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51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一聲,血模糊的右掌鬆刺螯般的刀柄,人刀頓時分離。
銅蛛之上,帶血的妖刀天裂自行動作,又緩緩折入血槽之中,“嚓”的一聲八足翻起,鬥磨似的銅甲蛛身應聲着地。除了滿地的骨血白漿,以及三具畸零殘落的屍身之外,看來直與初現時無異。
倏忽之間,劇鬥已止。方才打鬥時人影刀光如雷霆震怒,在場無一人能稍瞬目;罷時卻驀地一靜,山已崩、海已陷,生機頓絕,滿堂屍橫血溢,恍如惡夢一般,誰也説不出話來。
“來呀!把人……把人給我抓起來!”眼見阿傻兇器離手,獨孤峯迴過神來,膽氣一豪,攘臂大吼。
金甲武士見二人手無寸鐵,自台之下一擁而上,風風火火地將耿照與阿傻圍了起來。
阿傻右手遭天裂的刺柄穿破,掌間翻開幾個悽慘的血,汩汩冒着帶黑的污血,周身汗濕如浸,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氣息十分微弱。耿照用身體遮護着他,揮拳打倒了七、八人,中者無不裂盔陷甲,如遭錘擊;無奈人蜂擁而至,不多時被按倒在地,須得十幾條大漢連勾帶鎖,方能將他制服。
染紅霞見狀俏臉驟寒,劍鞘戟出,接連點倒幾人,濃髮一甩,仰頭嬌喝:“城主大人!臨危束手、捉拿有功,莫非是貴城的武士之道?”獨孤天威受不過,氣得七竅生煙:“當然不是!你們這些個白痴飯桶,通通給本侯退下!”一干金甲武士不敢違拗,紛紛撒手退開。耿照被揍得鼻青臉腫,身上倒無大礙,撐地一躍而起,抬望染紅霞一眼,小聲道:“多謝你。”沒等染紅霞答應,轉身去照看阿傻。
獨孤峯把她俏臉霎白、咬顫抖的情狀全瞧在眼裏,一股酸意衝上腦門,忿忿不平道:“父親!耿照分明與那廝有所勾結,若不拿下查辦,恐怕……”獨孤天威沒等他説完,抄起酒壺便往他頭上扔去,狂怒道:“你這個白痴,給老子閉嘴!”獨孤峯狼狽閃過,還待還口,忽見頭頂上劈里啪啦的砸來一通碗盤,慌忙走避;羞怒迸之餘,不得不閉上了嘴。
“來人!速喚大夫前來,不計一切代價,定要把阿傻治好!要少了一半角,本侯活宰幾個與他賠命!”獨孤天威説着,忽然轉頭道:“嶽某某,只消阿傻未死,你我之約依然有效。你放心好啦,本侯不會把你的醜事與今丟臉的模樣説將出去,你自管好好做人,可別擔心得吃不下飯。”嶽宸風哼的一聲,並不理會,衝橫疏影一抱拳,冷道:“六月初三,鎮東將軍府恭候大駕。少陪了!”披風一振,頭也不回,徑自走下台,殺奴背起刀匣,緊跟在後。沿途偶有護衞或詢或阻的,俱都“碰、碰”兩聲倒摔出去,連他一片衣角也沒沾到,呼喝、慘叫聲一路迤邐而出,片刻便去得遠了。
遲鳳鈞與南宮損頓失馬首,兩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對望一眼,只得坐回原位,神情十分尷尬。
獨孤天威肚裏暗笑,省起一事,質問耿照:“喂,你怎知這把是天裂刀?”耿照瞠目結舌,一時也答不上話。
獨孤峯抱臂冷笑,若非防着老爹的鍋碗瓢盆伺候,只怕早已喚人來拿。眼見避無可避,橫疏影權衡輕重,輕描淡寫地代了琴魔遺言一事,反正在座的染紅霞、胡彥之等也都知情,消息早晚要傳入其餘六派耳中。
“……便因如此,當琴魔臨終之前,將妖刀種種授與染二掌院,耿照也在一旁聆聽,故爾知曉。”説着瞥了染紅霞一眼,明眸含笑,彷彿此事再也自然不過。
牽扯到染紅霞,獨孤峯更是不肯放過,一徑冷笑。
