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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風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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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線第二天上午,空氣清,天高雲淡,暖融融的陽光從車窗玻璃照進來,非常舒服。誰也沒説話,車裏顯得特別安靜。今天的事情很多,上午先去國家計委,把香桂高速公路的立項申請報告和項目可行分析報告呈上去,下午趕到通部,把這條高速公路方方面面的情況,向一位副部長當面呈述。

香桂高速公路,對香州來説實在太重要了。

奧迪和廣本一前一後,不快不慢地行駛。還是霍光明最先打破了寂靜,説話了:"老闆,你來了幾天了,還沒和徐傑見上一面吧,是不是把他和他的幾個同學叫來,我來安排如何?"霍光明一邊徵求徐苑的意見,一邊瞟了一眼坐在前排的關鍵。他後悔自己沒經過什麼思考就説出來,實在不應該講"我來安排"的,何況關鍵是自己新來的頂頭上司,又實實在在坐在同一輛車上。見關鍵無動於衷的樣子,霍光明把心思稍稍放下了。他想,關鍵剛來駐京辦,很多套路還不懂吧。徐傑是徐苑唯一的公子,很有個,心高氣傲。他正攻讀大學碩士研究生,據説因為成績突出、品學兼優的緣故,才被學校保送選拔的。徐苑每次來京出差時,想叫兒子一起吃頓飯,但徐傑都推辭説學習太緊張,沒有時間。其實,徐傑一看見父親常常前呼後擁的,就反,他是一個有思想、有抱負的年輕人,他實在不想在父親的光環下生活。霍光明摸透了徐傑的心思,隔三差五去大學西大門口的隨意居飯店,請他和他的一幫同學吃飯,有時候也把他們請到香江大酒店盛情款待一番。説是徐傑的同學,嚴格地説又不是同學,而是朋友。他們在不同的大學讀書;他們都是有來頭、有些淵源的,一個是省委辦公廳副主任的女兒,一個是省委組織部幹部處處長的兒子,一個是某市市長的兒子…他們早先都不認識,通過霍光明巧妙安排,後來就成了好朋友。記得兩年前那個冬季的一天,霍光明去請他們吃飯,他們説學院路新開了一家意大利比薩店,今天不想吃中餐,只想嚐嚐比薩的味道。一行人來到比薩店,哇噻,食客爆滿,預備就餐的客人手裏拿着號子,排着長長的隊伍。霍光明想,這麼多人啊,是不是都瘋了,那玩意就那麼好吃嗎?一想到同學們深深的渴望,趕緊找侍應生拿了號子,帶着大家加入到長蛇一樣的隊伍中。那天,雪很大,風很急,為了吃上一頓比薩,在外面足足等了一個半小時。這頓飯,同學們吃得很興奮很開心。在興奮和愉快中,不時有同學打電話給自己的父親説,霍光明叔叔請我們吃比薩呢,味道嘛,就是!徐傑也不例外,告訴徐苑説霍叔叔很親切很關心自己,自己和霍叔叔早就成了"忘年"了。霍光明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被快樂的同學們所染,儘管沒吃出比薩究竟是什麼味道,但最終的結果就像吃了糖一樣甘美。

當然,這些對關鍵來説,是不知道的。

關鍵見霍光明説話,回頭看了他一眼,依然莫名其妙的樣子。關鍵不説話,霍光明也不點破。這個時候,如果關鍵問霍光明徐傑是誰的話,徐苑可能會不高興:"連我兒子不知道,還是駐京辦主任呢?"如果霍光明告訴關鍵的話,關鍵可能也會不高興:"你不説,老闆怎麼知道我不認識他兒子呢?"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裝聾作啞、哼哼哈哈了。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沒説話還算默契。

徐苑慢條斯理,又像是自我解嘲道:"我那兒子啊,總是和我很生分的,倒是和你霍光明蠻有緣似的,很講得來嘛。"霍光明樂在心裏,表面上依然風平靜的樣子,回答得很巧妙:"老闆,我和關主任來聯繫,安排在辦事處行麼?"説完,又瞟了關鍵一眼,兩人相視一笑。

