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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閲讀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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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婦”手裏,只消她們不再引路,偌大的冷鑪谷便成牢獄,進不來也出不去,縱有絕頂的武功,如之奈何?

“我教門千百年來,盡皆如此;説是祖宗成法,亦不為過。”蚳狩雲淡然道:“歷代門主繼位,均須於一卷羊皮古誓上以血字畫押,送道;無論何人接掌教門,道皆不拒收血誓,世代如此,從無例外。一旦門主退位,道便送回古誓書,卸任的掌門焚香祝禱,刺血於羊皮,則舊的畫押即自行消淡,七內將完全褪去,新掌門以鮮血重新畫押,完成誓約。”不拒血誓,那就是不干預天羅香教內事務的意思了。然而,出入門户畢竟掌握在別人的手裏,蚳狩雲也好、歷代天羅香的掌權者也罷,終不免有“卧榻之外俱是他人之家”的掣肘之,如芒刺在背,常除之而後快。

如非道繁複,外人實難理解,徹底阻絕兩撥勢力的接觸乃至衝突,説不定早在數百年前,天羅香即對盤據道的黑蜘蛛們高舉戰旗,為永遠地混一冷鑪谷而發動殊死之戰,以奪回出入總壇的絕對自由。

“那誓約的內容……”耿照蹙眉環臂,沉道:“寫的是什麼?歷代教門與道雙方首腦可曾修改增減,對此進行磋商?”姥姥對他一開口便切中要點十分滿意,優雅的面上浮現嘉許之

“問得好。可惜羊皮古卷乃上古遺物,與冷鑪道同樣悠久,甚且老於半琴天宮的開基礎石,乃至本門至高武典《天羅經》;其上的文字,當世不通行久矣!教門內雖有抄本,古卷譯文卻散見於歷代門主的札記與典籍中,也都傳過了幾手,未必便是原本的意思。

“既然看不懂,就沒甚好磋商的了,是不是?自我代掌門户以來,持我手諭之人,道一律放行;若遇特殊情況,我派人往道口喊一聲,自有領路使者出現聆聽,印象中沒什麼是她們拒絕過的,當然這也是我一向自制,從未提出什麼過份要求。”耿照略一思索,登時明白了姥姥的言外之意。

“典籍”云云,指的多半便是《天羅經》了。也就是説完整的古卷全譯,極可能是收錄在這部珍貴的武典裏,一直以來都受到天羅香內部最最嚴密的保護。

明姑娘盜走經書,對武學上始終深受“形質不符”所擾的天羅香而言,不啻雪上加霜。更重要的是:失落經中古誓,讓天羅香對道原本少得可憐的瞭解形同冰消,打起道來難免盡落下風。

姥姥之所以傾盡教門之力,處心積慮要奪回天羅經,不惟清理門户,恐怕還有更實際的目的,使她別無選擇。然而,盟約是為了規範雙方才得以存在,道的黑蜘蛛們為天羅香諸女提供指引,避免失,天羅香又給了什麼以為換?

耿照想起那些送入道、從此只能以黑紗裹面的女郎,還有恐怖的吃人或血祭傳説,不由一陣惡寒。姥姥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忍俊不住,一逕搖頭。

“真有這麼容易,就好啦。”老婦人嘆了口氣,擱下食具。

道要靠冷鑪谷送下的罪人叛徒來維繫,幾百年前就該死絕了。自有印象以來,含我親自送入道里的,兩人四手用不完,數目還遠少於這些年誤闖道而死的。”她抬起眼簾,眸裏透着深沈的無力。

“她們什麼都不要,這才是最頭疼處。黑蜘蛛從無要求,絕不主動發聲,能不對話就不對話……無慾無求,令人疑竇叢生。我翻閲前賢留下的文書,於此可説是無人不疑,卻又反覆重申守誓的必要;“不可窺探”的警語與前述的疑慮往往同列於一卷,矛盾得令人發笑。”耿照靈機一動,腦海中浮現一抹窈窕修長、如雲如霧的苗條身影,低道:“我猜蘇姑娘被送入道,並非犯下什麼滔天大罪,是不是?”蚳狩雲淡道:“她是我為探查道之秘,心排布的一着暗棋。培養之初,便以歷來出身道的領路使為摹本,刻意育成那種淡漠疏離、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特質。像她這麼年輕,便成為領路使者的天宮之人,過去可説是從來不曾出現過。”耿照暗忖:“為揭道之秘,犧牲一名花樣年華的青女郎……相較之下,道的黑蜘蛛不過是無有求罷了,執論善惡,姥姥未必站得住腳。”想起蘇合薰那與清冷外表絕不相襯、狠厲異常的搏命拳毆,似透着一股濃烈血,絕非姥姥所説的“不食人間煙火”,沉之餘,悽惻油生。