“父親,比起此事,有一節更加可疑。耿照入城數年,一向在長生園打雜,近來轉至執敬司當差,如何能有這等刀法造詣?以嶽宸風之能,仍被妖刀殺得招架不住,他卻能輕鬆化解,甚至制服天裂妖刀!這廝故意隱瞞武功,定是潛入本城的細!”這回獨孤天威不再扔碗碟了,瞇着眼細細端詳,片刻才道:“耿照,託你的福,我兒子總算不渾啦,説的還真他媽有道理。我瞧你的本事大,如非細,何必在我這裏打下手?”拈指一彈,一陣密如擂鼓的沉重腳步聲踏上樓來,幾十名披甲執鋭的園鐵衞分作兩列,將耿照二人團團圍在槍尖圓陣裏,看來這次是玩真的了。
耿照轉過無數念頭,卻不知從何説起。
--就算把“奪舍大法”的事説出來,城主也未必相信。
正自猶疑,忽聽一人道:“喂,小耿!上回你同我説過的,怎地自己倒忘啦?”卻是胡彥之。
他見耿照一臉茫然,暗自調息,撫定了定神,笑着説:“我見你身手不凡,問你的師承門派,你回説:“我沒拜過師傅。不過小的時候,有一位老伯路過鄉里,曾教過我三天刀法。這算不算數?””耿照向來不愛説謊,但冷靜一想,此際坦白反而不易取信於人,老胡江湖混老,自是想到了法子,只得順着他的話頭,低低“嗯”了一聲。
獨孤天威大笑。
“胡大爺,這一聽就是鬼扯。普天之下,有哪一門哪一派的功夫是三天便能練成的?本侯雖不是武人,你可不能呼攏我。”胡彥之笑道:“我原本也是不信,今見了耿兄弟的妙刀法,卻不得不信。”回顧耿照道:“耿兄弟,你説那人是一名白鬍子白頭髮的老人,雖着布衣裳,自有一股官老爺大人們的威風氣派,還對你説:“老夫刀試天下,罕逢敵手,平生從不欠人情,恩仇必報。承蒙你惠予一碗白粥,也算有緣,權且授你一路刀法。”我説的,是也不是?”耿照一頭霧水,幸虧他天生黝黑,面上難見心虛愧,又是“嗯”的一聲,企圖矇混過關。胡彥之裝模作樣,沉道:“我想了一夜,心底也沒什麼把握。此人十數年前已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用刀高手,才得如此自負;子又剛直,不肯欠人半點恩情;所授刀法運使開來直如行雲水,足以制服鬼魅般的妖刀天裂……”橫疏影不通武藝,心中卻有一部近三十年來的武林名人錄,由“數一數二的用刀高手”一語發想,咬斟酌道:“依照胡大爺的説法,莫非是昔的東海第一名刀,與琴魔齊名的“刀魔”褚星烈?”
“刀魔褚星烈”五字於水月一門,乃是忌中的忌,黃纓聞所未聞,蹙眉道:“這人是誰?我可從來沒聽過。”染紅霞久歷江湖,不該知道的也知道了,低聲道:“沒你的事。別添亂!”黃纓貓舌微吐,不敢再問。
胡彥之不知水月停軒的內規,解釋道:““刀魔”褚星烈與“琴魔”魏無音,都是昔身對抗妖刀的英雄人物。不過當年一役,褚星烈與妖刀一齊墜入落星峽,雙方同歸於盡,按時間推算,斷不能傳授耿兄弟刀法。”染紅霞不多提刀魔之事,隨口道:“若説年紀形貌、嫉惡如仇的個,“夜煉刀”修玉善也可算是一位人物。但依阿傻之言,修大俠已遭攝奴毒手,恐難求證。”胡彥之道:““夜煉刀”威名素着,也是一號人物。但要説刀中數一數二,只怕還不能夠。況且他連嶽宸風手下的攝奴也打不過,由他傳授三天的刀法,豈能打倒壓制嶽宸風的天裂妖刀?”獨孤天威道:“胡大爺,聽你這麼一説,約莫是心中有譜啦!可別淨賣關子。”
“是。”胡彥之抱臂道:“只學三天的刀法,卻能制服妖刀,唯有傳奇人物方能教出。這等樣人,百年間僅只一位,四十年前他便已是公認的“天下第一刀”,威名之盛、地位之隆,猶在“刀魔”褚星烈、“夜煉刀”修玉善,甚至是今的“八荒刀銘”嶽宸風之上。
“難能可貴的是:此人文武兼修,兩道皆能,其名同列東勝洲之《凌雲三才》、《五極天峯》,昂然立於文武兩榜的至高絕頂,乃是奇人中的奇人,智者中的智者,更是最有資格問鼎“天下第一”的人選之一!”橫疏影聞言一凜,驀地想起一人,忍不住掩口驚呼。
“你説的,可是那位與太祖武皇帝齊名的神功侯武登庸?”
