?你好像多大方似的,你這種人的人品啊,連一文半錢的都不值。”朱婉君嘴角出一絲冷笑,她沒有正眼看姜怡,繼續朝着小孫笑道:“小孫呀,相信你也讀過一篇叫《守財奴》的小説,之前恐怕打死你也不會相信真的有這樣的人,現在,噥!”説着用白眼向着姜怡那裏瞥了一瞥,努了一下嘴:“看到了吧,這裏還真的有一位,只是那副貪婪的樣子,比你想象的還要令人噁心。”姜怡正要將桌上的幾本書摞在一起,聽到朱婉君的話,豎起來在桌子上墩了兩下,眼皮都沒抬:“其實,‘貪婪’原本就是人的本,本身並無可厚非。只是有些人,既愛面子,不敢承認自已的貪心,又喜歡裝腔作勢,對別人的事指手畫腳,這才是真正令人鄙夷的。這種人,説白了就只有用兩個字來形容——‘虛偽’。”朱婉君這次抬起頭來,看着姜怡的側顏譏笑着:“‘虛偽’?這恐怕用在你身……”她話説了一半,注意到一臉尷尬地站在那裏的小孫和其他兩個女孩,就停了下來。
姜怡沒聽見朱婉君繼續説下去,反倒驚異地看了她一眼,隨即扭頭看了看小孫和在場的其他人,也覺得在這麼多人面前與朱婉君吵架,丟面子的,好歹自已也剛剛升了職。姜怡笑着上去,對小孫等人説:“東西就放在這裏吧,麻煩你們了,謝謝啊!”想先禮貌地把他們打發走。
這時一個女孩捧着一個紙箱走過來,遞給姜怡:“姜技……啊,哦,姜……助理,這是你私人的物品,放到哪裏?”她不知道該怎樣稱呼姜怡了。
姜怡接過紙箱,把裏面的鏡子、梳子、香水等物件拿出來,放到屜裏,發現裏面還有不少包裝美、沒有開封的餅乾糖果等零食,便往回一推:“這些就送給你們吧,我家裏還有,辛苦你們了!”那個女孩看起來並沒有多意外,笑着看了一眼這些東西:“好緻耶,那就謝謝你了!你忙吧,我們走了,再見!”這些人嘻嘻哈哈地走了。小孫也彷彿卸下了千鈞重擔,輕快地走了出去,順手還關好了門。
姜怡轉過身來,見朱婉君已經打開電腦,正在看裏面的東西,並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頭的意思,也就不再張口,繼續收拾自己的東西。這一段時間,姜怡一直在整理自己的物品,朱婉君也一直在自己的電腦裏折騰以前的資料,兩人都沒有説話。寬敞的辦公室裏,只有雜物摩擦和鼠標輕點的聲音,顯得出奇地安靜。
過了一會兒,姜怡收拾完自己的東西,東看看,西看看,有些無所適從,幾次偷偷地瞥了朱婉君幾眼,見她依然在認真地整理着自己電腦上的內容,可自己該乾點兒什麼呢?沒事做真是太無聊了。體會到這一點,她不免內心有點苦澀,往椅子上一靠,“唉”的一聲,無奈地嘆了口氣。
朱婉君餘光看到她那副沮喪的樣子,抿了一下嘴,差點笑出聲來。姜怡工作的能力,朱婉君多少也瞭解一些,雖説不待見她本人,但是有她分擔,工作方面的確能為自己減輕不小的壓力。再説,就這麼閒着她,豈不白白便宜了她與胡磊?反歸反,工作是工作,朱婉君倒也不是不識利弊的人,何況除了反,她又隱約地對姜怡有一種説不出來、抓不到、摸不着但總會莫名帶來興致的奇異覺,這種覺讓她暗戳戳地有一種想要偷窺姜怡的慾望。如果自己能閒一些,同時又能讓姜怡忙起來,豈不兩便?
