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450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投繩更是門深技藝,耿照於暗器、軟兵等均未涉獵,便是雙手齊施,拋之不中也是天經地義。他連試幾次皆不成功,一旁蘇合燻輕道:“我來罷。”耿照有些氣餒,正將布索遞去,驀聽蘇合燻道:“……但我也要一起下去,你休想留我在這裏。”讓林採茵準備牛雞蛋,是為補充攀爬崖壁時所耗的體力。耿照無意待在籠中等死,思前想後,崖底水潭和那高懸的出水口,説不定是離此間的機會;上回不及查個仔細,既有把握爬回望天葬來,説什麼也要再下去一回。
蘇合燻體力負荷不了,耿照想盡辦法説服她留在籠裏,看來是一場白忙。他左掌一縮,苦口婆心勸解:“蘇姑娘,萬一我也氣力不繼,咱們就別想上來啦。妳在此幫忙盯着,我去去就回。”蘇合燻冷冷道:“沒我幫忙,你想再下去一回,機會同天打雷劈差不多。還是你要繼續試試運氣?”耿照突然有點理解林採茵。若他倆從小一塊長大,聽她這樣説話聽上十年,或許也會想殺了她罷?世間仇隙非無由啊!莫可奈何,一股腦兒將東西了給她,咕噥道:“那好,換妳試試運氣”
“喀搭”一聲輕響,布索繞着轉輪飛旋幾匝,小銀盒撞在柱上,牢牢纏住了輪軸。
耿照的下巴差點摔出籠檻:妳這也太快了吧?起碼喊聲“留神來”之類……忽見蘇合燻回眸一笑:“閉上嘴,別咬了舌頭。”猛拽引索,籠底活門翻開,耿照連喊都沒喊,便即墜入霧中。
她拉着布索懸在半空,修長的嬌軀輕蕩着,利落地併攏雙腿,看準耿照跌穿的霧頂窟窿,鬆手一躍而下!
第百五九折、誰應念我,付君完璧第百耿照骨碌碌地喝了幾口酸泉,上岸時衣褲布靴都吃飽了水,無比笨重,爬得十分狼狽。依原本所想,他應將靴子和絕大多數的衣物縛於籠檻,一來便於攀爬,二來回到籠中時也不用就濕衣上身。誰知蘇合燻猝然間啓動機關,所有設想都成了泡影。
他除下靴子,盤膝運功,功力盡復的碧火真氣搬運數週天,全身孔透出氤氲白霧,要不多時衣褲已幹。此舉倒非克烘乾,而是自腹中食物提取元氣,尋常人要三時辰才能消化完畢,轉化為行走坐卧之所需,以碧火功為之,不過就是盞茶工夫。
耿照睜開眼睛,發現蘇合燻的衫裙全披掛在自己身上,她渾身上下僅餘那件綴着紅邊的黑綢肚兜,由背影望去白皙一片,起伏動人,幾近全,兩條長腿伸進水裏,百無聊賴地踢動着,雙手輪將一把把濕發擰乾。
“你好啦?真快。”她拎了件穿在外衫裏的月白中衣裹身,僅至腹間的衣襬下出兩條渾圓修長的腿子,襯與腿心一撮烏黑捲曲的稀疏纖茸,益顯得肌瑩如雪,竟比中衣更白。
“你這門內功好生厲害,連烘衣也使得。”耿照哭笑不得,不好伸手徑取她衣物,只得端坐如菩薩,認命地給女郎充當衣架。
蘇合燻信手拈下襌褲,試了試乾程度,神情極是滿意;還未開口,耿照黑臉頓沉:“我不想聽到關於烘乾衣物的任何事。連讚美也一樣。”她遺憾似的蹙了蹙眉,背轉身去翹起兩瓣綿股,彎窸翠一陣,着好衣褲鞋襪。
“……是真的很方便啊!”
