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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閲讀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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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照聽得直髮愣,一想也對:遊屍門被屠滅至此,行蹤本是保命的關鍵,自須嚴加守護。符赤錦委屈道:“他……也不算外人。”紫靈眼似不意外,淡然道:“他,便是寶寶錦兒的華郎麼?”符赤錦雙頰暈紅,捏着衣角嚅囁道:“是,也不是。”這下紫靈眼也寒不住臉了,坐近身旁與她四手握,低聲道:“你跟小師父老實説,這是怎麼回事?我瞧他的年紀,也不像是你的郎君。莫非你……”言又止,神情卻不甚自然。

符赤錦不慌不忙,低道:“六年前,我以本門秘信向三位師父稟報,説我要成親了,嫁的人家姓華。那是騙人的。”紫靈眼皺眉:“這種事也能騙人?你……”櫻動了一動,終究沒捨得罵出口。

符赤錦續道:“那時我出紅島遊玩,在龍口村遇見了他,很是……很是歡喜,他也很歡喜我。我倆情投意合,可惜他家裏人反對,我一氣之下就與他私定了終身,發信跟三位師父説要成親了,當是明志。此後年年去瞧他,便如寶寶小時候,小師父年年來瞧我一般。”紫靈眼聽到“小師父年年瞧我”不微笑,捏捏她的手,片刻忽然想到什麼,蹙眉道:“他看來至多不過二十歲,六年前……那不是才十三、四歲?”殊不知耿照少年老成,舉止神氣比實際成得多,紫靈眼所識男子不多,又更估不準了。

符赤錦玉靨緋紅,扭着衣角道:“我不管!我、我就歡喜他!別個兒寶寶錦兒不要,便只要他。”語聲又嬌又烈,明知她是做戲,耿照仍聽得面上紅熱,蕩氣迴腸。

紫靈眼聽傻了眼。

十六歲的少女愛上十三歲的男童,兩個小頭互訂終身,成什麼體統!此説自然謬甚,她想着想着,突然“嗤”的失笑,縮了縮玉頸,出悠然神往的表情,撫着愛徒的掌心:“這種事,只有你做得出來!小師父就知道寶寶錦兒不是三心兩意的人,不會舍了夫君華郎,又歡喜其他的男子,原來他就是你的小丈夫。也好,自小情真,總是不錯的。”符赤錦身子微顫,勉強一笑,仔細着不出馬腳,繼續道:“原本好好的,誰知他家裏人還是察覺啦,強將他送去外地學藝。我費了幾年工夫,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團圓,決計不與耿郎分開啦。”説得淚眼汪汪,彎如排扇的濃睫眨得幾眨,終於滑下一行。

紫靈眼伸手為她抹去,低道:“不分開就不分開。誰能得你來?”發中紫芒閃掠,口氣雖淡,眉宇間大有煞氣。

符赤錦噎噎止住啼哭,紅着眼眶道:“他家裏知道我是五帝窟出身,特意把他送上白影城,想教我死了這條心。小師父能容,寶寶錦兒怕兩位師父須放不過耿郎,將來卻要如何廝守?”紫靈眼的纖纖素手凝在半空,眸光一散,神情愕然。

寶寶錦兒的濃睫在她指腹邊搧了幾搧,夜涼細細輕繞指,她才回過神來,抹了抹愛徒的面頰,放落柔荑低道:“我陪你見大師父去,他若不允,最多再搭上小師父一條命。本門在世上,只剩四人相依為命,你愛嫁誰便嫁誰,他待你好便是,影城弟子又怎的?”牽她的手起身,衣襬褲綢潑啦啦的一振,容顏雖仍清冷,自有一股火烈之氣。

耿照心想:“原來寶寶錦兒的子也像她。”不覺多生出幾分親近。

紫靈眼捏了捏衣襬,道:“我且換件衣裳。”這棗花小院什麼都是小小的,她的閨房僅得一張撥步繡榻,鏡台、方桌、長凳、衣櫥各一,除此之外,連放座屏風的餘裕也無;若要更衣,旁人自須迴避。