總能輕易看穿少年所思所想的老婦人,這回倒像渾無所覺似的,輕拂裙膝,自顧自地續道:“可惜帶回的消息,迄今仍派不上用場。她於地底的居室,據説與此間差堪彷彿,除此之外,便只有一位教她記憶各處密道及出入口的老婦,一樣是黑紗裹臉,連話都很少説。薰兒只頭一回喊過一聲“嬤嬤”,旋被那婦人伸手製止,此後授受全憑手眼指引,不曾談。

“我問她底下究竟有多少人、主事者誰,有無昔見過的天宮舊人,她一條也答不上,彷彿山腹中便只她一人;時間一到,其餘人等俱都散得乾乾淨淨,連影子也沒見。想來不只我挑人,那幫黑寡婦也挑,挑中這個缺心眼兒的,也不知應了誰的算計。”耿照心想:“那便是地下的地下,另有居停了。蘇姑娘雖被黑蜘蛛選為領路使者,怕還不是真正的一員,姥姥讓蘇姑娘留意盈姑娘幾位的常行止,難保不被其他黑蜘蛛窺看,用心早已暴。”正要提醒,不知怎的卻不姥姥向她施壓,所幸蘇合薰每兩便來彙報,屆時再想辦法示警,改口道:“此地……也是黑蜘蛛提供的避難所麼?”蚳狩雲微苦笑,當是默認此事。

“教門中人,一直以為門主的居室藏在天宮主殿的某處。其實此地位於環谷北側的山腹裏,有一條直通天宮的暗道,可以瞞過八部的耳目,無聲無息出現在半琴天宮之內。”歷代天羅香之主與其直傳弟子多住在這裏,假暗道與天宮的居室相連,坐擁既廣闊又隱密的活動空間。黑蜘蛛每均於石窟膳房的活門裏放置新鮮蔬果,不管有無食用,翌便即更新,從來不曾間斷,彷彿此事亦詳載於羊皮古誓一般,須得恪遵謹守。

蚳狩雲一方面對道無比忌憚,甘冒違背祖訓之險,苦心孤詣安暗樁,加以刺探;另一方面,卻又寄身於黑蜘蛛所提供的石窟天險,享用她們經手的鮮蔬食水而不疑,看在耿照這般外人眼中,自是矛盾已極。然而,考慮到數百年來天羅香與冷鑪道間微妙的依存與牽制,似又非是全然無法理解。

思慮至此,耿照忽想:既然石窟位於環谷羣山北巔,有無可能翻越稜脊,毋須經由道,即能出得谷去?

“由後進出去,恰是一處斷崖,其下深不見底,一旦墜落有死無生。無論你相信與否,很久以前就有人嘗試過了。”蚳狩雲潑了他一頭冷水。

“至於四面山谷,不是疊嶂層巒難以翻越,便是陡峭一如此間。關於這點,我們也試了好幾百年,只能説不是個想頭。”耿照又氣又好笑。是誰挑了這麼個死地,又佈下錯綜複雜的道機關,如此大費周章,只是為了坑死人麼?

“恕晚輩直言,”他小心措辭,以免漏心中不忿。

“貴派難道不曾想過,舉派遷出冷鑪谷,才是真正的一了百了麼?便説祖宗家法,這道的箝制未免太也惱人,委實不是辦法。”這回,蚳狩雲的回答倒是令他吃了一驚。

“據説本門二祖任上,便曾經如此施為。”她淡淡一笑。

“結果就是:大批的教門菁英,全成了山腹裏的孤魂野鬼,連屍骨都不見,包括二祖她老人家。黑蜘蛛什麼都不用做,光是隱匿地底絕不現身,教人自行走入,便足以除掉本門的眾多高手;她們若要放外人入谷,於睡夢之間即能滅掉天羅香。

“此事對教門戕害至深,乃至數代之後,元氣才得漸漸恢復。五祖在編撰《天羅經》時特別寫入序中,殷囑後人引以為戒,不可重蹈覆轍。你莫以為姥姥派人刺探,是拿黑蜘蛛當敵人、想要一舉消滅她們,只為知己知彼罷了,教門與道實互為齒,緊密相依;亡齒寒,巢傾卵破,此乃天地不易的道理。”這就是姥姥輕易將親信子弟如蘇姑娘等,送入地底的動機麼?

這不過是場自家人之間的鬥智遊戲,孰勝孰敗,皆無傷大雅?

“一旦黑蜘蛛發現了蘇姑娘的目的,”耿照終是忍不住出口。

“難道也不會做出處置麼?”蚳狩雲抬望他一眼,像是看着問了傻問題的孫兒,笑意既寬容又寵溺。

“阿纓沒告訴你麼,那冷鑪谷中人盡皆知的古老傳説?地底的黑蜘蛛,聽得見這谷裏所有的耳語蜚言,無論你在哪一處發聲,只要黑蜘蛛願意見你,立時便能出現。”她對瞠目結舌的少年笑道:“在定字部道以外,薰兒得授的第一條密道,便是通往此間的路,你説黑蜘蛛是知道些什麼呢,還是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打從一開始,蘇姑娘……就只是誘餌?