“妳不説出來很難受麼?”今時不比昨,兩人吃喝已畢、身心俱足,昨夜又在籠中儘量休息,加上前度攀爬所累積的經驗,抵出水口毫無阻礙。耿照環視結滿黃結晶的甬道,試圖颳去表層積磺,還原本來壁面,缺了稱手的工具成效不彰,只好斷去此念。
不斷出酸泉的水柵如蘇合燻所説,幾無鏽蝕,恐非尋常鑌鐵所造。
“此地是給人進出的,”耿照一指兩人立身處。
“否則毋須做成”凹“字型剖面的引道結構,刻意留下兩側高岸,還鋪了青磚。這面牆後另有玄機,此間定有開啓牆面的裝置。”伸出左掌,在凝滿硫磺的牆上四處掀按,找尋機括。
蘇合燻也沒閒着,輕輕巧巧跳過水麪,在對岸的牆底如法炮製。
未幾,忽聽“喀”的一響,她將一塊並掌大小的牆磚推陷寸許,滑動的覺雖略有遲滯,該是機關經年未啓所致後傳來“喀搭搭”的一陣機括密響,卻什麼也沒發生。
耿照躍了過來,仔細觀察牆磚周圍的痕跡,蹙眉道:“能否再推入些?要開啓這麼大的磚石閘門,以此處機括內陷的程度,似有些勉強。”蘇合燻雙手用力,仍絲紋不動,搖了搖頭:“興許是我氣力不夠。”撤了手掌,側身讓出位置。
她移開柔荑之後,陷下的牆磚並未滑出,牆後悄靜靜的一片,已無機簧轉動的聲響。耿照單掌抵住,運功推去,牆磚穩若盤石,一絲鬆動也無。
他昨兒攀爬峭壁時發潛力,復以得自虎帥遺刻之啓發,使碧火真氣與鼎天劍脈出制,不僅順利恢復運轉,更隱隱有境界提升之,那種微妙的覺無比玄奧。周身力量充盈,然而卻十分穩定,運使真力之際,似能預知動作須使勁若干,便是恰到好處;出手一試,果然如此,曉暢一如水行雲。
無論籠中投索,抑或攀爬巖壁,盡皆如此。耿照未練過圈繩,每一擲卻能準確無誤地投在轉輪之上,只是缺了經驗和手法訣艱。世上畢竟有須千錘百煉、積月累方能獲得的物事,此非神功機遇之所能致。單以準頭及勁道論,任誰也看不出是頭一次投繩圈物。
他一按牆磚,心頭便浮現靈,明白催動四成功力,即能將之擊毀;其反應之快、估量之準,猶如天諭,未及動念已然覺察,不自嘲:“問題是我沒想毀掉這塊磚,我想開的是機關啊。”蘇合燻扭過螓首,微蹙柳眉:“你説什麼?”耿照啼笑皆非,突然間,生出一股犀鋭直覺,念頭尚未浮現,身子已自行發驪珠奇力,暢旺的碧火真氣穩穩壓制化驪珠,將奇力導入堅不可摧的鼎天劍脈中。
耿照臍間大放光明,映亮了原本幽暗的引道,由左手掌心輸出的奇力卻細如絲縷,如水銀般滲入石上孔,透入牆中。
自得驪珠以來,耿照飽受失控的奇力所苦,雖屢屢得此珠救命,臨陣被它倒打一耙、以致生變的次數,也多得數不清了。如此際般準控制奇力的滑順快,他簡直是連作夢都沒想過,興奮地睜大眼睛,受力量蜿蜒而入,撥轉齒輪、絞扭旋杆……喀喇喇的機括轉動聲再度響起,越發越烈,轟隆一震,中央引道的酸泉忽然斷,震動卻持續提升,底牆的硫磺被軟軟震落,從中兩分。
牆後,兩排罩着水蚌殼似的壁燈接連亮起,不知火源來自何處,亦未見燒煙嫋燃,紅熾燈芒映出一間寬闊石室,水仍是居間穿過,中央有個八角池子,水底似有什麼物事,石室外卻看不真切。
耿照依依不捨撤了奇力,這種“以無厚入有間”的準駕馭難以言喻,恢恢乎其於遊刃必有餘地,氣力彷佛用之不竭。
