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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回妒婦巧償苦厄淑姬大享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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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黛終衰,失顏易老,百年若個長。王牆西子,有葬埃塵。幸值他今年少,出落來鬢髮如雲。何妨令貫魚承寵,也得略霑恩。一樣閨房裏,他偶居賤,你偶稱尊。便推恩逮下,還算你贏,請看后妃不妒,羣姬口誦深仁。到今,時移世易,女史永留名。

從古到今,只有講女人的,説道從一而終,卻不曾聽見説做男人的也板殺數,只該守着一個婆子到老。男人有義氣的,也盡有生平不肯二;或是家婆死了,不去續娶;或是富有家財,卻不置什麼偏房側室。這也不過算他有義氣罷了。縱使續了弦,娶了妾,卻也沒本事就罵他道不義,只要不聽繼娶的説話,把結髮生的當做冤家看待,寵了小家婆,欺侮正,也就算是有義氣的了。

可笑那些妒婦,看見世界上,大半是單夫隻婦的,就認做丈夫是他獨一個的,丈夫要娶妾時,就像要害他的命,千方百計阻撓。若是娶了到家,尋氣,害得前鄰後舍,都耳朵裏不清淨。

據那妒婦説來,世界上只有正,又貞又烈,那做小是人人不正經的。卻不道做小的,十個裏頭,未必沒有一個兩個正經。那妒婦倒就是瀅婦的供狀。如今説一個賢之婦,倒不如一個丫頭貞烈的,與列位看。

明朝永樂年間,山西太原府地方,有個秀才,姓俞名有德,號大成。家中也有錢,萬金事業。娶陳氏,已經五載。

那陳氏是有怯症病的,自分不能生育。他有贈嫁來的一個丫頭,名叫惠蘭。雖是個使女,卻全沒有半點兒輕佻,人物也頗俊俏。

陳氏幾次勸丈夫留他,俞大成因夫情篤,不肯應許,道:“你雖有病,未必沒有好的了。況你我年紀都還不大,何必便憂到生不出兒子。”陳氏見丈夫再四不從,不覺掉下淚來,道:“我若自己養得出兒子,難道必要來勉強你?只因我自問不但個能生育,這命也不久在世上的。這丫頭是從小在我身邊長大起來,若在留得他做妾,我死後你看了他,猶如看我一般。”陳氏説到這句,不覺心中苦切,嚥住了,下邊説不了來。

俞大成見他這般光景,便連忙勸道:“娘子你休悲傷,我依你的話便了。”陳氏方才回悲作喜,便揀個子,另收拾起一個房間,與惠蘭做卧室,推丈夫到那邊去。

從此,俞大成有有妾,來往其間。不到得一年,陳氏果然病勢重,醫藥無效,一個不妒不忌的賢婦人,可憐短命死了。

俞大成和惠蘭,不勝悲痛,殯殮已畢,早又斷七。俞大成因見惠蘭十分莊重,又料理得家務來,井井有條,意思竟不續娶了。

奈家族中尊長都説是無婦不成家,惠蘭到底只是婢妾,如何算得內助。沒一個不催他再娶。

惠蘭也勸道:“相公尚還年輕,自然該續的是。相公倘決意不聽眾人,眾人卻只道是我惠蘭從中阻擋了。”俞大成笑道:“卻如何因你怕受這惡名,令我去做那不義的事。”惠蘭又道:“相公就是不替惠蘭出那惡名,那一個後生家主竟和我惠蘭一個婢妾做人家,也實在不好看。”俞大成拗他們不過,只得定了續娶之局。早有做媒人的,紛紛來與他作伐。俞大成卜吉了一家孫家的庚帖,行過了禮,到陳氏週年之後,才繼娶來家。

