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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閲讀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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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金白銀的打點妥當,讓阿傻與耿照同住;撤去了原本看守阿傻的潛行都衞,另派貼身的侍女前去伺候湯藥、擺佈吃食,照顧得無微不至,轉眼又過了三天。

這三裏,耿兆一有空閒,便將碧火神功的心訣與〈通明轉化篇〉傳授給阿傻,指點他自行修練的法門,自己卻早晚各花一個時辰的工夫打坐冥想,彷彿老僧入定。

連照顧二少起居的侍女,都向漱玉節回報:“那小和尚怪得很,才剛起牀不久,又坐着打瞌睡;午間用了膳,下午也睡。偏就夜裏不睡,有時戌時不到就沒了人影,非到子時才回。”

“都沒練功麼?”特意安排不通武藝的侍女去,漱玉節主要也是為了這個。

不會武功的少女,不代表沒有眼力,只是不易令人起疑。

“沒見他練過。”小侍女搖了搖頭,又補一句:“一整個人哪,就像木頭。長得像,説話打瞌睡也像,閉着眼都不動。”任憑漱玉節見多識廣,也不知世上有這樣一門“思見身中”的練功法。耿照在空明之境裏檢視記憶,與老胡打、與狼首聶冥途打、與老神君薛百螣打,輸在哪一招上便喚出再打過,打上五十遍、一百遍,直到完全克服為止。

“薜荔鬼手”八部四十路絕學自不待言,更是早晚必修的課;若有餘裕,便與木雞叔叔比賽砍柴揮刀,重温一下父親姊姊,以及七叔的聲音形貌,還有在影城等着自己的一大一小倆美人兒……

◇◇◇三轉眼即過,潛行都回報:嶽宸風落腳的越城浦驛館之內,並未見得有形貌如明棧雪一般的女子。

隨着三乘論法大會的時間近,城中管制益發嚴格。據説鎮東將軍慕容柔已抵達最近的谷城大營,似還沒有進城的打算;地主東海經略使遲鳳鈞大人在城外的官道上設下崗亭,接陸續趕來的貴賓,一面為了鳳蹕之事忙得團團轉。

倒是嶽宸風沒什麼動靜,鎮在驛館飲酒狎戲,屋中不住傳來女子的呻嬌啼,聽得人面紅耳赤,左右均遠遠避開,不敢打擾。漱玉節忌憚他的武功城府,嚴令潛行都諸女只得在外圍打探,以免打草驚蛇,傳回的訊息均是兩手、乃至第三手之後,幫助不大。

耿照夜夜在寺中搜查,次序井然、無一遺漏,終於確定明棧雪不曾回來過。連山上的上座院那廂也很平靜,媚兒那丫頭耗損不小,這幾間甚是安分,沒敢尋什麼事端。當在阿淨院劇鬥之後,由漱玉節花錢擺平,後來耿照返回現場,已不見鬱小娥的蹤跡。

--一籌莫展。

五帝窟眾人不無沮喪,因為無法預知瓊飛闖下的禍有多大,唯一比死還令人難過的,便是等着死,這三天自是不好過。據説瓊飛每天鬧着要去殺符赤錦滅口,若非楚嘯舟還在休養,只怕已聯袂殺下山去。

耿照卻始終相信,她一定會再來。

自從漱玉節下令移駐王舍院之後,連何君盼也搬出了阿淨院,符赤錦當是跟嶽宸風一起離開的,身後受盡帝門中人的白眼,她有什麼理由獨自返回,還在阿淨院裏意外遇上了瓊飛,得聞耿照能解雷丹的秘密?

可能只有一個:符赤錦為了某種目的,也許是要拿(或藏)什麼東西,又或與什麼人悄悄會面,才獨自來阿淨院。此事漱玉節不知,嶽宸風也不知,所以她才無法將情報漏出去。這三天的風平靜,恰恰就是證明。

若符赤錦要保守的是某樣東西,就未必會再回來;若她那天是來見一個人,很可能有再來的必要。

耿照的猜測果然成真。

隔天下午,一輛騾車停在阿淨院門前,一名體態豐腴、頭戴帷笠的白衣少婦掀簾下車,隨着接待的小尼姑碎步而入,似與尋常的女香客並無不同。

但耿照既有過目不忘的奇能,遙見那少婦肥,卻有一把曲線深陷的細圓葫,走起路來款擺生姿,探出袖口的一雙柔荑如覆,酥紅處都成了細潤的粉橘澤,確是符赤錦無疑,一路悄悄尾行,跟來僻靜處的一間小小客房。

比之五帝窟眾人的居處,這裏算是十分的簡陋寒酸,斗室不過比兩榻夾角略大一些,一張板桌一條凳,別的家生也放不下了。符赤錦平素愛穿紅衣,此番變裝前來,意在掩人耳目;耿照不敢太過接近,以免被她察覺,遠遠伏在房頂,由牆頂的鏤窗望入。

只見符赤錦偷偷了一錠銀子,打發小尼姑走,掩上房門之後,原本慵懶如貓的動作忽變得捷起來,快手快腳地翻動榻上的墊褥,又挪開桌椅細查其下,終於在牆角的磚縫中,以髮簪尖端挑出一團灰白物事,似是紙捻一類。

