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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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開格;薛百螣冷哼一聲,不等兩臂肌膚相觸,左手已穿入中宮,拿的仍是喉頭。
密室之中最大的缺點,就是毫無騰挪閃躲的餘裕。耿照避無可避,右腕一滾,以手掌壓着薛百螣左手背腕相之處,硬生生將這雷霆萬鈞的一叉按了下去……兩人均是盤膝端坐,全身各處無由動作,只以四條手臂穿翻格,越打越快,頃刻間已換過數十招,薛百螣始終叉不到耿照的喉頭,耿照卻也擺不了他的雙手。
“有本事!”薛百螣冷冷一哼,不覺起了好勝之心,索不用內力,純粹與他較量擒拿招數;沒了勁力不足、真氣難繼的種種顧慮,出招越見迅捷狠辣,妙着層出不窮,確有傷前六七成的水平。
他手上不附內力,即使被擊實了也只是皮之傷,臨敵搏命時如此,簡直就是兒戲。
耿照難以抵擋薛百螣的妙招數,一輪猛攻之下,防禦圈驟然被破,眨眼間捱了十幾下指戳掌截、拳掄肘頂,不過就是疼痛瘀腫罷了,卻能清楚覺老人爭強好勝的企圖,又好氣又好笑:“原來你外孫女便是像極了你,才惹出這些麻煩。”驚惶之心盡去,拼着皮厚無所畏懼,奮力還擊。
漆黑的斗室裏伸手不見五指,連想起身不碰頭、轉身不磨肩都難,兩人四臂不住推移騰挪,擠壓風咆。
原本是薛百螣壓倒的掌握形勢,漸漸耿照跟上速度,有來有往;鬥得越久,他對明棧雪所授的擒拿訣竅體會越多,一一與心中所藏的“那件事”相印證,領悟也越加透徹,頓覺其中處處妙着,勢中有勢、招裏藏招,卻又中天不動,如月映萬川,幻者皆幻,破論中觀。
薛百螣的錯愕卻遠在他之上。
白帝神君目光如炬,黑暗中一眼便識破這名不守清規、出言無狀的小花和尚,正是當夜渡頭曾見的那名黝黑少年,對耿照有多少斤兩無不了然於。
原本以為自己重傷無力,索純以招數取勝,越打卻越是心驚:這少年所使,分明是一路極罕見的擒拿絕學!兩人拆解到後來,只見耿照雙肘微黏、兩臂錯,十指如捧蓮花;明明動作極小,無論自己如何出手、如何取巧橫進,卻都不少年迭如蓮的臂間。
若非他對這路手法尚未純,不時打着打着忽惑、再打片刻才又恍然大悟,一臉心癢難搔的模樣,恐怕早已壓制住薛百螣的擒拿攻勢。薛百螣被起了好勝心,咬着一口煙硝火氣:“老夫若被一名輕浮後生所敗,還叫什麼“白帝神君”!”指掌運勁,嗤嗤有聲,竟是絕學“蛇虺百足”!