朱婉君從屜裏拿出一個移動盤,若無其事地走過去,擱在了姜怡桌子邊上:“喂!別淨在那裏享清福,這裏面有一些工作資料,也拷到你的電腦裏,自己先悉一下。”姜怡“噌”地一下坐起,伸手便要夠,動作很快,興奮之情寫滿了小臉,那副神態就像一個孩子伸出手問阿姨要糖似的。可是她抬眼看了一下朱婉君,馬上又作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是嗎?我知道了。”朱婉君沒太在乎她的語氣,接着回去整理自己的東西。不知道又過了多長時間,朱婉君終於整理完自己的資料了,伸了個懶,看了一下表,已經11點半了。朱婉君瞄了一眼姜怡,見她依然在認真地看着電腦裏的資料,便走到門後的冰箱旁,從裏面拿出一瓶果汁飲料,打開後喝了一口,又看了一眼姜怡,又取出一瓶放到了姜怡的辦公桌上,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姜怡大概覺到了,瞥了一眼朱婉君拿過來的飲料:“這是什麼東西?果汁?我不愛喝這個,有別的嗎?”朱婉君看她這麼挑剔,沒好氣地説:“不識好歹,自己去拿。”姜怡懶得再跑,懶洋洋地拎起來,擰開了瓶蓋:“好吧好吧!不管怎麼説,這也是朱大小姐的一片真心,不能不給面子呀,即便是馬也得喝下去。”朱婉君聽到“馬”兩個字,“噗”的一聲將嘴裏的飲料全部噴到了桌子和電腦上,還被嗆得咳嗽起來。她用紙巾抹掉出的眼淚後,看了一下姜怡,發現姜怡正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得意地看着自己,優哉遊哉地啜飲着果汁。她氣得站起身來,指着姜怡:“你這人説出話來怎麼這麼……這麼難聽呀,還馬……什麼的,那你還喝?難怪你的嘴裏總是臊哄哄的。”姜怡並沒有動怒,還是一副悠閒的神情:“我只是説‘像’,並沒有説‘是’,或許那是你自己的覺?這麼甘甜的飲料被你白白費了,真是可惜。飲料本身沒有問題,你自己到臊味,應該原本就來自你自己的嘴裏的。”朱婉君靴底“鏗鏗”的,一步一跺走到姜怡身邊,一把揪住姜怡外套的肩頭:“你是來工作的,還是來找茬的?不要以為在這裏我就不敢教訓你!”姜怡一把撣開朱婉君的手:“幹嘛?我剛來第一天,你就想找我打架是嗎?別以為我怕你!想想清楚,別自討苦……”話還沒説完,屋裏的幾台電話機一起響了,姜怡反應真快,一把就接起了桌上的電話。朱婉君冷笑了一下,沒和她爭,輕手輕腳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姜怡倒是有點意外,拿起電話張口便道:“喂!小磊……啊哦,是小唐啊!有什麼事嗎?”電話聽筒的聲音很大,朱婉君在鄰座也聽得清楚:“醫院浦副院長,説你們工作忙,讓我買了午餐,方便的話我現在就送過去。”姜怡忙道:“噢,好的!方便!麻煩你了。”放下電話,姜怡看見朱婉君坐在那裏朝着自己笑。她搞不明白,朱婉君怎麼知道這不是胡磊的電話。
朱婉君笑道:“看我幹什麼?你是下級,當然應該你去接電話。”姜怡撇了一下嘴:“哼!上級?擺什麼臭架子!”她有點掃興,不再吭氣了。這時電話鈴又響了,姜怡條件反似的,又一把抓了過去:“喂!是小……啊,是浦副院長,您好!我是姜怡,您有什麼吩咐嗎?”電話裏浦副院長説:“我讓小唐買了午餐,馬上給你們送過去,工作悉了嗎?”姜怡帶着謙和的笑聲回道:“謝謝領導關心!快了,我正在看部門的相關資料。”浦副院長道:“好呀!儘快地搞明白,好開展工作,知道你很能幹,儘快地適應吧!小朱在嗎?讓她接一下電話。”姜怡把電話聽筒往朱婉君那邊一遞:“讓你接電話呢!”朱婉君並沒有起身,仍然坐在椅子上,只是懶洋洋地伸出手來,當然夠不到。朱婉君又用中指和食指向着自己的方向勾了兩下,表示自己盡力了,顯然是在耍派。姜怡很是惱怒,但又沒辦法,誰讓自己搶着接電話呢,浦副院長還在那邊等着,朱婉君接不到電話,就是自己的責任。她只好站起身來,將電話機拿到桌子邊緣,聽筒進朱婉君的手裏,心裏好生窩火。
