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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閲讀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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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慶殿裏,霎時安靜下來。

傅詢坐在高位之上,十二冕旒遮擋面容,看不清楚表情,但是沉默良久。

眾臣小心地放下銀盃玉箸,端正規矩地坐着。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聖上是不願意納榮寧公主為妃的,原以為廣寧王碰了釘子就會退回去,卻不料他竟直接拿出了先皇的婚約。

他原本要以先皇為藉口,如今不納,反倒是忤逆了先皇的意思。

只是這麼些年,傅詢忤逆了先皇這麼多回,彷彿就沒有一回順過他的意思。

他最不喜歡被人威脅,從前先皇以皇位要挾,他也不曾妥協,甚至調動兵馬,要直接宮。

傅詢只是看上去和氣些,對韓憫還有些小時候的幼稚。

他在西北征戰這麼些年,朝堂爭鬥這麼些年,最後一級一級地登上萬人之上的寶座,雙手沾着敵人的血、宋人的血,也沾着兄弟的血,甚至險些要沾染父君的。

如今傅詢坐在高位上一言不發,眾臣各自拉緊了心上那弦,隨時準備起身跪拜,平息聖怒。

便是榮寧公主也察覺出不對,掩在衣袖下的手握緊了。

偏那位宋國的廣寧王趙存,一朝得勢,便不知天高地厚,以為拿着那封婚約,就能他就範,還雙手舉着書,直愣愣地站在殿中。

也只有站在傅詢身邊伺候的小太監知道——小韓大人的手都被聖上捏紅了!

藉着桌案遮擋,傅詢的一隻手覆在韓憫的手上,自覺或不自覺地握得很緊,韓憫有些疼,此時怕打擾他,也不敢出聲,只好忍着。

小太監看得十分心疼。

而後傅詢轉頭看向坐在下首的信王李恕,朝他擺了擺手。

李恕會意,起身上前,自趙存手中接過書,草草看了一遍。

那捲書很簡單,不是什麼正經聖旨,只是用絲雋寫的東西。

李恕為異姓王,從前很得德宗皇帝與先皇信任,自然認得先皇的字跡與印鑑。

他將書看過一遍,便雙手捧着書,呈到傅詢面前。

“陛下。”他朝傅詢點了一下頭,是真的,並非宋國偽造。

傅詢接過來看了一眼,然後就丟給韓憫。

韓起居郎應該盡職盡責地把這件事記錄下來,但這時他的手還被傅詢握着,掙也掙不開。

他只好用右手將書擺正,自己也認真地看了看,將其中字句琢磨了兩遍。

半晌,傅詢最後道:“此事原是先皇與宋君自作主張,朕從前並不知曉。有一事,朕還想告知廣寧王,其實朕多年前在西北征戰,於體有……”韓憫猛地抬起頭,瞪得圓圓的眼睛震驚地看着他。

這皇帝為了拒婚,什麼胡話都説得出來。

他連忙咳嗽一聲,另一隻手覆在傅詢的手上,拍了拍,讓他安心。

傅詢原想着先把這件事情揭過去,然後再同韓憫解釋,不想韓憫這麼在乎他,也拍拍他的手,低聲道:“無妨,回去再跟你解釋。”韓憫出自己的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起身,在傅詢面前站定,廣袖上下一翻,作了個揖。

“對此婚書,臣有三件事不明,想請教請教宋國廣寧王。”傅詢知道他嘴上功夫厲害,想是在書裏發現了什麼可做文章的地方,也順着他的意思,道:“你且説來聽聽。”韓憫再揖了一揖:“是。”他上前捧起書,走下玉階,站在廣寧王面前三步開外的地方。

他低頭看了看書:“頭一件事,敢問廣寧王,這封婚約,可曾告知我們聖上?”趙存道:“婚約由齊國先皇與我父皇擬定,擬定之時,齊國新君並不在永安,現在看來,齊國先皇在事後也不曾告知聖上。這應當是齊國先皇的疏忽,與我宋國無關。”

“原來如此。請問王爺,這封婚約如何擬定?先皇在位之時,宋君不曾來訪,可是有人在其中牽線搭橋?”趙存一拱手:“我姑姑元珍公主入齊國先皇后宮,被封元妃。先皇某為聖上婚事煩憂,所以我姑姑舉薦自家公主,定下婚約。”憑他能講出這樣的話,大概也是宋君教他的。

韓憫點點頭:“好。那第二件事,敢問廣寧王,這封婚約,可曾真真切切地提到過我們聖上?”趙存仰着頭:“自然是提到了的,那婚約上‘齊國新君’四個大字明明白白。”

“是啊,只是‘齊國新君’,卻沒有我們聖上的名諱。”

“誰是‘齊國新君’,如今誰坐在那位置上,還不夠明白麼?”

“這位‘齊國新君’,確實不是我們聖上。”韓憫將書翻轉過來,指着左下角的年歲落款。

“這封婚約擬定於我大齊淨澄元年。淨澄,是先皇的年號,淨澄元年,誰才是齊國新君?恐怕不是我們聖上吧?”

“這……”

“這封婚約上,只寫定了齊國新君與宋國公主的婚事,若是指給我們聖上,為何不明明白白地寫清楚?”這自然是因為先皇與宋君所想不同。

先皇看重出身,一開始就屬意傳位於傅詢,添這一個婚約,是為了讓他服順。

而宋君是為了後宋國公主能再嫁入齊國鋪路,卻又不知道幾個王爺裏,最後誰會是皇帝,才想了這個折中的法子,擬定時寫了“齊國新君”。

如今卻被韓憫發覺,加以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