符赤錦道:“不妨,我們出去候着。”嬌嬌瞪耿照一眼:“還杵在那兒做甚?小師父要換衣裳啦,呆子!”紫靈眼忍不住微笑,見她二人目光投來,趕緊收斂神容,輕咳一聲,拉着她的手道:“罷了,就這樣去,你大師父不會見怪。他待在這兒就好,莫……莫撞上了你二師父。”符赤錦笑容一凝,朱輕啓:“二師父他……”

“應是不在。”紫靈眼淡然道:“以你二師父的嗅覺,他若在此,早發現你倆行蹤,還容他安坐?你二師父白行走不甚方便,常趁夜間出去透透氣,尋覓合適的土金之地,約莫還未回來。走罷,莫耽擱了辰光。”一徑拉愛徒向門外走去,經過耿照時也不看他,低頭快步而行,烏亮柔滑的長髮曳開一抹淡淡的苜蓿香,引人遐思。

符赤錦笑道:“你乖乖候着,不要亂跑。”笑意盈盈,微瞇的杏眸裏卻有一抹水光,也不知是不是適才眼角積淚。耿照雖覺奇怪:“怎麼寶寶錦兒説話像換了個人似的?”仍是依言坐定。門外紫靈眼“嗤”的一笑,低道:“你怎……這樣同自個兒的夫君説話?忒沒規矩!”

“不止呢,”符赤錦嘻嘻輕笑:“他要是不聽話,我還揍他。”

“不象話!”雙姝並頭喁喁,言笑晏晏,不多時便去得遠了。

紫靈眼的房間收拾得片塵不染,衣物等想來都妥善收迭櫃中,外頭連一條隨手披掛的布巾也無,甚至清冷單調。

他靜靜坐着,索低垂眼簾、遁入虛空,本想將廢驛之戰重新回味,細察鬼先生那神出鬼沒般的奇詭刀法,以及玉面蠨祖一擊壓倒三人的絕學,末了卻不由自主翻看起關於寶寶錦兒的片段;看着看着,驀地醒覺:“原來她和她的華郎説話,一向都是這樣!”她那勉強一笑、目含淚光的模樣,剎那間充滿臆,耿照再難維持空明,猛被拋回現實中,渾身氣血一撼、天旋地轉;半晌才慢慢回神,忽覺窗隙間一片濕冷撲面,屋外淅瀝如炒豆,不知何時竟下起雨來,遠處雷聲隱隱,似是霆發響,驚蟄飛競。

耿照起身至窗邊,正推開,忽覺雨聲有異,“碧火神功”的先天應所及,毋須親睹,便知院中多了個近七尺的昂藏巨物,被雨水打得沙沙作響,表面似是蓑笠一類,心念微動:“有人!”轟隆一聲,窗外電光閃動,耿照要退已然不及,身影陡被映在窗紙上。

門扉“喀搭!”風吹開,那身形魁梧的蓑衣人已佇於廊間,彷彿自來便在那兒似的;院中原駐足處雨幕淡薄,似還有個空靈靈的人形在,直到他開口瞬間,紛落的雨水才將殘跡洗去。

“人呢?”滴着水珠的笠緣下喉音滾動,宛如獸咆。耿照尚未接口,來人虎目微睨,見房中齊整一如既往,不似有打鬥痕跡,放心點頭:“那你可以死了。”蓑衣翻起,瞬目間鐵爪竟已束喉,餘勁所至,耿照的背脊“砰!”重重撞上粉牆!

(好……好快!)同使爪力,此人卻與狼首聶冥途的“狼荒蚩魂爪”不同,勁力強絕霸道,以耿照現時功力,爪間竟難求生,被扼得束息吐舌、目滲血絲,怕在氣絕之前,筋骨已被硬生生扼斷!

