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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閲讀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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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目,不是真拿來數雞算馬。算學乃奇門術法之本,卻又不同於術數;狐異門的武功,與算學大有干係,其中一支名喚秘閣的,專門鑽研各種高深學問,尤數算之學。”從懷裏摸出一本薄冊,翻到其中一頁:“我在平望拜當代算學大家、司天監曹勿平曹大人為師,讀過幾年算經,這段經歷算是我平生至慘,不堪回首。你猜是誰送我去的?是教我驗屍審案、追捕要犯的另一位師父,“捕聖”仇不壞。

“仇老兒説了,捕快抓壞人,不是擒拿高、輕功妙便頂用,很多時候你得蹲點埋伏,還得追蹤、猜測犯人的形跡。瞎猜一通,那就是賭運氣;想要更靠譜些,算學能幫上一點忙。”符赤錦接過薄冊,見上頭密密麻麻,何何時、途經何處,往向何方、費時幾何……竟是關於她常行蹤的詳細記錄。

“我跟蹤你,可不是光伏屋脊便罷。從這些記錄中理出數字,便能推出你慣行的路線、前往的目的地等,雖非萬試萬靈,總比賭骰子強些。附帶一提:賭骰子也能靠算學預測,我那時在京城贏了不少。”胡彥之斂起貪婪的懷緬之,一本正經道:“秘閣烏衣學士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於算學一道的造詣勝我百倍,縱無本大爺的縮地法追蹤術,拿這冊子的一半去運籌推算,也能約略推出你隱匿行蹤的思路習,就算有十條可能的地點路線,那也不過就是安排十組人馬而已。金環谷手下眾多,玩得起這一碼。”符赤錦知他言語浮誇,雖未必見疑,倒也沒有全信,微笑道:“胡大爺恰恰趕上相救奴奴,莫非也是用算籌排出來的?”胡彥之笑道:“這麼厲害我就改行當相師啦。依我略的估計,符姑娘今有金瓜井、甜水巷、老梅張家與朝鑫橋市等幾個可能的去處,我早上辦完事恰離朝鑫門近些,順道一繞,正巧碰上。”翻到注寫的最後一頁,果然以炭枝潦草地寫着金瓜甜水等四條地名。

符赤錦笑容凝於粉面。

她一早出門本想繞道金瓜井——那裏與棗花小院可説是風馬牛不相及,一個多月來她已習慣這樣的迂迴轉進,以保三位師傅周全。胡彥之就算通剪綹,能偷偷把朝鑫橋市寫在空白頁上,也決計猜不到她今晨踏出朱雀航大宅的門口時,心上一閃而過、旋又拋諸腦後的念頭。

“所幸……”她勉強一笑,像説給自己聽。

“本門據點甚是隱密——”

“城北北津航以南,介於舊老槐裏與銅駝陌之間。此範圍雖大,足有數千户人家,畢竟不是漫無目的。”胡彥之有些歉赧,彷彿不想戳破她美好的想像,只是不得不然。

一股涼意從符赤錦的腳心竄上腦門。

這片區域是劃得大些,但毫無疑問,棗花小院便在其間!

若烏衣學士的算數真勝過胡彥之百倍,若他們為搜尋遊屍門三尸的行蹤也花了偌大心血,從不曾放棄……有無可能,她們距敵人破門而入的命危機,始終只有一步之遙?

胡彥之見她臉上的血飛快消褪,蒼白得有些怕人,倒沒想過要這般驚嚇她,笑着安:“符姑娘勿要驚慌。所幸你夠機靈夠狡猾——呃,我這是誇獎你別多心——從來沒走過一模一樣的路,能歸納出的線索就這麼多了。數算固然誠實無欺、纖毫畢現,但壞也就壞在這裏,它沒法推導出不存在的物事。

“要是你的行動再有更多的慣,那就很難説啦。就眼下,我老胡找不着的地方,料金環谷那幫書蟲也未必……你怎麼了,符姑娘?”符赤錦揪緊他的肘袖,面白如新紙。

“我小師父她……每固定去一處。同樣的地方、同樣的辰光,做同樣的事,風雨無阻……如是這般,算不算是“更多的慣”?”◇◇◇頭頂的烏雲間如擂戰鼓,彷彿下一刻,便要將壓天的黑翳震落一地。

空氣濕濃到連陣陣低咆的大風也吹之不散,誰都曉得這見鬼的雨終於要來了,各行各路的人們開始奔跑起來,以免少時淋成了落湯雞。

新槐裏外,掛川寺偏堂,參早禪的香客紛紛趿鞋而出,連提着香花金燭在廊間兜售的女童及婦人也都散了,人中只一抹腴潤曼妙的淡紫衣影嫋嫋逆行,眾人見了她總不由自主地讓出道來,像被那淡淡的温熱馨香勾得回頭,多看幾眼才捨得離去。