石門打開之後,引道水面明顯降低,看來此門是以水力推動,源頭引之開啓石門,少了活水補充,是以水面下降。若引道之水始終未升,代表維持石門開啓的力量未減,應不致斷了去路。
耿照想起三奇谷的閘門亦採水力推動,運用之妙,更甚當世,果然兩處遺蹟必有關連,縱非出自一人之手,亦一時之作。
兩人並肩而入,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石室底的牆面上,刻着一幅巨大的圖騰,其形如鱟、腹下八足,看來像是一隻攤平的蜘蛛,偏偏底下拖了條劍鋒般的長尾,模樣甚是猙獰。
“這是……蜘蛛麼?”耿照有些疑惑,一時難以確定,轉頭問蘇合燻:“天羅香所用旗幟,有這樣的圖形麼?”蘇合燻搖了搖頭,忍不住蹙眉。
“我沒見過。”石室內無有任何家生,四壁卻刻滿怪異文字,耿照雖是一字不識,卻覺異常眼,倏然間心絃觸動,擊掌道:“是了,這是天佛圖字!”蘇合燻微詫:“你也識得天佛圖字?”耿照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腦袋。
“這個”也“字恐怕不大合適。我在蓮覺寺做小和尚時,曾在一座古經樓見過,卻沒學過怎麼辨讀。”蘇合燻“嗯”的一聲微側螓首,上下打量他幾眼,嘖嘖道:“你的人生倒是多采多姿的,連和尚也做過。”
“……是我想多了,還是妳真沒有誇獎的意思?”蘇合燻在被送入道以前,曾隨姥姥研習過兩年,這種近乎失傳的古文艱澀難讀,連姥姥自己所識亦極有限,也不曾告訴她學來做甚,只説若在黑蜘蛛處見得此文,無論大小,儘量錄下謄本送出;要是黑蜘蛛有傳授之意,務必學習透徹。
這是她卧底道的首要任務之一。
“看來,黑蜘蛛手裏有一樣以天佛圖字寫就的物事,姥姥亟得之,卻不便對妳明言。”耿照聽她所言,沉再三,忽又問道:“那黑蜘蛛教了妳麼?”蘇合燻淡淡搖頭。
“我入道至今,未曾見過圖字,也可能是她們並不信我。
你和染紅霞去過的那間石室,便是我除道以外,唯一待過的地方。
“不知為何,耿照聽得有些酸楚,唯恐牽動她的心事,笑笑岔開話題:”那好,妳表現的機會來啦。我普通字都認得不多,這圖字於我直如天書,妳且看看,或許能找到離開的線索。
“蘇合燻撫着牆上陰刻的圖字,目光不住於四面石壁之間移轉,片刻才喃喃道:”有太多我不認得的圖形……該説是大部分我都不認識。不過有個字似是關鍵……喏,你瞧這個。
“指着一枚拳頭大小、形似蜘蛛的圖樣。
耿照看了幾眼,忍不住道:“這個字……跟那邊的圖騰好像,分明是蜘蛛的模樣,卻拖了條蠍子也似的尾巴。”蘇合燻道:“我本也以為壁上的圖騰,是古時教門的標記,代表蜘蛛,見了圖字才知全想錯啦,這個圖騰不是蜘蛛,而是枯澤血照。這枚圖字在龍皇時代,就是”枯澤血照“的意思。”天佛圖字與現今東洲通行文字不同,非是單音獨體、一字一義,有時一枚圖形能表達相當複雜的意涵!這點明姑娘亦曾經對他説過。耿照始終認為,以明姑娘的聰明才智,應能通曉此種神秘古文的,她既矢口否認,自也無質疑的必要。