"這幾天太忙,看看再説吧。"徐苑沒説行,也沒説不行,其實已暗示得很清楚了,這些小事還要叮囑麼?你去辦就行了。

曲線正説着,徐苑的手機響了,一看是何曉雅打來的,趕快接了。何曉雅在電話裏反覆埋怨徐苑不夠意思,來北京幾天了也不告訴他一聲。徐苑解釋説:"不是不打你電話,我還以為你陪首長去歐洲了呢,前兩天看新聞,還看到你報道首長出訪歐洲呀。"其實,徐苑哪裏看了新聞,在北京的這幾天,不是開會,就是跑項目,其餘大部分時間是在酒桌上度過的。他説看了何曉雅的新聞,也是在酒桌上從朋友們的寒暄中聽來的。何曉雅又説:"你堂堂徐市長來了,我再忙也得時間看你,我們誰跟誰呀!"我們誰跟誰呀。徐苑覺得何曉雅夠朋友、重情、講義道,是個不可多得的知己。也許因為在首長身邊工作多年的緣故,他的穩重,他的老辣,他的謹小慎微,和他三十多歲的年齡極不相符。何曉雅和徐苑往多年,並沒有找徐苑幫過一次忙,辦過一件個人私事,老家的親朋好友也沒有麻煩過一回。單憑這一點,徐苑對何曉雅就另眼相看了。徐苑每次來京辦事,都帶些香州的土特產看看何曉雅。何曉雅呢?也回贈一些北京的或從國外帶回來的禮品。你來我往中,兩人不知不覺就產生了惺惺相惜的覺。

何曉雅的電話,把徐苑的思緒倏然拉到兩年前,那是一個柳絮飄飛的子,何曉雅從北京打來電話,要徐苑從香州立刻起程,迅速飛過去,他已經安排妥當了,讓徐苑見見省委副書記司馬德。

何曉雅是個很用心思的朋友。三四年前的一次聚會,徐苑向何曉雅透自己想挪動一下位子,向革命的事業前進一步的想法,何曉雅就一直放在心裏。有一天,何曉雅要徐苑趕緊寫一篇《論基層黨員幹部的道德修養》的文章,並告訴他,這篇文章將和司馬德副書記的《加強和改進黨的基層組織建設,為全面建設小康社會提供堅強保證》一同發表在最權威的某雜誌上,這樣就會引起書記的關注,關注就會重視,重視就會提拔,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三個月後,那篇文章果真和司馬德副書記的文章發表在那份重要的雜誌上。

接了何曉雅電話後,徐苑趕緊買了機票,連夜飛到了北京。在徐苑下榻的北京飯店貴賓樓的房間裏,何曉雅輕描淡寫地説:"明天晚上,司馬德副書記請我吃飯,在香格里拉大酒店二樓麗江廳,你也在隔壁訂個包廂吧。當酒喝得正在興頭上時我過去叫你,你就跟我見見書記,敬幾杯酒吧。"那時,徐苑還是白地市的市委書記。他悄悄地進京,沒有驚動辦事處。駐京辦主任李松濤和他級別一樣,都是正處級,平起平坐。據説,李松濤的眼裏除了市委書記和市長就再也沒有別的人。所以徐苑認為兩人偶爾見面時,表面上那種親親熱熱的樣子很虛偽,骨子裏李松濤壓兒沒把他放在眼裏。那次進京,何況情況特殊呢,何曉雅一再叮囑,小心謹慎為妙。

在香格里拉大酒店麗江廳隔壁的包廂裏,徐苑坐立不安,不停地煙,伺立一旁的秘書見他完了一支,又麻利地遞上一支,温柔地點上火兒,然後畢恭畢敬地退到一邊。無論對於哪個官員來説,搭上省委副書記這條線都意味着最大的契機。正在他悶頭悶腦耐心苦等時,喝得滿臉通紅的何曉雅邁着踉踉蹌蹌的步子進來了。也許是職業使然,進門後,他順手把門嚴嚴實實地關上,生怕隔牆有耳似的。其實,像香格里拉大酒店這樣豪華的五星級賓館,隔音效果非常好,每間房子都是獨立的王國獨立的小世界。何曉雅告訴徐苑,他是假借上洗手間的名義才溜出來找他們,本來麗江廳有單獨的洗手間,他硬是等到一個處長進去方便後,才直起攤開兩手説,人有三急,説急就急,扛不住了,實在等不得,只好多走幾步到外面方便去。

兩人裝作剛剛巧遇的樣子,徐苑被何曉雅連拉帶拽帶進了麗江廳。何曉雅一邊熱情地把徐苑往司馬德副書記跟前推,一邊介紹説:"這個世界真小啊,剛出門就碰上老朋友,書記,寫《論基層黨員幹部的道德修養》文章的作者,白地市委書記徐苑。他常説您是他最崇拜的領導,心中的偶像,可就是無緣拜見。今天碰巧遇到,我説您老也在這裏,他就鬧着一定要來敬酒,表表自己虔誠之心哪。您看,這不就來了。"很多談笑風生的言語,有"明捧"和"暗捧"兩種:"明捧"就是毫不臉紅心跳,不害臊地赤地拍馬;而"暗捧"呢,就高明得多,藝術得多了,表面上不顯山不水的,實際上則是寓意深刻,達到了一種"借力打力"的效果。司馬德副書記燦爛地微笑着,看上去很愉悦。何曉雅的話屬於後一種,讓人聽起來非常受用。他還站起來,平易近人地和徐苑握手,得徐苑受寵若驚。之後,徐苑一圈一圈地敬酒,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也不知道喝到了什麼時候,雲裏霧裏的腦袋裏一片空白,什麼都不記得了,但是,司馬德副書記説的"小徐這人就是太實在,你們可不能欺負他啊"那句話,早已清清楚楚地揳入他的記憶深處,在好長的一段時光裏,都非常莫名的動。

天的北京啊,你是多麼的可愛!