耿照還未會意,體內的碧火真氣先應殺機,自行發動,他在不知不覺間也以道門化勁拆解;薛百螣強橫無匹的指勁接連被卸開,縱橫迸,四壁石裂粉飛。耿照雖卸開了指勁,但薛百螣一運真氣十指如鐵,硬碰硬也十分難當,不自覺地加緊催谷內力,想將薛百螣震開。
兩人都在無意識之間加強勁力,想要一舉壓倒對方,驀地薛百螣一陣哆嗦,忽然矮着頭向前撲倒,彷彿中風癱瘓,渾身搐。耿照格開他的雙臂,才發現薛百螣軟綿綿地活像一灘爛泥,一股人的旱雷勁力卻由相接處透了過來,電得他半身發麻;還未反應過來,薛百螣已一頭撞上他口膻中,發出痛苦呻。
“膻中”是任脈大,是人體至關重要的要害之一,便是幼兒輕輕以竹籤一戳亦能致死,何況是雷丹破裂所爆發的紫電雷勁?耿照頓覺眼前一白,痛苦無比,似要被電勁鼓爆軀體,炸成灰燼,偏偏又叫喊不出,全身湧汗如漿。
◇◇◇嶽宸風一掌拍落,打中的卻是楚嘯舟。
他從何處竄來、又是如何突入戰團中,在場竟無一人看清。
嶽宸風這一掌意在制服漱玉節,只用了三成勁道,楚嘯舟被打得倒退兩步,手裏的布包“唰!”直指嶽宸風;嶽宸風左手三指一合,將布包尖端牢牢箝在面前,距離鼻尖僅僅一寸之遙,鼻息陡然間吹落幾硬髭,不覺笑贊:“好刀!”指尖用勁,嗤嗤幾聲裂急響,綢布包巾鼓脹爆碎、四分五裂,出一柄形制殊異的蛇形彎刀。尋常彎刀不過尺半,這刀光是刀刃便近乎三尺,已較一般長劍更長;刀柄更是頎長,上有暗赭纏革,形狀雖是彎刀,刀柄、尺寸卻更像是斬馬刀。
刀刃如雪,令人不寒而慄。刀身扭曲如蛇,刀尖便是一枚象的三角蛇首;刃體在靠近握柄處有一彎弧,要説是吳鈎原也使得。
楚嘯舟畔咬着一抹鮮血,本就蒼白的面更是白得滲青,高瘦的身子如墨梅鐵幹般晃也不晃,刀尖凝立不動,低聲道:“足夠殺你。”漱玉節早已將瓊飛扯退了幾步,以身子遮護女兒,揚聲道:“嘯舟,不得無禮!”嶽宸風指勁一收,毫不懼蛇刀前搠,取了自己命。彷彿回應他的自負與膽,楚嘯舟收刀臂後,按着傷處緩緩倒退,任誰看了都不懷疑他能突然止步出刀,於一擊間殺敵。
嶽宸風撫掌大笑,讚道:“好漢子!中了紫度神掌還能説話、能站立行走的,你是我這輩子見過的頭一個。”他這掌不到三成勁力,説這話固是有意吹捧,但在場眾人都是給紫度神掌種過雷丹的,對雷勁貫體時的劇烈痛苦可説是刻骨銘心,有人甚至捱不過那樣的折磨、當場便咬舌自盡,因此無不佩服楚嘯舟的忍耐工夫。
漱玉節柔荑連揮,輕拍他幾處大,嫋嫋下拜:“這孩子不通世故,並非有意頂撞。懇請主人寬宏大量,賜下丹藥。”嶽宸風笑道:“這個自然。是了,他叫什麼名字?”漱玉節道:“回主人的話,這孩子叫楚嘯舟,乃水神島累世家臣。其父於兩年前身故,他孝期未滿,未能繼承“越王蛇”的族號。妾身原想等明年行過大禮,再正式引薦給主人,請主人種丹賜藥。”嶽宸風點頭。
“原來是楚湛然的兒子,虎父無犬子啊!楚湛然昔年曾為符老宗主掌刀,如今其子又為宗主掌刀,將來也要替少宗主掌刀麼?很好,很好。”楚嘯舟背上的蛇形彎刀,正是五帝窟三樣鎮門寶物之一的“食塵”,與漱玉節間佩帶的細長儀劍“玄母”是一對。歷任帝窟之主用劍不用刀,於是從五島菁英中挑選一名掌刀使,由其執掌“食塵”,受重視的程度不言可喻。
“今年幾歲啦?”嶽宸風又問。
漱玉節只道他有意拖延,延長楚嘯舟受雷勁折磨的時間,面上不動聲,恭順道:“今年二十四了。”嶽宸風恍然道:“我想起來啦。頭一年造冊核驗之時我見過他,那年剛滿十八。短短几年間,武功可進步得很快啊!”