“枯澤血照”云云,耿照略有耳聞,印象中與千年雪伏苓、萬載何首烏差不了多少,都是傳得神而明之,但沒人見過的物事。捕照一行,在東勝洲是相當神秘的團伙,多半以宗族為核心,怎麼追蹤照的蹤跡、何以引照、如何抓捕,乃至該怎樣服食,都是傳子不傳女的大秘密,是寧死也不肯漏之事。
捕照人居無定所,整團人追逐照跡,出沒於深山大澤;這個據説最初起源於東海的神秘行當,如今已分散於天下五道,但傳説中千年轉赤的“血照”並不是誰都能捕,能得百歲以上的紫照,已足半生富貴丄二十年以上的青照,則是富人延生續命的珍品,比蔘藥名貴得多。
影城送呈平望都的貢單之上,曾出現過“西北天鏡原六百歲金花紫照一對”這種嚇死人的不世奇珍,時人皆雲昭信侯出手豪闊,舉世無雙,無怪乎聖眷之隆,亦是宇內罕有。
耿照撫着牆上的照形圖字,想趁機將這個字學起來,邊記憶它的模樣,一邊問道:“這字是”照“的意思呢,還是專指血照?其實我本想問妳,這圖形中哪個部分是指”血“……”蘇合燻搖了搖頭。
“姥姥説,這字指的是”枯澤血照“,乃是照中至高。照須歷千年歲月,背甲才能由紫轉赤,稱作”血照“;而三千年以上的血照,背甲由赤紅轉為赤金,澤如火焰般鮮烈,到得這時,這照一觸地面,方圓數十里內生機盡絕,非夠足以沈睡千年的食養,絕不肯休眠,故稱”枯澤血照“。”耿照咋舌:“好霸道!這……簡直是魔星了。世間真有這種東西麼?”
“我也不知。”蘇合燻聳肩。
“但血照肯定有,我師祖婆婆吃過一對。她老人家姓薄,諱上雁下君,人稱”喜夫人“,是當時武林中公認的第一美人,至壽紀八十有六歸天時,看來不過四十許;死後遺體瑩潤,宛若生前,毋須藥料亦不腐。
姥姥親見,決計不假。
“她一眼即認出此字,蓋因傳授抵狩雲天佛圖字的薄雁君,便是為了能再找出一對千年血照,才費心鑽研教門古籍,並將所得授與身邊親信,倚作光大宗門的終南快捷方式。
壁刻除了文字,還有線條樸拙、描繪卻頗為生動的壁畫,線條間似本填有各油彩,然久斑剝,如今只餘輪廓。耿照不通天佛圖字,百無聊賴,索研究起壁畫來。
頂端第一幅壁畫,繪着一隻鳥籠,吊在懸崖邊上,籠裏囚的不是鳥,而是一頭牛。
耿照想:“是了,這圖繪的是”望天葬“。但不關人而關牛……卻又是為了什麼?”第二幅圖則是籠底翻開,牛隻掙扎掉落,底下重迭的數道水波紋上,浮着一隻螃蟹似的巨大怪物;第三幅圖則毫無意外的,揹着厚厚甲殼的八足蟹怪將那牛啃得剩下一副牛骨架子,寥蓼幾筆勾勒出來的牛首髑髏,模樣甚是可喜,不知怎的卻透着一股怪異的森然。
毋須通曉天佛圖字也能明白,那巨怪其實不是什麼螃蟹,而是石壁圖騰所代表的“枯澤血照”。
耿照這輩子沒見過一隻活紹,執敬司的老人倒愛吹噓有福緣瞥見過當年貢品單上那對紫照,説是“巴掌大小”,頗有不虛此生的得意。城中購來給獨孤天威進補的青照,據説沒比蝸牛大上多少,相較之下,巴掌大的六百歲金花紫紹可説是大得嚇人了。
這樣的殼蟲就算活到三千歲,也決計不能長成一頭巨型蟹怪,耿照寧可相信圖只是表意,牛落到水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