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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閲讀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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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事和盤托出,只搖了搖頭。

“那好,”老人又繼續埋首工作。

“辛苦你啦。你回去罷。”

“回……回去?”他一下反應不過來。

“從哪裏來,便回哪裏去。這裏沒你的事了,其他的我來處置。”

“這……”蕭諫紙忽想起了什麼,抬頭道:“我接到消息,獨孤天威的行輦今晚在臨江鎮外駐紮。他一路遊玩過來,車行緩慢,但再怎麼拖沓,這兩三天內也該抵達越城浦。料想橫疏影必定隨行,你可在此暫住,屆時與她會合,又或待在水月停軒處也行。”

“台丞,赤眼妖刀……”

“我會取回。”老人打斷他:“慕容柔雖難纏,倒也非不識大體。那嶽宸風得了妖刀,必是獻給鎮東將軍,刀一入慕容柔手裏,天皇老子也挖不出來。嶽宸風不那也不怕,我同慕容柔説説,教他砍了那廝狗頭,一了百了。”

“那嶽宸風武功高絕……”

“高不過鎮東將軍的手段。”蕭諫紙連抬頭也懶了,淡然一笑:“區區一名江湖武人,慕容柔還不放在眼裏。要不,他也用不了這人啦。你回去同橫疏影説,她的口信我收到了,一切由我處……”

“且慢!”他不知哪來的勇氣,大喝一聲,老人抬頭擱筆,饒富興致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即使如此,那中人如傷的視線仍難以視。究竟是何等風霜歲月,才能淬鍊出這霜刃一般的犀利眼神?

“你若還有保留,一次説將出來罷,別費你我的辰光。”老台丞十指握,放在腹間,做好了專注聆聽的準備。這是打從耿照進入這間艙房以來,老人頭一次放落了書筆,心無旁騖地面對他。

“你還有許多光陰可待,老夫的時卻不多了,一刻也放不得。”書案上置着一組小巧的漏刻,階梯型的三層玉架分別託着三隻酒杯大小的白玉方盅,玉階最底則有一隻玉雕的執槌小人,身前嵌着拇指大小的鎏金銅磬。蕭諫紙撥了撥最頂端的玉盅,無數米粒大小的玉顆“沙沙”傾落,倒進下一階的白玉盅裏;當玉顆依次倒到最末一隻玉盅,便會觸動小人身上的機括,彎一槌擊在磬上。

“我給你一刻的時間。説罷,我聽着。”耿照這才發現自己進退維谷。他還沒做好坦白的準備,甚至不知能否相信眼前這名身容嚴峻、脾氣古怪的老人,但耿照無法就此離去。

“琴魔前輩他……妖刀……我……我是説……”他勉強定了定神,靈光一閃,忙道:“啓稟台丞,魏老師臨終之前,對在下説了許多妖刀的習、昔的應對等,並囑咐我貢獻棉力,務必將妖刀封印,以防無辜百姓受害。在下心想,台丞或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不必。”

“什麼?”

“就算“琴魔”魏無音復生,也不是非他不可。如果你想説的是這個。”老人出索然之,原本的興致一掃而空,隨手從架上出一卷圖冊扔給耿照。

那本黃舊圖冊中,不但記載着三十年前妖刀血案的經過,每柄妖刀特、妖魂寄生的方法,連妖刀的模樣都繪有圖形。隨手翻至“萬劫”一節,冊中繪着一口形似長矛、柄細而長的奇門刃器,線條優美,除了刀末鐵鏈之外,與此世的萬劫妖刀判若兩物。

次頁更有工匠用的定規圖制,以三視角度分別繪製。從尺寸看來,三十年前的萬劫亦比此世的新妖刀小得多,細長的握柄雖是相差無幾,刀刃卻只有兩尺來長,通體只比普通長劍略長一些。

除了圖規,書中的文字更令人驚歎,不但説明“不復之刀”的無形刀氣特,連鍛鍊時須百年以上的鐵心木等亦有記載,甚至比耿照所知更詳,彷彿琴魔當夜口述,還是從這本札記裏看來的。

“這……這是……”耿照半晌都説不出話來。

“這是我三十年來,研究妖刀的心得筆記。這本不過是摘要而已,如妖刀所造成的每樁殺戮,都有詳細的查察卷宗,包括口供、庭證等,洋洋灑灑數百卷,藏於白城山的書室之中。

“受害之人的遺體經防腐工序,亦闢有專庫收藏,有不同妖刀造成的殘肢斷面,也有剔去肌臟腑的淨骨,與仵工的勘驗文書相對照,能清楚掌握每柄妖刀的特,只怕連魏無音、杜妝憐也未必知曉。”老人淡然道:“三十年前,我奉太祖武皇帝的命令,前來東海調查妖刀一案,當時正是央土大戰之初,天下的歸屬還未有定論;我於烽火間往返兩道,遍查每處妖刀肆的現場,前後共五年,直到我朝肇立,太祖武皇帝召我回平望都,才暫時告一段落。