“主人謬讚。”嶽宸風把玩着那枚暗紅的闢神丹,半晌才好整以暇道:“如此棟樑,宗主也不必拘泥俗禮,既然今天種了丹,讓他繼承水神島楚氏一門罷。今起,你便是“越王蛇”楚嘯舟了。”將丹藥一拋,楚嘯舟反手接住,卻不稍動。
誰都明白,薛老神君的生死就看這丸丹藥了。即使是寡言孤僻、不通世務的楚嘯舟,也知不能隨便服下這最後一枚無主的闢神丹。
漱玉節轉過無數念頭,終於明白今之局無可挽回,不能失了薛百螣之救,再平白賠上一名楚嘯舟,當機立斷,温婉道:“嘯舟,快把藥服了,謝過主人。”楚嘯舟依言服藥,低聲道:“多謝主人。”嶽宸風又坐了一會兒,除了代搜捕耿照等三人,也提到天羅香就在左近,讓漱玉節密切監視,時時回報,對明棧雪之事卻隻字未提。吩咐停當,便起身離開,眾人一路送出院門,那五名心挑選的童貞美女與符赤錦也隨嶽宸風一起離去。
漱玉節打發眾人下去,只領着何君盼、杜平川等親信回來。瓊飛見弦子跟在母親身後,不覺有氣,怒道:“你是跟蟲麼?怎不找點別的事做?”弦子面無表情,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瓊飛還生事,漱玉節華容丕變,素手一揚,“啪!”狠狠甩了她一記耳光。瓊飛被打得天旋地轉,踉蹌倒退了幾步,勁力直貫足底,當場站立不住,向後癱倒,被楚嘯舟及時扶住。
漱玉節出手極重,這一巴掌不但打得瓊飛嘴角破碎,面頰高高腫起,連浮腫的表面都瘀脹青紫,滲出些許血絲。自瓊飛有生以來,還未遭母親這般責打,撫着火辣辣的面頰睜大眼,一時竟忘了言語。
漱玉節猶不解恨,反掌舉起,何君盼忙攔在瓊飛身前,輕聲説道:“宗主息怒!這樣……會打壞臉蛋的。”杜平川也拱手勸解道:“宗主,事已至此,應別作良圖。那嶽宸風老謀深算,縱無少宗主,料想也還要尋別的事端。”瓊飛錯愕之餘,陡被頰上劇痛喚回神,淚水湧出眼眶,惡狠狠地回瞪母親,小手亂撥何君盼的柳,叫道:“何君盼你讓開!來呀,打死我好了,我也不怕!你……你們都欺侮我!”既憤怒又委屈,小嘴一扁,淚水撲簌簌地滑下腫脹的面頰,又被鹽刺得顫抖起來。
漱玉節氣得全身發抖,只是見她可憐兮兮的倔強模樣,第二掌便再也打不下手,半晌才嘆道:“都為你這小畜生,害了你外公命!”瓊飛這時也隱約明白自己中了嶽宸風之計,但嘴上卻不肯輕饒,一指弦子:“都怪這小賤人!她若把小和尚還我,哪有這些事來?”漱玉節怒道:“你還敢説!你知不知道,為了培養嘯舟,大夥兒花了多少心血?為了不讓嶽宸風發現他的武藝,水神島又冒了多麼大的風險?再過得幾年,待他練成帝字絕學中的頂尖刀法,咱們手裏便多了一名奇兵,必要時殺嶽宸風個措手不及,重奪至寶,不但救眾人離苦海,更能延續本門宗苗!