“是試探。”蚳狩雲靜靜説道:“面對毫無反應的對手,所有的揣測推敲,都註定落空,誰也無法與看不見摸不着的對象較勁,是不是?我在她們的眼皮子底下訓練薰兒,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這丫頭是為了打入她們的圈子而量身定做,但她們竟還是接受了她……這個舉動本身就充滿意義。”耿照突然沒了胃口,沈默地放落碗筷,甚至須極力按捺心中一股莫名躁動,才不致在言語間失卻禮數,低道:“有什麼意義,須冒這等奇險?若有萬一,豈不是白白搭上一條寶貴命?”蚳狩雲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重新端起碗匙,好整以暇地盛了小半碗的筍尖火腿鳳翅湯,細細呵涼油花勻淺的清澄湯麪。

“最重要的意義,在於我較過去的教門諸前賢們,更清楚這並非是黑蜘蛛的底線。我們決計不能對她們做的事,於清冊上又多劃去了一條。”耿照忽然明白,這或許是形同被幽在冷鑪谷中的天羅香上下,數百年來所累積的種種猜忌不安,最後衍出的某種怪異扭曲的心理。

就像身上突然長出一枚怪瘤,初時覺得醜陋噁心,不忍卒睹,避之唯恐不及;豈料經年累月下來,這種強烈的排斥最後卻化成了病態的好奇心,反而更想去碰觸它、觀察它,從驟然湧現的噁心反胃中得到快

至此,其人或有解之快,看在旁人眼中,卻覺這人已然發瘋,無可救之藥。

睿智如蚳狩雲、正直如雪豔青,竟也難窠臼,只能説當局者了。

若數百年來,黑蜘蛛始終甘於引領天羅香之人往來道、替北山石窟補充新鮮蔬食,或許這就是羊皮古誓上記載的盟約內容,她們並沒有其他想要的東西,所為不過守誓而已。

——如果出入道的規矩,從來沒有例外的話。盤據冷鑪道的黑蜘蛛,便是世上最理想的看門犬了。

“據教門典籍所載,過去的確無有例外,沒有誓約者的通行命令,黑蜘蛛絕不放行。”他正試圖為她開解時,老婦人卻明快地打斷了他。

“唯二的兩次,卻是出現在我眼下。”

“兩次?”耿照喃喃覆誦,只覺思路一下子全亂了套。

如此一來,意義就完全不同了。

僅只一次,還能推説是意外;光就姥姥親身所歷,便已有過兩例,有無可能在漫長的歲月裏,其實發生過無數次私縱,只是教門隱而不宣,刻意粉飾太平?這個可能一旦確立,不僅天羅香門户開,甚且看門者隨時都有窩裏反的風險,因此姥姥急於取回寶典,唯有釐清古誓內容,方知黑蜘蛛是否別有用心。

耿照靈光閃現,忽明白其中一例是何人所為。

“明姑娘……我是説蘅兒姑娘,”蚳狩雲沒同他説過明棧雪的本名,只知其中有個“蘅”字。

“她盜走了天羅經,私自反出教門,逃亡之際,決計不能持有門主或姥姥的手諭。我猜她便是那兩例的其中之一,是也不是?”蚳狩雲笑起來,將呵涼的筍尖湯放下,端起耿照的空碗為他舀湯。

“你這般聰明,若不能為我教門所用,拼着蒼生無救,姥姥都想先除掉你了,免得將來後悔莫及。”她嘆了口氣,盛湯的動作優雅動人,而且輕靈曉暢,絲毫不像上了年紀的模樣。耿照不由想起明棧雪,驚覺外表絕無半點相類的兩人,竟能予人宛若母女般一模印就的鮮明印象。

“我一直不敢問,畢竟是貴派的家務。但明姑娘……我是説蘅兒姑娘她究竟犯了什麼事,以致甘冒破門出教的大不諱,也要盜走如此緊要的典籍?”雖説明棧雪口口聲聲,不離“我行我素”四字,綜觀她協助嶽宸風取七神絕等行止,也頗能呼應其自白,但耿照始終覺她的所作所為,帶着一股野火燎原般的狂怒,並非貪得無厭、一意佔奪,更像被什麼東西傷害了,尋一處出口宣;證諸她對天羅香展開的毀滅報復,益發支持着耿照的直覺。

蚳狩雲停下動作。

雖只一瞬,但她雙手不自然地於半空中一僵,省起失態,忙優雅地放落湯碗,才發現桌前已有一副碗匙,這碗原是耿照的。耿照起身接,她卻平平推過桌去,低垂眼簾,撫桌淡笑:“她殺了自已的師父,本門前代門主,離去前還試圖縱火焚燒冷鑪谷,所幸及時下了場大雨,未能得逞。欺師滅祖之人,無論在黑白兩道,都只有一個下場,若非這些年她避得無影無蹤,早已擒捉正法。”耿照無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