“太宗孝明帝遣我執掌劍冢,考察東海風土,我將臬台司衙門以及州、郡、縣衙所藏之調查文書,悉數集中白城山,建立案檔收藏,並寫成《建武威宏東海道妖金一案始末考》一書呈先帝。你手中所持,便是初稿。”

“建武”、“威宏”均是太祖武皇帝的年號。

獨孤弋在位時間雖短,期間卻換過兩次年號,起初定元建武,是年十月才改稱威宏元年;駕崩那一年元旦,又應宰相陶元崢之請,改元“靖恩”。妖刀案起於白馬王朝建立之前,蕭諫紙的調查直到威宏二年才結束,故而以此命名。

(有了這本札記,再團結東海七大門派菁英,必能消滅妖刀!)一瞬間,耿照不由萌生此念。便是琴魔復生,除了絕世武功,所知亦難這《妖金一案始末考》的範疇。

“知、力合一,必能降服妖刀。”蕭諫紙道:“我畢生研究妖刀,於“知”一道可説窮究所有,現下我需要的是“力”。降服妖刀之力,非是一、二人能提供,昔年東海菁英各自為政,結果被妖刀殺了清光;魏無音等“六合名劍”的出現,代表七門七派終於捐棄成見,攜手合作,妖刀之亂才得以平靖。這,便是我現下最需要的“力”。”

“所以,你可以回去了。我不需要你。”老人饒富深意地看他一眼,淡淡一笑。

“獨孤天威不只是笨蛋,還是個混蛋,唯有橫疏影掌握影城的大權,才能提供我所需之“力”。你能穿越重重險阻至此,足見是人才,莫在江湖風中白白犧牲,須在正確的位置上做正確的事,方為正途。”

“叮!”一聲脆響,小玉人一槌落下,一刻轉眼即過,更不稍停。

“去罷!回到橫疏影身邊,好生保護她。其他之事與你無關。”老人隨手一指椅邊的小几,以低頭握筆做為談話結束之意。

“把書擱在那兒就好,恕我不送。”耿照不知該如何反應,彷彿肩上重擔被人一把拿走,輕得有些空虛失措。

“就……就這樣?”他挪動重如千斤的腳步,將手札放落几案,忽覺荒謬:“如此,琴魔前輩又是為何而死?他傳我的“奪舍大法”

…還有何意義?”--若靈官殿當晚,蕭老台丞親至現場的話,一切會不會有所不同?

以他之“知”,再結合琴魔魏無音之力,非唯赤眼不失,連幽凝亦須臣服。莫三俠的生命、被屠殺的天門弟子、奮力抵抗的劍冢院生……這一切的犧牲,是否本就不會發生?

毫無來由的挫折與憤怒侵襲了少年,耿照霍然轉身,咬牙道:“台丞若是成竹在,用不着旁人,為何不及早出手,少添英魂?”

“因為我做不到。”蕭諫紙乾癟的嘴角一動,整張臉突然皺起來。

“年老”這個字眼初次在忙碌不堪的老人身上顯現威力,彷彿一瞬間走了旺盛的生命之力,只留下風乾滄桑的衰老皮囊。

他雙手平平推送,緩緩自案後“滑”了出來--他坐的不是尋常的紗帽椅,木椅下方並非挑空的四支椅腳,而是四面封板,宛若木箱,其中設有機括軸轤,兩側分別支起牛車似的兩隻覆革木輪。蕭諫紙下身蓋着薄毯,灰舊的絨毯下出乾癟的黑布鞋尖,擱在椅底的踏板之上,死板板的不帶半點生氣。

老人淡淡一笑,笑容既無奈又痛苦,更多的卻是無力迴天的麻木。

“怪只怪妖刀現世太晚,一旦現世,偏又來得太快--對一名殘廢來説,着實應變不易。”蕭諫紙撣了撣腿,手勁不弱,薄氈下的乾癟大腿卻一點反應也無,恍若泥塑木雕:“如你所見。現在的我,只是個又老又病的癱子。”◇◇◇蕭諫紙中風已逾一年。在老台丞授意下,劍冢刻意封鎖消息,蕭諫紙平深居簡出,除了少數親信,即使在劍冢之內也罕見台丞臉,大部分的政令都由台丞書齋所出,或由談劍笏辦理。

赤眼大鬧白城山時,談劍笏正往勝州辦事,台內已無高手,被妖刀附身的院生沿途砍死了幾人,誰也攔阻不下,一路闖進了蕭老台丞的書齋裏。

蕭諫紙無法行動,眼睜睜看赤眼殺死四名貼身護衞,風風火火地欺進五尺方圓之內,狀如風中之燭的半癱老人突然一拍書案,橫桌躍出,將刀屍轟飛大半個書齋,背脊撞上粉壁;接着劍一擲,連人帶刀釘在牆上。事後叫人鑿下整片壁牆,連着地磚澆銅鑄鐵,這才困住了赤眼。

