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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閲讀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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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很簡單的動作,但對小時候的鐘思、卜寧他們來説,相當震撼。

小孩子之間的“愛恨情仇”很簡單——覺得誰不好就不喜歡誰。覺得誰厲害,又會瞬間倒戈,盡棄前嫌。

於是在那個籠裏,他們對聞時佩服得五體投地。

出了籠後,他們又聊這個膽子奇大的師弟聊到了夜深。因為怕做噩夢,鍾思他們把被褥抱到了一起,一邊説着“師弟肯定睡得很香”,一邊擠作一團。

殊不知他們夢都做兩輪了,那個“膽子奇大”的師弟還在山頂睜着烏漆漆的眼睛。

他把自己卷裹在被褥裏,因為身上沒什麼,側蜷着就只有一小團,像個蠶蛹。蠶蛹就這麼一動不動,默不作聲地盯着那懸吊在櫃邊的枯枝。

因為枯枝上站着這屋裏第二個活物——半個巴掌大的金翅大鵬。

聞時的眼珠很黑,小孩的眼睫又總是深濃稠密,這麼一眨不眨地盯着誰,總有種幽幽的覺。金翅大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要被雪人這麼看着。

於是聞時不動,老就不敢動。

他不轉眼,老也不敢轉眼。

就這麼盯了一個時辰,老不行了,懷疑這小孩兒在熬鷹。

茶案上的油燈一直沒熄,明黃的一豆火安安靜靜地燃着,映在聞時的眼睛裏,像松雲山坳裏明淨的湖塘。

作為一隻很厲害的傀,忽然福至心靈,覺得雪人之所以這麼熬它,是因為這天晚上油燈忘記滅了,照着眼睛睡不着。夜裏涼氣深重,他怕冷,又不想出被窩。

於是老難得體貼一回,從枯枝上飛下來,落到茶案上。它準備小小地扇個風,把油燈撲熄。

就在它支稜起翅膀,準備扇的瞬間,牀上的那個小鼓包忽然動了——就見雪人很輕地眨了一下眼,從被褥裏紆尊降貴地出幾手指。下一瞬,傀線就從他手上直竄出來,扣住了你金翅大鵬的腳,拖着它遠離了油燈。

簡直一頭霧水。

它一來沒想明白,這小孩兒睡覺纏什麼傀線,夢裏練傀術麼?二來這油燈是什麼金貴東西麼,扇都扇不得?

直到它看見聞時迅速把手撤回被窩,再聯繫前兩個沒想明白的點,終於冒出了一個不太成的猜測——這小孩兒別是害怕吧……

像是在證實它的猜測,聞時睜着烏黑的眼睛一夜沒睡,直到天矇矇亮,師父的屋裏有了茶盞相碰的聲音,他才把臉悶進被褥裏,囫圇睡着了。

雖然由聞時養着,但畢竟是塵不到的傀,趁着小孩兒睡覺,撲着翅膀飛去隔壁,當即把這個發現告訴了正主。

塵不到披着衣袍,正彎用新煮的山泉水淋過天青的茶盞,聞言愣了一下:“一整夜沒睡?”老鳥聲鳥氣地説:“可不是。”但塵不到也沒有過多反應,只説:“還小,練一練便好了。”他在正事上一貫是個嚴師,再縱着慣着,也不會毫無原則。他心裏有套自己的標準,老雖然摸不明白,但知道有這麼個線。

以為在“害怕”這件事上,塵不到會嚴一些,畢竟真要走判官這條路,膽小可不行。

結果嚴師當了不到五,小徒弟雪白的眼皮下多了兩片青,熬出來的。

“這是誰家的竹熊崽子扔給我養了?”塵不到用指彎抬起雪人下巴,端詳了一下,又垂了手,問:“夜裏為何不睡覺?”他知道聞時有事喜歡悶在肚裏,常常明知緣由,還會再問一句,引着聞時開口。

結果小徒弟比誰都倔,打死不提害怕,問急了就蹦出一句“天冷”。

塵不到也不是第一天領教自家徒弟的嘴硬,也沒直接戳破,只着人抬了一張小一些的牀榻,擱在屋裏。

那之後,小徒弟每來去許多趟,路經的時候烏漆漆的眼珠總會盯着那張多出來的牀榻看幾眼,卻並不吭聲。

反倒是旁觀的老天天陪他熬,快急死了,恨不得替他開口。

直到好一陣過後,塵不到沒帶徒弟,單獨進了一個大籠。那籠雖然棘手,但對他而言算不得什麼,只是架不住誤入的人多,作死的也多。他護着那羣人的時候用左手承了點傷。

其實不是大事,只是乍一看有些嚇人,皮乾枯,泛着灰青,幾道詭異的傷痕橫貫筋骨。

那天晚上,慣來嘴硬的小徒弟忽然抱着被褥跑進了塵不到屋裏。

塵不到煮着藥浸手,他就坐在旁邊當監工。

雖然不會説什麼乖乖巧巧的好聽話,卻差點把金翅大鵬的頭擼禿。這個小動作的含義,不論老還是塵不到都太清楚了——他不太高興,他有點難過。

塵不到浸了多久的手,他就盯了多久。後來塵不到擦乾淨手指,準備睡了,他卻還是盯着。好像稍一眨眼,那隻手就又會變成那副嚇人模樣似的。

最後還是塵不到拍了他一下,笑問道:“你這是熬完鷹了就來熬我是麼?”聞時:“沒有。”塵不到:“那就睡覺。”小徒弟頂着兩塊黑眼圈,悶悶地説:“我不困。”他雖然老老實實地躺下了,目光卻依然落在塵不到垂在榻邊的手上。沒看一會兒,那隻手就抖了袖擺,捂住他的眼睛説:“眼睛閉上,睡覺。”松雲山的夜裏是真的很冷,風過明明有松濤,卻顯得山頂高而曠寂。聞時明明睡在小一些的牀榻上,卻總會在深眠之後無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