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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閲讀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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説:“再不起眼的人,練上一千年、學上一千年,也是個人物。張家,不是那麼好客的。來了總得留點什麼。”謝問掃過滿庭院的慘相,從張岱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側臉和微垂的眸光,看不出他有什麼豐沛的情緒。

從千年之前就是這樣,張岱每次見到他從松雲山巔下來,總是帶着半神半鬼的面具。看不見模樣、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如雲的袍擺和沉靜無塵的眸光。

那些卑躬屈膝的人常説,那抹眸光裏總含着悲憫。

張岱最初是信的,懵懵懂懂地跟着誇耀、崇敬。後來就想明白了,悲憫這個詞,本來就是高高在上的。

你看,他修最絕的道、無情無慾、無掛無礙,他住在罕有人至的高山之巔,下到塵世間,連模樣都不願意讓人看見,他是半仙之體,本就跟凡夫俗子隔了一層。

這樣的人,談什麼悲憫。

就像此刻,庭院裏屍骸遍地,裏面是他的後世門徒,還有他曾經當做寶貝養在山裏的親徒。

可即便這樣,他看過去也只是微垂了眼眸而已,連難過都不會有。

有什麼值得後人惦念的呢?

確實只該不得好死……

雖然這麼想着,當謝問轉眸看回來時,張岱還是下意識變得緊繃起來,頸側青筋畢,那是一種不可抑制的畏懼。

“你剛剛説什麼。”謝問的眸光從他身上掃量而過,看到了他關節扭轉的手腳,“變成人物?”那目光其實不含什麼。聽在張岱耳裏,卻像是最鋒利的刀貼着他的臉,用寒刃給了他幾巴掌。

張岱臉猝然變了,漲得青紫,眼裏癲狂的意味又濃重許多。

他充血的眼珠一轉不轉地盯着謝問,咬着牙嘶聲説:“我這樣……我這樣又是誰害的呢?我本可以善始善終,一輩子當個規規矩矩的山下外徒,入籠出籠,穿巷過市,我有那麼多想做的事,那麼多想渡的人,如果可以好好過完那一輩子,好好入輪迴,誰又想變成這副模樣?!”謝問:“你覺得是誰害的?”這一句反問,讓張岱的氣息猛地急促起來。他嗬嗬了幾口氣,哽了好一會兒沒能答話。許久才厲聲道:“因為你不肯救我!”

“你不肯救我……”張岱喉嚨裏滾了一下,“我請你救我,但你想都沒想就遣我走了。我——”我想求你,想給你磕頭。

你卻招來長風抵着我的膝蓋,連求的資格和餘地都不曾給我……

張岱最終也沒能説出這麼卑微的話:“——我明明救了人,憑什麼?憑什麼是這種下場?!”他明明救了松雲山下的人,卻落了個天譴加身。他帶着滿身孽債世世不得好死的印記,去求這個人幫忙。卻只得來一句“既然做了就受着,債還清了,自然就解了。”他後來所有的苟延殘與掙扎,所做的那些危險、瘋狂又荒唐的事情,一切一切的源頭,都是這句話。

謝問聽了這句話,垂眸看着他説:“那我也替柳莊那些人問一句憑什麼,憑什麼他們該是那種下場?”

“那是情急。”張岱説,“那是情急之下我踏錯一步而已。”謝問卻搖了一下頭。

他嘴微動,似乎想説些什麼。最終目光掃過張岱赤紅的眼珠,沒了開口的意思。

張岱心裏的不甘和憤怒卻更甚了。

他生平最厭惡的就是這種目光和這種神情,彷彿對着他就無話可説,不屑於多講一個字。

這幾乎戳到了他最深、最不可言説的痛處。

他不過是不服命而已。

他生於微末,尚未記事就成了村頭田埂上無人要的棄子,沒有爹孃無名無姓。松雲山下那個村子多姓張,他被一個鐵匠撿拾回去,給間茅屋、給口吃的,就算個人了。都説這是恩,他也認了。但他不覺得自己算個人,他連個好好的名字都沒有,喚起來跟叫貓叫狗叫那些牲畜沒什麼兩樣,怎麼算是人?

後來他聽説山上有個神仙客,常給村裏佈施,護着一方兇吉。一些無家可歸、無路可去的可憐兒留在山腳,就能算那個仙客的外徒,可以跟着學一些本事。

於是他成了眾多外徒中的一個,給自己改了名字叫張岱。岱,羣山之宗。

他比誰都勤勉、比誰都用力,學得不夠甚至會拉上另一個叫張齊的友伴,偷偷摸上山間去。他哄着山上那些所謂的親徒,削尖了腦袋,就為了多學一些、多懂一些,興許哪一天,就能越過那道山門,堂堂正正地住進山了。

曾經很長一段時間,他天真地以為,只要自己奮進一點,做些大事讓山上的人看見,他就能再上一層。

後來他才明白,那不過是痴心妄想。

仙客高高在上,哪裏看得上他們這樣的螻蟻凡夫。

與其仰賴那些虛無縹緲無心無情的人,不如靠自己。他想要從不起眼的螻蟻,一步步爬到人上人。他想受人拜謁、受人敬仰,想站在山巔,擁有半仙體、壽元無疆。

有人可以,他憑什麼不行?!

“我想做的事太多了,可以做的事也太多了。”張岱説,“我只是一步踏錯而已,就要早早地埋於黃土,這一輩子所有的努力都一筆勾銷,全部重頭再來!凡人以靈相入輪迴,我會在輪迴裏變成什麼呢?草木蟲魚?飛禽走獸?”他息着,嗬嗬笑了兩聲,神卻嘲諷又冷漠:“那些東西……那些東西漫無目的地活着、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