仕途上後來的順風順水,當然與徐苑和司馬德副書記頻繁的往不無關聯。徐苑想,這一切證明,何曉雅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用心良苦的朋友。後來很多次來京,徐苑想用貴重禮品和紅包表示自己的一點心意,都被何曉雅婉言謝絕。何曉雅不是那種貪財的人,他對錢這東西興趣不大,在很多場合常説"生不帶來的,死不帶去的,只有錢這東西罷了",也許是在首長身邊耳濡目染的緣故,他對名聲對前途格外珍惜。多年以前,他暗暗把人生作了長遠的規劃。正因為這一點,徐苑越發佩服何曉雅起來,自己也暗暗下定決心,為官一任,必定造福一方!

現在,徐苑靠在奧迪汽車後座的皮椅上,思緒倏地一下從天又回到了這個秋陽高照的上午。

香桂高速公路這個項目,對香州來説,實在太重要了!徐苑想。

便宜坊烤鴨店接到潘曉莉的電話時,已是下午4點來鍾。"徐市長嗎?我是小潘,還記得嗎?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潘曉莉聲音甜甜的,而且帶着輕輕柔柔的嗔怪。

"哦,潘總,你説什麼話呀?怎麼會忘記呢?這次來北京,對我來説有兩個意外,第一是很意外地認識你,第二是你很意外地給我打電話了。"徐苑很真誠,沒有絲毫虛假的成分摻和在裏面。

"徐市長,謝謝你!真的要好好謝你才是!"潘曉莉的語氣還是那麼舒緩而優美。

"謝我什麼啊?無功不受祿。我們才認識幾天,我也沒幫你什麼,何來謝我?"徐苑覺得潘曉莉莫名其妙的,得自己一頭霧水。

"市長啊,你還記得那天一起喝酒的劉總嗎?他説話真算數,那天我還以為酒桌上的話不能當真呢。今天,他就叫我過來把廣告合同簽了。他説做生意誠信為本,既然説了,怎麼敢抹了市長的面子呢?你説,我不謝你謝誰呀!本來十幾個公司爭這檔業務,劉總硬是給了我,還是你市長大人的面子大呀…"潘曉莉語速由緩到快,開始嘮叨起來。

"哦,我哪有什麼面子呀?還不是你很能幹嘛。"徐苑説完,腦海裏突然閃過劉倚鋒的影子,心想,劉倚鋒絕非簡單的人物啊,自己的心思他好像能一眼穿似的!

"徐市長啊,今天劉總帶我參觀他的公司和別墅區,好氣派的!劉總想請你吃頓飯,你晚上出時間賞賞臉,好嗎?"潘曉莉笑嘻嘻地問。

"不要客氣。"徐苑話還沒説完,那邊就傳來劉倚鋒朗的聲音:"客氣什麼呀?徐市長你不是説歡我去香州投資嗎?實不相瞞,這幾天我讓朋友去香州考察了,那是個風水寶地…"説到這裏,劉倚鋒故意停頓下來。

"當然歡啦,像劉總你這樣的大老闆就更歡了,你是葉司長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嘛。"徐苑客氣起來。香州作為老工業城市,城市佈局不合理,環境污染嚴重。徐苑上任後,立即向鍾國泰和唐鳴諳提出了"建築是形,文化是魂,環境是本"的城市建設新理念,很快得到了書記和市長的首肯,並給予他以往任何一屆常務副市長沒有過的鼎力支持——先斬後奏的權力!之後,徐苑把城市建設作為工作重心,改造治理舊河道,建成水上公園,建設香江立橋,大二環路,還準備建設省裏最大的金世紀廣場…要讓全市亮化起來,綠化起來!像劉倚鋒這樣有實力的知名房地產企業,如果能進駐香州的話,何樂而不為呢?

"徐市長,這樣吧,我跟潘總晚上單獨請你吃烤鴨吧,崇文門外的便宜坊。俗話説來北京不吃烤鴨——等於白來一趟哪!"劉倚鋒好像堅信徐苑一定會赴他的飯局似的,氣語透出自信和穩重。

"好吧。"徐苑快地答應道。

也許是劉倚鋒的一句"我跟潘總單獨請你"的話,像磁場一樣把他的心牢牢引了。那一刻,他的眼前老是晃動着潘曉莉那人的身段,豐滿的脯,那溢彩光的眼神…

通部出來,徐苑吩咐關鍵和霍光明説:"晚上有事,你們就不用心了,把小杜小張安排好就行。"大凡領導有什麼活動,下屬是不能隨便過問的。關鍵和霍光明忙説:"那當然,肯定安排好。老闆您忙您的吧,我們剛巧借這個機會把徐傑和他的同學們請過來,打打牙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