“正是!”胡彥之環視全場,目光所及,心頭無不一震,彷彿可以想見其人。
“傳藝三,足以技壓妖刀;普天之下,也只有前朝的鎮北大將軍、昔金貔王朝公孫氏的皇脈血裔,被稱為“刀中之皇”的“奉刀懷邑”武登庸才能辦到。而耿兄弟他,便是當世唯一的刀皇傳人!”第十八折北關七,國破家亡一聽到“武登庸”三字,獨孤峯、染紅霞等俱都變,連獨孤天威都不直起身來,目中掠過一抹光。耿照聽得瞠目結舌、一愣一愣的,下巴差點沒掉地上。
“刀……刀皇傳人?”(就是這個表情!就憑這副傻鳥樣,原本不信的也都信啦。幹得好!)胡彥之非常滿意。
“沒錯,耿兄弟。當路過龍口村、教了你三天刀法的,便是名動天下的刀皇武登庸。金貔王朝公孫氏的“皇圖聖斷刀”已被此人練至化境,據説能在手的瞬間辨出敵人的陰陽、進退、剛柔等,再以順合逆斷、轉換五行的法子破敵,一經施展便如行雲水也似,號稱是千勝不敗的刀法。”他瞥了南宮損一眼,笑着説:“今適逢儒門兵聖在場,南宮先生見識過無數奇功絕藝,閲歷最廣。敢問當今天下刀法,有哪一門使開來如行雲水,能見縫針,接刀引招於無形?”眼見眾人目光聚集過來,南宮損輕咳兩聲,捋須道:“依老夫之見,西山金刀門柳氏“不周風”、南陵青丘國秘傳的“稽神刀法”練到了極處,皆能生罅尋隙,破關如裂紙,未必讓皇圖聖斷刀專美於前。”胡彥之哈哈大笑。
“人説“天下三刀”,稽神、聖斷、不周風。南宮先生一口氣抬出另外兩門,那是沒得説,對症下藥,行家裏的行家。在下斗膽一問:過去三十年裏,柳家有誰練成了不周風,青丘國內有幾個懂得稽神刀法的高人?”
“這……”南宮損面鐵青,沉聲道:“一個也沒有。”
“練就皇圖聖斷刀的倒有一個。其餘兩門,不過是百餘年前的江湖神話,嘴上説説、慎終追遠不妨,較真便不好啦。”胡彥之嘻皮笑臉:“依南宮先生之見,那嶽宸風嶽某某在當今天下刀榜中,能排到第幾位?”南宮損冷冷一哼,鋭目裏滿是輕蔑,緩緩豎起了三指頭。
“老夫敢説,無論往前或往後十年,嶽莊主均可名列天下刀客前三甲。”
“那麼殺得嶽某某滿廳亂滾的阿傻,不是第一便是第二了,是也不是?”南宮損銀眉一聳,迭在杖劍方首的雙掌緊握,兩條雪練似的長鬢無風自動,寬大袍袖忽如鼓帆,周身塵灰揚起,似有一隻看不見的無形圓環倏然擴散。這是打入城以來,胡彥之頭一回見他動怒,心頭微凜:“老頭身負藝業,絕非泛泛,可不能當他是一般的馬。”南宮損拄劍昂坐,寒聲道:“老夫平生觀鬥無數,自問未曾走眼。胡大俠若然不信,不妨與嶽莊主一斗,若能對招三十合外,老夫便拆了秋水亭的牌匾,從此退出江湖!”這話胡彥之若早半個時辰聽見,只怕要反臉,但與嶽宸風一對掌後已大為改觀,心中苦笑:“你倒是抬舉我。”正道:“嶽宸風的本事很高,這點無庸置疑;阿傻被妖刀附身後,竟能殺得他勻不出雙手,可見天裂之能,決計不在嶽宸風之下。兩名強者豁命一決,試問能以一刀輕輕挑開、接招移轉之人,實力又是如何?”南宮損默然良久,半晌目光才越過了胡彥之,抬望金階上的獨孤天威,沉聲道:“能教出這等身手,遍數刀界,我也只能想到武登庸。至於這耿姓少年的招式路數,只能説與傳聞中皇圖刀法相似。老夫並未親眼見過刀皇武學,所論止於臆測。”兵聖都這麼説了,誰也提不出更有力的反駁。遲鳳鈞見機極快,眉目一動,拈鬚笑道:“都説影城中卧虎藏龍,不想竟有刀皇傳人。武登庸與虎帥韓破凡、陶老丞相等並稱開國三傑,若非退隱,今也是朝中上柱國,顯赫非同一般。耿少俠師承刀皇,臨危身,果不負神功侯之威名。”黃纓一聽,明珠似的杏眼滴溜溜一轉,眼波盈盈,彷彿連眼角的晶瑩小痣都笑了開來。
“嘖!看不出你這木頭一段,居然也有忒大來頭。”她見眾人打量耿照的眼光丕變,不由得暈紅雙頰,嘻嘻笑着,拿手輕按柔軟碩大的酥脯,隔了層雪肌薄汗,只覺腔裏一顆心砰砰直跳,也不知自已在興奮什麼。
獨孤天威笑道:“武登庸其人,我少年時曾見過一回,模樣與胡大爺的轉述差不多,這事的確有門道。”喚人將地上的殘屍血漬清理乾淨,把雲錦姬等一班嚇傻了的姬妾打發下去,瞇眼想了一想,轉頭對耿照道:“你既是神功侯武登庸的弟子,再做不得影城的小廝,否則傳將出去,人人都説本侯屈了名門高徒,背地裏笑話。我看這樣,你也別幹下人啦,本侯便補你個七品典衞的官兒,平仍歸二總管調遣。你以為如何?”此言一出,滿座盡皆錯愕。
耿照是不是武登庸的弟子還未可知,卻平白得了個正七品的“典衞”之職,由小廝到功名在身的一介武官,俱在他一念之間。眾人心想:“難怪在白影城,寵姬與廚子都能做到七品以上的總管,可説是其來有自。”橫疏影蛾眉微蹙,不過是眨眼功夫,隨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