“而你今天,卻讓所有人的心血都白費了,嘯舟不僅被嶽宸風盯上,還給種了雷丹,用掉了要拿來救你外公的最後一枚闢神丹!娘打你,你覺得委屈;你外公若有個萬一,還有嘯舟替你受的雷勁貫體之苦,你又覺得怎樣?”瓊飛啞口無言,手撫面頰瞪着弦子,恨不得將她剝皮拆骨,碎屍萬段。
杜平川勸道:“宗主,丹藥沒了,須先將老神君救出石室,再圖治療。”漱玉節嘆道:“你説得對。嘯舟,“食塵”給我。”楚嘯舟解下蛇刀,雙手捧過。
眾人來到內堂,漱玉節握刀在手,勁貫蛇刃,“鏗!”一聲往密室前的青石磚牆削落,砸出一片耀眼刺目的亮紅火星。
“食塵”乃削鐵如泥的道宗聖器,刀刃過處,牆上滑落一片巴掌大小、厚約半寸的青石片來,切口平滑齊整,竟如銼刀研磨一般。
杜平川拾起狹長的斷片檢視,又小心察看了牆上的缺損,不搖頭。
“怎麼?”漱玉節也覺不對:“到底還是太勉強了麼?”杜平川搖頭。
“是形狀不對。以“食塵”之鋒鋭,砍破磚牆只是時間問題,但這牆造得異常結實,無法使之自行崩塌,得硬生生砍出一個能伸手拉人、容肩膀通過的來;輪為之,起碼也要兩個時辰。只可惜“食塵”不是一柄錐鑿。”漱玉節持有的掌門信物“玄母”亦是神兵,可惜劍刃過於細長,砍斬石牆委實冒險。她嘆了口氣,持刀道:“我先來好了。少時若有不支,再請杜總管接手。”杜平川道:“黃島還有數名堪稱一的刀客,使刀的功夫是極好的,可喚來相助。”漱玉節搖頭:“老神君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今天受的教訓還不夠麼?”吩咐弦子:“送少宗主、楚刀使回屋裏歇息,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踏出房門一步。誰敢違抗,你直接打折她兩條腿,毋須請示;若還不從,格殺勿論。”瓊飛極不情願,但知道母親雖然温婉,卻是令出必行、毫無轉圜的子,不敢違抗,悻悻然地走出大堂,楚嘯舟與弦子隨後而去。漱玉節運使內功,出刀如雨,接連削落石片,半個時辰後才由杜平川接手;杜平川內力遠遠不及,也只支持了一刻,又換何君盼。
何君盼內功深湛,她自幼修習“過山刀”的內家刀氣,把練武當作讀書、寫字一般的案頭工夫來看待,心志之專、用功之勤,居然被她練出了一身綿密柔韌的深湛內力,連黃島土神島的一干家臣俱都瞠乎其後,遠遠不及。
她雖內向文靜,卻善解人意,十分懂事,有主若此,誰不憐惜?與其説黃島之人將這位雙親早逝的聰慧少主當成了天仙化人,倒不如説是全島所共同撫養的小女兒。在讚歎她天資過人,又有毅力肯下功夫之餘,誰都不忍心再督促她舞刀槍,鍛鍊生死搏命的技藝;久而久之,居然養出了這麼一個內力極高、卻偏偏滿腹詩書,一點也不能打的女狀元神君來。
何君盼雖有長力,卻連刀也拿不好,雙手握着亂砍一陣,削落滿地石屑粉灰。
漱玉節勉強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何君盼香汗淋漓,卻絲毫不顯疲累,仍是一般的手忙腳亂,心想:“食塵雖是神兵,由不通刀法的人來使,難保不損刀刃。”片刻再也按捺不住,柔聲道:“君盼,你先歇會兒罷!我來。”上前接過蛇刀,撫着她纖薄細滑的美背以示嘉勉。
何君盼如何不知自已狼狽?紅着小臉一抹額汗,細聲道:“是……是我沒用。”漱玉節笑道:“怎麼會?以你的內力修為,我在你這年紀時拍馬也趕不上哩!”撫着刀痕錯落的石牆,屈指輕叩幾下,瞇眼道:“快了,厚度只剩一半不到。再砍薄一寸,便能以掌力震開。”聽到能以蠻力處理,何君盼紅着臉小聲道:“那……少時讓我試試好了。”漱玉節微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