耿照抓住來人腕臂,逆運“碧火神功”心訣,忽聽那人怪叫一聲,“唰!”鬆手疾退,開口時聲音已在門外,沉聲咆哮:“你這是什麼術!”頻頻甩動臂爪,如遭電殛。

耿照接連替阿傻祓除雷丹、替符赤錦種入陽丹,對“紫度雷絕”、“火碧丹絕”兩門武功的關連體悟更深,雖不能自行悟出紫度神掌的心訣秘奧,對其理卻非一無所知。他放不出雷勁,便以逆運碧火真氣的法門,引動對手全身氣血共鳴,果然一舉奏功。

奇襲得手,耿照撫着脖頸背靠牆壁,擺出接敵架勢,以防來人那鬼魅般的攻擊速度,爭取時間調勻真氣;耳目一恢復靈便,忽嗅得屋裏一股濃烈獸臭,如獸浸水。凝目望去,門口的巨漢解下蓑笠,反手扔至廊下,屋外電閃雷鳴,一道青芒劈落,映出來人形容--身長近七尺,肩闊窄、雙臂如猿,手掌異常大,十指的指甲焦黃如骨質,尖鈎微彎,勝似獸爪;通體生滿剛硬白,夾雜漆黑虎紋,頭顱寬扁、吻部突出,一雙黃眼熠熠放光,烏瞳豎如棗核,僅只一線,彷彿貓眼。

這哪裏像是個人?簡直是後腳撐立、緩緩站起的一頭白巨虎!巨漢咧嘴一笑,以舌舐出四枚尖鋭虎牙,輕咆中帶着痰唾滾動的呼嚕聲響:“有趣!”白影一閃,爪風已至!

儘管耿照早有準備,這下仍快得超過眼力能及,所幸碧火真氣的先天應不囿於五官知覺,眼耳未察、手腳已動,銅牆鐵壁般的“榜牌手”一出,硬生生格住獰惡爪勢。

虎形巨漢一擊不中,獸爪如暴雨狂風,更不稍停,牢牢將耿照壓制在屋角,爪上卻無先前巨力。耿照以“不退金輪手”應付,鬥得片刻,恍然大悟:“他在指爪着體的瞬間才發勁。遊鬥須兼顧速度,便不能使出全力!”須知武學中,“速度”與“力量”既是相輔,亦有相悖:一擊決勝,速度即是力量,但到了纏鬥拆招時,卻是快拳不重、重手難持,須擇一而專,難以兼得。巨漢的速度似聶冥途之上,爪力又大得駭人,內功修為卻未必高過狼首,其中必有蹊蹺。耿照初遇時不由驚心,直到此刻才瞧出端倪,信心漸復,竟與巨漢鬥了個旗鼓相當。

耿照驚魂甫定,已認出此人身份,不敢拔刀,只得施展拳腳固守,以保不失;又換過十餘招,益發奇怪:“我不敢全力施為便罷,他出手亦有保留,卻又是為何?”他雖知巨漢是誰,巨漢卻決計不知耿照何許人也,既動殺心,斷無容情之理。

鬥得片刻,虎面巨漢呲牙一笑,點頭讚許:“好功夫!”路數倏變,易爪為掌,所用招式與耿照一模一樣,亦是“不退金輪手”!

耿照暗自心驚,本以為他與狼首一般,亦不知從何處得了《薜荔鬼手》的密傳,忽覺不對:巨漢與他所使“一模一樣”--並非同以鬼手對拆,而是耿照右手一動,他左臂便隨之而出,招式相同、方向相反,幾乎是後發並至,渾似攬鏡自照,難分彼此。

(這是……“鏡之招”!)他雖未親與靈官殿一戰,因琴魔奪舍使然,危急之際,反倒湧現出清晰的印象,出招忽快忽慢、時攻時守,意圖打亂巨漢的鏡映。巨漢冷笑:“耍什麼小聰明!”驀地虎吼聲動,梁頂粉塵簌簌撒落,雄渾的吼聲夾着宏大勁力,直透雨幕雷霆,震得屋子格格作響,似將倒塌。