符赤錦打開觀視,片刻又將紙箋折起來,入纏的內袋裏。

她一打開房門,正要離開,忽聽“劈啪”一聲勁響,檐上突出的覆瓦被鞭梢成一蓬碎粉,風灑落。符赤錦舉袖揮開,向後躍入門中,以防鱗皮響尾鞭忽施偷襲,仰頭怒道:“冷北海!別偷偷摸摸像個孫子,給姑滾出來!”語聲未落,長廊兩邊、小院四面黑壓壓地冒出人影,竟已將她團團包圍。

符赤錦心中微凜,面上卻泛起一絲蔑笑,揚聲道:“怎地,人多欺負人少麼?漱玉節!別淨叫你的鷹犬爪牙來耀武揚威,自個兒卻老躲在暗處,不丟人麼?”冷北海收卷長鞭,從房頂一躍而下,冷冷説道:“我當你是五島血裔、宗苗之後,喊你一聲“符姑娘”,料想人各有志,有的骨頭硬、有的骨頭軟,半點也勉強不得。誰知你將瓊……少宗主賣給了嶽宸風,自甘下,令人不齒!”符赤錦蛾眉一挑,怒道:“你胡説什麼!我幾時將漱家丫頭賣了?”厲聲道:“漱玉節,你出來!把話給我説個清楚!”眾人忽然靜了下來,廊間人向兩旁分開,漱玉節扶劍嫋嫋而出,雪靨慘白,神情十分凝重。符赤錦原本惡狠狠瞪着眾人,絲毫不讓,一見她的神情,不由得微怔,蹙眉道:“你家丫頭……真出事了?”眾人聽得惱怒,又叫嚷起來。

漱玉節素手微揚,止住騷亂,眸子直勾勾地望着她,咬牙一字、一字説道:“你跟嶽……説了什麼?”符赤錦冷笑:“閨房裏的取樂調笑,漱大宗主也有興趣麼?”見她神不善,片刻才收起了蔑態,冷麪道:“你若是擔心小和尚之事,我什麼都沒説。信口無憑,何必給自己找麻煩?”漱玉節面無表情地看了她半晌,點頭道:“好。”把手一揮:“讓她走。”

“宗主三思!”

“萬萬不可!”

“綁了這婊子,去換少宗主回來!”

“夠了!”漱玉節提運真氣一喝,震得檐瓦格顫,在場幾十人的叫嚷全讓她壓了下來。帝窟眾人難得見她顯武功,不覺一愣,四周頓時鴉雀無聲。

“你回去罷。這沒你的事了。”紗袂翩轉,鸞釵細顫,掉頭便要離去。

“慢!”符赤錦喝道:“把話説清楚再走。嶽宸風大清早便出城去了,説要往谷城大營見鎮東將軍,隨行的還有將軍幕府派來的使者。我離開驛館的時候,他人都沒回,要如何抓走你的女兒?”漱玉節眼角一乜,卻未回頭,寒聲道:“隨我來。”也不管她答不答應,徑自錯長腿,邁着細碎的蓮步前行;所經之處,眾人無不讓出道來。符赤錦猶豫片刻,率地尾隨而去,無視於周遭亟噴火的憎恨目光,面帶冷笑、夷然無懼,一路始終昂首

漱玉節領她來到王舍院中,把眾人都留在舍外。

後進的一間雅房之中,但見一人躺在榻上,死活不知,全身衣發俱濕,彷彿剛從水中撈起;饒是如此,仍染得墊褥上一片血污,怵目驚心。那人和衣扎着白布,數名潛行都衞繞牀奔走,捧水的捧水、擰布的擰布,忙成一團。

薛百螣一掌抵着那人背心,顯是為他度入真氣,正到了緊要之處,頭頂冒出縷縷白煙。

符赤錦打量了那人幾眼,驀地驚呼:“楚嘯舟!”更駭人的是:他一條左膀齊肩而斷,紮緊傷處的白巾布早被鮮血染得黑紅一片,兀自汩出點點膩滑,也不知用上多少寶貴的“蛇藍封凍霜”,出血的狀況卻依然沒有好轉。

--斷面平滑如鏡,傷口卻極難止血,正是岳家名刀赤烏角的特徵。

(果然是他!)符赤錦忽然想起了什麼,目光四下巡梭,只見平時楚嘯舟佩在間的那柄單刀還在,被隨意擱置在榻邊一角,興許是急救裹傷之際,不知誰解下一扔,以免擋路,但另一柄刀卻不見蹤影--“食塵呢?”她面一沉,森然道:“刀到哪兒去了?”漱玉節面無表情,輕輕擊掌,一名垂手侍立的黑衣女郎應聲上前。

“你説。”