掛川寺是越浦為數不多的央土大乘佛寺,香油比不得東海諸多名山古剎,老舊的建築處處可見未髹漆的質樸木,長年被煙檀燻成了烏沉沉的黑,格外顯得莊嚴靜謐。

新舊老槐裏間是城北的舊街區,這兒的屋頂都是矮矮的一片,蜿蜒起伏有如龍鱗。紫靈眼的選擇其實不多,無論青面神或白額煞,都不希望她沒有寶寶錦兒的陪同,獨個兒走得太遠,故外有市集、內有佛堂的掛川寺,便是她步行能及的最遠疆界。

紫靈眼將紙傘擱在廊口,唯恐木像沾上桐油的氣味。偏堂裏一個人也沒有,連知客僧亦都不見,紫靈眼並未從貯香匣中取香,每隔三她會添新香入供匣,今天正是買香的子。

返回廊間,不見賣香的婦人,只一名乞丐模樣的微佝漢子蹲在廊階下,身前擺了個破舊漆籃,放着幾把質地劣的灰泥香。掛川寺不小販入寺兜售零什,卻不讓在寺中乞討。要換了平時,這漢子早被哄出去了罷?

紫靈眼不容許自己在貯香匣裏供入一把劣質的灰泥香,但眼下似乎又是別無選擇。裙下台階時,忽一道青芒穿出雲層,旋即轟隆一響,彷彿整座偏堂的房瓦都震動起來。

她喃喃自語:“要下雨了呀。”波瀾不驚逕行而去,見乞漢兩眼青白,竟是盲瞽,邊從懷掖裏取出繡荷包,邊蹲下身問:“老人家,你這線香怎麼賣?”乞漢嘶道:“上好的桂藥,一把百五十文。”一指籃底:“錢放這兒,我能聽見,休要欺我。”紫靈眼低頭一瞧,哪有什麼銅錢?全是零碎鐵片,敢情這人不但眼瞎,連耳力也不行,旁人拿劣的灰泥香換走昂貴的藥香,以鐵片偽作銅錢擲入籃底。她喃喃道:“如此濁世,竟欺佛前!”從荷包裏摸出一小錠碎銀,放在乞漢手裏,輕聲淡道:“這是足兩銀,我全買了。”忽又想到,若人家欺他目盲耳背,豈非便宜了惡人?不由嘆了口氣,縮掌於袖,逕牽乞漢之手,冷道:“我帶你找師父兑銀。”其時寺廟多兼營儲兑,她將銀兩兑了,教寺中僧人為他好生保管,按發辦衣食,不致讓旁人再奪了去。

乞漢微怔,雙足如釘再牽不動,搖頭嘆息:“姑娘,你心腸忒好,某實不傷你。請姑娘莫要反抗,與某走一趟金環谷,我家十九娘必不為難姑娘。”紫靈眼一凜,振袖甩,那乞漢“呼”的一聲,右手鷹爪直取她面門,竟是極厲害的擒拿手法!

紫靈眼的拳腳不甚高明,仗着身法騰挪閃避,不與他相觸。怎奈乞漢全然不受瞽目所限,彷彿周身是眼,雙臂擾風、指爪黏纏,勾着紫靈眼袖緣越攪越深,她稍一不慎左臂受制,眼看關節將被卸,不敢再有保留,一額髮,出長年遮覆的右眼——金環谷便是防到這着,才派出“目斷鷹風”南浦雲這等好手,料他自幼失明、有眼無珠,自無懼於昔年血屍王紫羅袈的成名絕學“紫影移光”。

周圍埋伏打扎的,正看南公如何擒下這冷豔清麗兼具的美人“玉屍”,見紫靈眼發下之眼平平無奇,既無妖異瞳,也不曾放出華光異彩,就是隻黑白分明的美眸,與左眼渾無二致,不免大失所望;如非任務在身,怕要喝出倒採。

而勝券在握的南浦雲突然一動也不動。

紫靈眼盯着他,彷彿右眼伸出一筆直細線,就這麼“穿”進南浦雲覆着白翳的瞽目,瞳越來越淡、越來越淡,終至半點顏也無;南浦雲全身劇顫起來,鼻下眼眶、乃至耳都滲出鮮血……驀地一聲慘叫,叫聲卻像被拉到了遠方,戛然中絕。

方才還生龍活虎、佔盡上風的南浦雲,金環谷中首屈一指的指爪高手,就這麼斷了氣。出褸衫的肌膚均勻呈現某種怪異的青白,彷彿在原本黝黑如鐵的肌膚刷上一層摻了脂的暗銅,不復絲毫生機。

金環谷在掛川寺中埋伏了數十名好手,此際竟無一人能出。紫靈眼振袖甩開了屍體猶温的指掌,緩緩回頭,匿於暗處的殺手想轉頭又不敢動,唯恐漏行藏,不得不與那隻恐怖的眼睛相對……

——連目盲的南浦雲都逃不過注視,閉上眼睛又有什麼用!