耿照有碧火真氣護身,自不懼震天虎吼,心想:“這是向二位師父示警麼?”忽生一股奇妙應,自家的招數似在不知不覺間受人箝制。兩人雖仍同招同式、鏡映對反,卻是主客易位,奇變將起。

金風未動蟬先覺,耿照猛然抬頭,神為之奪,赫見巨漢睜目獰笑:“好小子!可惜遲啦!”左臂微沉,似不退金輪又非不退金輪,卻與不退金輪相朋,牽得耿照雙臂沉落,全身氣機、內息節律等,無不隨之而動;雖只一瞬,但他咽喉、腹間空門大開,巨漢右手五指一併,如劍搠出!

“住手!”喀啦一聲掌劍穿牆,揚灰挫粉,距耿照的脖頸僅只兩分。那莫名牽引稍縱即逝,耿照雙手恢復自由,立即圈臂鼓勁,雄渾的碧火真氣所至,硬生生將巨漢震退。巨漢低咆一聲,本揮爪再戰,門外之人喊道:“別打了!”伸出一隻纖潤玉手挽,正是紫靈眼。

巨漢鼻翼微張,輕輕揚手避開,低道:“你沒事就好。打爛了你房子,我會負責修理。”五指屈成虎爪,便要拱背竄出,忽聽紫靈眼喝道:“我説了住手!都到我屋裏來。”語調尖亢、口吻悠斷,竟是當屋中那“大師父”的聲音。

巨漢如遭雷殛,頹然放落了爪子,振臂而去。紫靈眼等他走遠了,才對耿照道:“跟我來。”目光垂落,並不與他相望,聲音又恢復成略帶沙啞的磁媚,轉身徑向廊底走去。

她的背影更見婀娜,股渾圓,雙腿修長,行走之時步子細碎,肢款擺,絲緞般的長髮隨之輕晃,襯着雪白單衣、繃緊的綢褲,益發神。

紫靈眼是寶寶錦兒之師,年齡斷不能少於卅五,周身卻散發着一股不通世故的天真,再加上與生俱來的清冷,體既有婦人之豐潤,苗條又似少女,梨尤為一絕。耿照不敢多看,低頭走進廊底的偏間內。

屋中一燈如豆,四把椅子分置兩側,巨漢與符赤錦相對而坐,紫靈眼則在巨漢身邊坐下;符赤錦向耿照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身畔。

居間榻上,一人盤坐於陰影中,形體小得異常,宛若童屍。烏亮的黑緞由他頭頂覆下,幾乎蓋滿全身;黑緞的末端略顯參差,扎扎刺刺地延到燈光所及處,竟是大片髪

方才手時,耿照已認出巨漢便是寶寶錦兒的二師父“虎屍”白額煞,他那把椅子較其餘寬大,才容得異常魁偉的身軀。焰光下無所遮掩,赫見他上身赤,肌糾結,亦生滿虎紋細,甚是奇異。

興許是意識到耿照的視線,白額煞“哼”的一聲目兇光,尖鋭的指爪拈過一件灰褐大氅披上,仍是開襟袒出白茸茸的壯碩膛,配上那雙鮮黃貓眼,便如一頭白大蟲踞椅而坐,蹺起了二郎腿,形容是活的猛獸,舉止卻像是人。

照這情形看來,榻上之人便是那渾無聲息的“大師父”了。

耿照凝目望去,卻看不透幽影中的實體,自也不聞呼、心跳之類,細辨下竟連一絲氣味也無。紫靈眼的苜蓿幽香、白額煞的濕濃獸臭,俱逃不過碧火神功所察,只有那“大師父”所在之處,聲音、光線,乃至氣味都被噬殆盡,再無點滴發散,猶如具體而微的無底深淵。

“少年,你的事,我已聽女徒稟報。”那“大師父”尖亢的枯老童音從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