“稟宗主:今早少宗主與楚敕使不顧婢子們的勸阻,執意下山去尋符姑……符神君,婢子們遮攔不住,跟了一陣,就沒了她二位的蹤跡。

“眾姊妹散開找尋,正午過後不久,才在小陵河下游發現楚敕使。他説少宗主被嶽宸風所擒,就昏了過去,沒見有食塵的下落。至於城裏的情形,須問菱組的其他姊妹。”小陵河乃是酆江、赤水間開鑿的一條人工運河,已有百餘年的歷史,幾與越城同壽,同時也是連接城池與浦港的樞紐。南船北馬在越浦下錨登岸,須改換小一點的沙船,循小陵河至城下;離人別賦、歸客洗塵,也多假小陵河的砌石柳岸為之。

漱玉節接連問了幾名潛行都衞,漸漸拼湊起事情發生的過程:原來瓊飛被耿照一把摔暈,醒來之後,一口惡氣全都移轉到符赤錦身上,拉着楚嘯舟去“殺人滅口”。她大剌剌的進了城,打聽到嶽宸風不在城內,居然大搖大擺地殺進驛館,逢人就打,要他們“把賤人出來”。

“説!”她揪着驛館官員的衣襟,勒得他面醬紫,幾乎難以息:“符赤錦那個婊子在哪裏?沒人,我打下你們一口牙,教你們喝風去!”那官員哪裏説得出來?一眨眼便吐出滿嘴碎牙和着血,痛得暈死過去。

好不容易有一名馬伕供出“曾見符姑娘套了車”,兩人趁着衙門官差還沒趕到,乒乒乓乓打爛了大堂裏的几凳古董,揚長而去。後來不知怎麼,在城外遇上了還沒走遠的嶽宸風,下場便如眼前所見。

潛行都裏負責監視城中驛館的菱組一行,只見得兩人離開,卻未見嶽宸風回來,推斷瓊飛與食塵都被他順道帶去了谷城大營,是以不曾看見。五帝窟所佈置的眼線,並未遠及谷城,嶽宸風一出越城浦,形同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唯今之計,就只有“等”而已。

符赤錦本想説“你那白痴女兒是怎麼教的”,話到嘴邊,又硬生生了回去,冷笑:“你最好祈禱你一手調教的楚嘯舟是個膿包,一照面便斷臂失刀,給人扔進了河裏。要不然,用不着我同他説什麼小話,你自己掂一掂要用幾條人命,來填小和尚那個血坑。”忽聽薛百螣厲聲道:“娃兒!你説這話,與叛徒有什麼兩樣!”怪眼一睜、光暴綻,全身殺氣迸發,緩緩站起身來。

“薛公公!”堂後一聲輕喚,何君盼端着煎好的湯藥掀簾而出,給榻邊的黑衣女衞,轉頭對符赤錦道:“我看,你也別回去了。嶽宸風所知難測,那人對誰都是冷酷無情,你留在那兒也沒個照應,實在是太危險。”

“留在這兒才危險。”符赤錦蔑聲哼笑:“我勸你們別想着救人。少打什麼壞主意,人還有回來的機會;莫給了人家藉口,平白賠上一個女兒。”咯咯幾聲,掩口而去。

此時,守在外圍的眾多好手都堵到堂前,階下黑壓壓一片,幾十只惡狠狠的眼睛直視着豐腴白皙的葫麗人,一步也不讓。符赤錦全無懼,昂首蔑笑:“漱玉節!管好你的狗,別教它們擋路,難看死了。”漱玉節霜顏覆雪,拂袖叱道:“讓她走!”堂外眾人沉默半晌,捏緊拳頭,緩緩讓出一條路來。

“傳我號令,”帝窟之主咬了咬牙,神一片靜漠,朗聲清道:“從現在起,誰都不許離開此地,不許前往越城浦救人,違令者視同叛徒,五島永世難容!”薛百螣重哼一聲,怒道:“你是她媽你都不肯救,還不讓我這爺爺去?”漱玉節頭也不回,冷道:“身為母親,我可以陪女兒一起死。老神君若在嶽宸風面前臉,沒有一擊殺他的把握,我須點多少人馬婦孺與你陪葬?”薛百螣雙目圓睜,半晌都説不出話來。片刻才垂肩低頭,“砰!”起腳踹飛了一張頗沉重的黑檀繡墩,容貌彷彿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符赤錦出了王舍院,囂狂的蔑笑一凝,忽變得無比凝重。載着她來的騾車早已在門前久候,她扶着車欄裙而入,信手放下小窗內的紗幔子,面上再也沒有笑容,雪白膩潤的豐腴嬌靨微微靠着窗邊,眸光空,似是心事重重。

早在騷亂髮生之前,耿照便已溜下屋脊,避開眾人的耳目,之後又搶在符赤錦前頭溜出王舍院,來了一輛小巧的髹漆牛車,還有一套僕役的布衣裳,一頂遮住光頭的油竹編笠--某種程度上來説,他這方面也越來越像明棧雪,想象力與行動力同樣出,總能在需要時變出合適的道具,或為手邊僅有的東西發明合適的新用法。現在,蓮覺寺法院的少年僧人搖身一變,成了城中貴婦的牛車車伕--當然,車廂裏不只沒有盛裝打扮的雍容美婦,恐怕連只死老鼠也沒有。

他駕着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