驀地紫靈眼嬌軀一顫,動作有些僵,密汗滲出秀氣的雪額,連一貫淡漠的臉上都出錯愕之,張口卻發不出聲音,片刻才艱難道:“你……你……是……誰……”圓潤的雙肩搐,修長的雪頸像要斷了似的猛然一折;再抬頭時,竟出絕不相稱的呆板笑容,以一種在她身上聞所未聞的陌生口氣,自顧自的説:“我呀,叫明端。終於見着你啦,紫羅袈的女兒!”第百四五折返魂再世,其魘煌煌紫靈眼只覺置身一團燦爛耀眼的白芒,無論聲音、影像乃至膚觸温涼,似與自己相隔甚遠,彷彿浸入靜水中,又像遠遠看着別人説話動作似的,覺既虛渺又空靈。

她常覺得自己不屬於這個世界。她的人生被遺留在那個煌煌如晝的白夜裏,明明該是四野漆黑,憶起的片段卻總是異常刺亮扎眼,一遍又一遍在她的夢裏重複着那樣的灼人慾窒,淒厲尖嚎——但原來“與世隔絕”的覺是這樣,畢竟不同於想像。紫靈眼帶着一絲恍然,有點兒捨不得自這般奇異的體驗中離,仍是奮力地想動動指尖,彷彿這樣便對自己、對兩位長老有了代。

——沒用。

青面神的“青鳥伏形大法”能控制他人心神,甚至假他人之喉舌發聲,她判斷自己正面對着某種極為近似的心識之術。

然而,伏形大法的宰制是極暴的,縱以大長老青面神之能,亦不能如走家門般任意進出他人心識;強幹其軀的後果,就是收功的同時也帶走一條人命。除非練有同源的心識秘術,否則此法只能殺人,對窮究心靈識海之奧秘毫無助益。

就像大長老總能透過她與白額煞之口,呼喚她倆一樣。

這自稱“明端”的女子,也學過本門的太陰煉形功麼?

“不是喔。我練的,是“超詣真功”,比遊屍門的太陰煉形功要強多啦。”她聽見自己的舌喉底如此回答,伴隨一陣極難受的噁心煩悶。你是誰?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

“是我娘讓我來的。”口氣裏似有一絲不滿。

“我想見你很久啦。你不識我,我卻知道你,你爹的札記裏,説了很多你的事。你那隻縫布娃娃還在不在?我想看看。”紫靈眼身子一動也不能動,只能任由淚水盈滿眼眶。那隻殺人的白瞳似被眼淚洗去妖異的無翳膜,瞳仁漸自水光中浮現,悲傷的秋翦宛若雨霧,彷彿能呵疼心版。

早就不在啦。我一直想再縫一隻,但也就是想想而已。那時……她強將念頭抑下,不再想娃娃的事。青面神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讓她接觸任何可能想起總壇生活的物事,她很習慣壓抑這樣的念頭,以防心緒在不經意間漏,又教兩位長老擔心。

翠明端明顯察覺到這股突然其來的收斂,忽地執拗起來。

“我要看。”紫靈眼吐出情緒翻騰的語句,伴隨着更強烈的不適。

“縫布娃娃怎麼了?你為什麼只説了一半?”那是因為——紫靈眼抑住思念,才發現自已忽略了一處顯而易見的蹊蹺。

世上並不存在讀心術。強大如青面神、神奧無方若伏形大法,也只能以自身的意念影響他人,見其所見,聞其所聞,無法像翻開書本一般,輕易窺知他人心中所想。

青面神所展現的讀心之能,不過是築基於伏形大法對心緒波動的靈覺、以意念干擾他人官知覺的方術,以及大長老對人心世情的徹,三者互作用下的結果罷了。但這名女子卻能窺見她的心思,雖非毫釐無差,接受的訊息密度卻遠在她所知的心術之上,甚至凌於下屍蹺部的鎮門神功青鳥伏形大法,就像……就像一縷魂魄鑽進身子裏,甚至變成了她。

世間……真有這樣的武功麼?她是怎麼做到的?

“你殺了南浦雲,我不歡喜。”翠明端不死心。

“給我説縫布娃娃,我就原諒你。”像要折磨她似的,執拗的情緒一波波搖撼她的識海,劇烈的不適令紫靈眼本就白皙的臉龐更顯蒼白。

別這樣。不是你想——“你再不説,我讓人打你股了喔。”彷彿察覺她心底掠過的一絲驚懼,紫靈眼聽見自已説出了極其可怕的話語。

“你不怕痛,是嗎?你怕的是骯髒污穢?給我説縫布娃娃。”我不要。那會讓你——“來人,給我剝了她的衣裳。”隱身樹叢裏的金環谷殺手面面相覷。少主之命不可違,但玉屍若遭少主移魂寄體,剝她衣裳,豈非等於摸遍少主身子?但教十九娘知曉,幾顆腦袋都嫌不夠。然而見玉屍模樣,顯未完全受制,否則少主自便了,何須喚人?南公屍橫當場,誰敢到她跟前去!

翠十九娘為愛女着想,且對擒捉玉屍勢在必得,命金環谷數一數二的高手“目斷鷹風”南浦雲壓陣,主導掛川寺之行。南浦雲武功高強、威望素着,在刀尖打滾了大半輩子,比多數的明眼人要可靠得多,經常代替十九娘指揮豺狗,乃領軍掛帥的不二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