經此一戰,蕭老台丞元氣大傷,卧病月餘,沒能趕上靈官殿之戰。

否則有他親臨指揮,加上琴魔魏無音的超卓武功,只怕幽凝也非對手。

他見耿照錯愕之餘,出懊悔內疚的神情,嘖的一聲,淡然揮手。

“我雖老病,還輪不到你來同情,真要動起手來,三招內便能教你趴下。你信不信?”耿照被他鋒鋭的眼神視得難以息,暗忖道:“目為神光,他能一掌打死刀屍,這份造詣放眼東海,只怕沒有幾人能夠。”更生出幾分敬畏,垂首道:“是在下唐突了,請老台丞恕罪。”蕭諫紙坐在輪椅上,打量了他幾眼,正要開口,忽聽“叩叩”幾聲,門外老舵工道:“台丞,大人到啦。”蕭諫紙揚聲應道:“帶進來罷。”咿呀一聲門扉推開,進來的卻不是生人。耿照濃眉一軒,來人雖微詫異,卻仍搶先開口:“原來是影城的耿典衞!獨孤城主已經到了麼?”耿照搖了搖頭,拱手道:“敝上還未抵達,是在下先來了一步。遲大人好。”那人身穿油紫章服、佩掛金紫魚袋,頭戴烏紗幞頭,足蹬粉底官靴,五綹長鬚飄飄,容雖疲憊憔悴,卻難掩風采,依舊予人清癯拔羣之,正是本道的父母官、官拜一品東海經略使的遲鳳鈞大人。

他雙手食中二指貼額,小心取下頭頂的烏紗直腳幞頭,衝蕭諫紙深深一揖,恭敬道:“學生參見恩師。公務纏身,叩見來遲,望恩師恕罪。”蕭諫紙似不在意,揮手道:“你也辛苦啦,別説這些官樣文章,坐。”回望耿照一眼,眸中光粲然,頷首道:“你也坐。”輪椅緩緩滑向書案之後,又回到原處。

他中風的消息被嚴密封鎖,連朝廷都不知道,遲鳳鈞卻是一派理所當然的模樣,加上“恩師”、“學生”的稱呼,兩人關係非同一般。遲鳳鈞笑着解釋:“我是太宗朝進士,順慶四年的二甲第一名,當年主考官便是蕭老台丞,故以學生禮事之。”

“原來如此。”蕭諫紙又拈筆翻書,勾點起來,隨口問:“三乘論法在即,各路人馬都到了罷?難為你啦,現羽。”遲鳳鈞搖頭苦笑:“恩師有所不知,該來的都不見來,學生這幾正頭疼。這會兒不忙,是沒得忙、沒處忙,糟糕至極。”蕭諫紙停筆抬頭。

“喔?”

“皇后娘娘的鳳駕剛到勝州,雖然緩慢,總算還在掌握之內,學生後天準備西行接,這倒不難辦。琉璃佛子明明先行離京,一路郵驛卻無消息,萬一出了什麼事,都不知該找誰去;南陵諸封國的使節團亦遲來,行蹤難以掌握。

“鎮東將軍移駐谷城大營,本應今下榻越城浦,但學生在城外等到太陽下山,連個影子也沒看到;負責將軍安全的嶽宸風也不見蹤影,我尋了他一天,到處都沒見人。朝廷諭令,本次升壇論法須請三乘代表與會,但蓮宗八葉隱世既久,學生費盡心思,始終一無所獲。”嘆了口氣,伸手着眉心糾結。總算他八面玲瓏,旋又恢復笑容,目視耿照:“貴城獨孤城主離開朱城山近十,便去白城山都該到啦,偏生在越城浦就是等不到君侯大駕,正急得半死。適才一見耿老弟,我差點笑出來,心中歡騰,不下久旱甘霖哪。”耿照心虛不已,總不好説“我也是剛知道敝上要來”,正自尷尬,卻聽蕭諫紙接口:“獨孤天威今晚宿於臨江鎮,至多三之內必至,現羽毋須憂心。”遲鳳鈞連連稱是。

蕭諫紙道:“你方才提到嶽宸風,你對那人知道多少?”隨口將赤眼一事説了。

遲鳳鈞沉道:“恩師所言極是。那嶽宸風雖然悍勇,得刀必不敢私藏,自當獻與慕容將軍,此事須由將軍處着手。”見書案邊擱着一隻摩挲光滑的舊木盤,盤中一盅薑絲魚湯、一碟鹹豆、一碗煮豆腐,另盛有半碗白飯,飯菜看似不曾用過;興許是擱涼了,飧食上並無熱氣,蹙眉勸道;“恩師,市俚有云:“人是鐵,飯是鋼。”時間也不早了,學生不打擾恩師用晚膳,明兒再來請安。”蕭諫紙點頭:“你去罷。”遲鳳鈞起身行禮,抱着烏紗幞頭退出艙房。興許是被得意門生所動,老人本提筆,猶豫一瞬又放落,端起飯碗吃了幾口,魚湯卻只嘗一小匙便即擱下。

耿照在影城中侍奉人慣了,察言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