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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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記得自己用盡全身力氣伸手去抓,企圖留住他,妄圖把他從欽原鋒利的指爪中解救下來,最終只堪堪擦過鳳袖垂下的、灰白的指尖。
天晴了。風也微微。他看見長天裏欽原越飛越遠,飛過羣山與溝壑,飛到只剩一個影子的時候,一個小小的紅點從祂的指爪中掉了下去,掉下去,落盡靜默的羣山溝谷之中,聽不到迴響。
他知道鳳袖死了,他去握他的指尖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所以記不起那雙永不瞑目的眼睛。在記憶中,那張死去的臉總是被各種各樣鮮活生動的表情替代,笑的哭的,瘋的安靜的。
那時候裴寄客毒發不久,為了婺州胡氏要給他的一張煉藥人的方子,去搶任歌行手裏的朝徹珠和泰阿令,被廢了一條腿。
“他廢了你一條腿,我難道不該殺他嗎?”
“……哎,將軍,你知道剝皮怎麼剝嗎?”
“個老王八蛋,又騙我。”
“現在砍你一刀,能疼在我身上,姓裴的你懂了嗎?”
“是《桃花扇》。快十年前的事了。”
“金粉未消亡……”
“老裴,我疼。”沒有遺言,沒有話別,人世間的離別永遠是那樣倉促,他們的最後一面,是亂石堆裏一個無法出聲的吻。
裴寄客蜷在地上,滿臉的眼淚凍成一層薄冰。然後一切都消失了。疼痛,虛弱,痛徹心扉的嚎啕,在一瞬間都塵埃落定似的靜默下來。裴寄客躺了一會,坐了起來,帶着滿身結冰的眼淚和乾涸的鮮血,在孤峯之上逗留了很久,然後面無表情地走下山去。
在天黑的時候他遇見了任歌行。他剛剛死了鳳袖,他太悉任歌行喪家之犬一樣的眼神。
他説:“事情已經結束了。”那之後的第二天,他在一個山谷的谷底找到了鳳袖。後來,他把他的骨灰放在一個小琉璃瑪瑙罈子裏。裴寄客在塵世中淹留了很多很多年,到哪兒都帶着他。曾經有一次,在酒樓,隔壁的孩子探出頭來,喜歡這個晶瑩剔透寶光四溢的玩意,好奇地指着罈子問:“這是什麼?”那孩子的父母趕緊把他抱走,一句話都不敢説,捂那孩子的嘴。裴寄客摸了摸那罈子的頂,摩挲着。
他説:“愛人。”番外三,完。
作者有話要説:下一篇是平行世界,大家想要的,也是我想寫來緩緩情緒的。唉。
第68章番外四(一)清平廣記在雛鳥離巢的很多年以後,楊儀簡還會偶爾想起年輕的將軍站在楊府門前的那個夜晚。長安的這一夜也算髮生一件大事,鎮東大將軍任歌行擺出了要搶親的架勢登了楊府的門,而這段啼笑姻緣他老人家從頭到尾看得真真的,比兩位當事人還要心如明鏡。
去年呼蘭大捷,三軍凱旋班師,犒軍酒宴上他兒子眼睛就直了,不得不説姓任那小子的確也是長得俊,滿朝文武中出了名的模樣齊整,不披甲的時候更是倜儻,後來酒到酣處,皇帝竟然一時興起,玩轅門戟那一套,隔着老遠在殿門口擺了座珊瑚燭台,任歌行黑綢子蒙着眼睛一箭掉了燭台最長的一支珊瑚枝子,楊儀簡眼睜睜看着自己兒子的臉就那麼紅了。
他箭你臉紅什麼,楊儀簡嘆息。
酒喝到一半楊晏初就偷偷溜出去了,過了一會任歌行也出去了,又過了好一會兒,倆人才一前一後地回來,兩人對面坐着,楊晏初舉起酒杯示意了一下任歌行,任歌行對他擠擠眼睛,笑起來。
楊儀簡的臉像一株黃花菜。
眉來眼去的兩個人對老父親的凝視一無所知。從那以後,楊晏初這個小兔崽子就老是偷偷消失,楊府裏常常就找不見他的影子,不到晚上是不回來的。一問,哦,去找任將軍學習劍法,去找任將軍學習兵法,去找任將軍學習書法。
楊儀簡拳頭一硬。找學什麼的藉口都行,可當今書聖趙鐸就在府裏,找一個打仗的學書法是個什麼説法。
任將軍親自來接他,晚上再把他送回來,快到了楊晏初才想起什麼東西落在人家那兒了,倆人再回去取。
什麼落人家那兒了,心落人家那兒了吧。
楊儀簡委婉地提醒過楊晏初,皇帝最忌結黨,文武官之間還是少有往來為好,被楊晏初義正詞嚴地一通嘴炮用《朋黨論》懟了回去,倒是十分有乃父風範,楊儀簡氣着氣着有點想笑,喝了口茶水,長嘆一聲,我的兒。
楊晏初撅了撅嘴,給他跪下了。
楊儀簡鬧心地揮了揮手,讓他滾蛋。
好在任歌行在長安待了半個月就回邊陲喝風去了。自此他這個寶貝兒子就瘋了,三魂七魄一個在家的都沒有,一天三趟地悄悄去問有沒有來信,咬着筆頭字斟句酌地寫信,看着冒芽的柳樹打架的雀兒出神。楊儀簡捺着子等了幾,實在是忍不住了,偷偷截了楊晏初的信。楊夫人看見嚇了一跳:“你做什麼!初兒多大了你還這樣,他知道了要生氣的!”楊儀簡一大把年紀第一次幹這種事,也臊得慌,擺擺手説:“別嚷嚷,你不告訴他,他怎麼會知道,”他弓着,悄咪咪地一點一點用小刀割開火漆,拿出了裏面的……
一片葉子?
他對着光仔細看了看,發現那枚寬闊的葉子上用簪花小楷寫了一句詩。
渭北天樹,江東暮雲。
楊儀簡鬆了一口氣,就怕看見什麼“曉看天暮看雲”、“幾回魂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