那孫氏生情極是妒悍。對親時節,他父母貪俞家有些傢什,將來可以在女兒面前生髮生髮,因此那庚帖卻瞞過女兒,不對他説俞大成有個妾的。

時門來,見禮時節,忽見惠蘭出來,參拜主母,心中老大着惱,第一夜便和俞大成淘氣,要他趕逐那惠蘭出去了,才與他成親。

俞大成從未曾經識這般看得丈夫着重的婦人,便十分不快。卻又因是簇簇新的夫,不好與他爭論,卻被外人當笑話傳揚,只得陪着笑臉勸他。

那妒婦越扶越醉,哭哭啼啼了一夜,得合宅的人,都不能睡,都來房門外聽。

俞大成又羞又惱,不等到天明,開了房門,望外就走。孫氏越發氣苦,索在房中放聲大哭起來。眾人都走進去勸。

有那俞家底下人道:“我家相公,原不該拋了新,竟自走了出去。我們大家去勸相公,來賠個不是便了。”有那伴送新人來的道:“新相公自會逐去那位偏房的,不過一時確叫他做不來,小娘子且寬心着。”那俞家的道:“我家惠蘭姐,是做人極和順的,斷然不到得欺滅新。盡着放心。”那伴送來的,又去附着孫氏耳邊勸他道:“小娘子就要趕去那惠蘭,只好慢慢地尋出個題目來,此刻就要用這副手段,不但眾人不服,也許怕到底做不來,倒壞了自己名聲。不如依他們,讓新相公來賠個不是,將此收科了罷。”孫氏這才住了哭,那伴送的便追俞家的人,去請主人來賠罪。

俞大成心中不肯,卻被眾人勸不過,説道:“討了這樣不賢,真叫晦氣。可憐我從幼沒了父母,若是父母在堂,這樣人怎能夠奉事得翁姑歡喜。”便勉強到房中,賠個小心。

從此,孫氏也絕不提起要趕惠蘭,但是裏頭丈夫走到東,他便跟到東,丈夫走到西,他便跟到西,不容他和惠蘭講一句話。到了晚上,便收拾他在房,催他就寢,不容他出去。

你道他這般終終夜關防,費盡心機,可不吃力,那孫氏卻再不辭勞苦,就是從古到今,妒婦不謀而合的伎倆,也不必多講。

卻難得惠蘭見新主母這般樣子,並沒有半句怨言。

俞大成每到晚上,多飲了幾杯酒,也不去和那孫氏説長道短,上牀竟自和衣睡去。那不賢卻去搖他醒來,替他解帶寬衣,七兜八搭。俞大成被他纏不過,也只得和他幹些夫的常套。

光陰迅速,不覺已是半年。孫氏並不曾放他到惠蘭房內轉一轉,卻還要終尋惠蘭的短處。幸得惠蘭既聰明,人又和順,沒得破綻與他捏着。俞大成心中好生過意不去。

他家住在鄉間,離城有一百里遠。時值學院歲考,俞大成同了村中幾個一般的秀才,入城赴試。

考畢回家,來到門首,天晚了,便輕輕地走到惠蘭房裏。惠蘭道:“相公回來了麼?”俞大成道:“是回來了。”便道:“我今夜在你這裏歇息,你把些小東西我吃了,早些閉門睡罷。”惠蘭道:“使不得,相公原到房中去的好,省了淘氣。”俞大成道:“不妨,我方才回來,家中沒有一個曉得的。”惠蘭便到外邊,袖了兩個饃饃進房,與俞大成吃,自己也吃了晚膳。一閉門和主公同睡。只這夜裏,惠蘭有了身孕,生出那孝順的貴子來。這且慢表。

天明,村中有同考的,到俞家來拜望,俞大成未曾起身,家人回説,未曾歸家。那同考的道:“我昨和他回來,到村口分路的,怎麼説未曾歸家。”外邊這般問答,裏頭孫氏聽見了,心中已覺着,道:“是了,一定在惠蘭房裏。今番這賤人在我手裏了。”便拿了一慄木的子,走去惠蘭房門首,把門亂撬,口裏嚷道:“瞞了我,做得好事,還不開門。”那俞大成和惠蘭正在房裏穿衣起身,聽見了,惠蘭着忙道:“這個卻怎麼好。”俞大成心中忿忿,便開出門來劈手奪過那條子去,撇在庭心裏。

孫氏見他勢頭兇猛,便蹲倒在地上,號啕大哭。惠蘭去扶他,卻那裏肯起來。閤家的人都來勸,將他扶起,只是不住聲地哭。卻叫跟他來的老婆子,去通知他父母。

那孫家離俞家,不過五六里路,不多時,父母兄弟都趕了來。他父親叫孫九和,是個管官司,出入衙門的惡,母親姜氏也是蠻不過。領着四個兒子,又糾合了五六個族中的後生,手裏拿了,聲言要痛打俞大成來出氣。

俞大成見勢頭不好,便出後門,一溜煙走了。那孫氏這十來個如狼如虎親族,尋俞大成不見,便來尋惠蘭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