朱婉君悠閒地把聽筒靠在耳邊:“啊!浦院長,我是小朱,您有什麼吩咐?是的,我明白,好的,沒問題,今天一定趕出來。呵,估計會晚一點,您放心吧!我看過了,一定能趕完。噢,那就多謝浦院長了,好的明天一早給您……您放心,我會教她怎麼做的,好的,再見了浦院長。”朱婉君放下電話,得意地瞟了姜怡一眼。
姜怡剛來院行政部門,有些説話的技巧不太懂,跟浦副院長對話,去掉“副”字是沒問題的,但這時要加上姓,稱“浦院長”,正院長則不要加姓,以免搞混,這樣對方聽得也舒服。機關裏就是這樣,許多東西姜怡真得慢慢領悟。
巧事都碰到一起去了,這頭電話剛落,又有電話鈴響了,這次姜怡學乖了,沒有馬上去接,而是看着朱婉君的反應。此時電話機離姜怡近點,她見朱婉君也沒有顯出要接的意思,自己索也不接了,反過來靠在椅子上,心想着:“你不接,我也不接,反正這裏你負責,出了問題也不會先找我。”她沒有注意到,這次朱婉君臉上漫不經心,拳頭卻緊張地攥了起來,她的目光一直沒離開姜怡,同時餘光一刻也沒有離開電話。她見姜怡靠在椅子上,臉上便出了笑容,把電話機拉過來,拿起了聽筒。
聽筒裏傳來悉的聲音:“喂!是婉君嗎?還是姜怡?”當然是胡磊,清清楚楚,即便耳背也聽得出來。
姜怡立刻坐了起來,臉上出異常的懊惱與沮喪,還連帶着疑惑。她怎麼也搞不明白,朱婉君是怎樣分辨出誰來的電話的,她剛剛清楚地看到朱婉君接電話的一瞬間,臉上出的興奮的神采。姜怡是個聰明的女孩,很快就找到了原因。開始她沒有注意到電話機上還有三個指示燈,三個燈滅着的時候沒啥區別,但亮起來之後就顯示出不同的顏,分別是紅、綠和橘黃。她回憶起剛才接起的兩個電話,似乎綠指示燈顯示一般人員,橘黃表明是醫院的領導,而這次是紅燈亮,莫非是胡磊的專用電話?朱婉君早自己幾天搬進辦公室,想必已經很清楚,但她當然不肯跟競爭對手説。姜怡坐在那裏,眼中出嫉妒和憤怒的目光,咬牙切齒地看着朱婉君。朱婉君笑靨如花,紅潤的小嘴邊角還現出了俏皮的小酒窩,側臉貼在電話聽筒上,如同側卧在一隻小枕頭上,發出軟綿綿的細語嬌音:“怎麼了?小胡,到現在才打電話來,是不是把我忘了?嘻嘻!”胡磊的聲音顯得格外輕柔:“嘿嘿!我可能會忘了我的老媽長什麼樣子,會記不住自己的生,會搞不清沒見到你的每一天是怎樣活過來的,但是你那漂亮的臉蛋總是時刻在我眼前晃動,你那柔美的聲音總是不間斷地在我耳邊迴響,你那婀娜的身姿無時無刻不牽掛着我的心!現在又聽到你的聲音,好動啊!你知道我現在在哪裏嗎?”朱婉君摸着臉笑了:“嗯,我怎麼知道?你這人就像個幽靈,誰知道又飄到哪裏去了!”胡磊那邊哈哈一樂:“告訴你吧!我在牀底下,打電話時我坐在牀上,一聽到你的聲音就醉倒在牀下面去了。”朱婉君笑得非常甜:“你就會哄人開心,誰知道心裏怎樣想的,快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裏?”胡磊道:“在一個鬼地方,離開你的地方都是地獄。沒辦法,還不是醫院裏的一些爛事。不過也有收穫,能發一點小財。婉君,那邊就你在嗎?姜怡呢,沒和你在一起嗎?婉君,姜怡剛到你那裏,人生地不的,你還算是她的上司呢,你還得多幫助她。”朱婉君聲音一酸:“我當然會聽你的,我也想幫她,可是人家本就不會將我放到眼裏,你讓我怎樣幫?跪下來求她?”胡磊用哀求的語氣説:“婉君!看在我的面子,別老和她鬥氣了,行嗎?算我求你了!”朱婉君笑着道:“放心吧!你的吩咐,我當然照辦,我也不會跟她一般見識的。”胡磊連忙道:“對對對,不要和她鬥氣,那樣也對你的身體不利,要不,你叫她聽一下……”朱婉君不肯讓他説完:“放心!她死不了,你快説,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呀?再等下去我要瘋了。”胡磊聲音放低了一些:“現在還不清楚,估計沒幾天,為了補償你對我的關心,等我回去,給你換部你喜歡的好車,再帶你們出去兜風,開開心,好嗎?婉君!我的小甜心,能讓姜怡接一下電話嗎?”朱婉君不好再拒絕,再不答應倒像是在用電話勒索他,沉下臉來無奈地説:“你早點回來,我等你!”説罷,把電話給了已經站在一旁的姜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