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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借勢呼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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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芳捻着鬍鬚,微微溜了楊凌一眼,楊凌抄着手笑的一搖頭,他立即止住了步子。受到劉瑾的暗示,圍攏到王華和楊廷和身邊的官員越來越多,一個個情緒昂,執意要求楊廷和、王華代表朝臣向皇帝進諫,務必促使皇帝對今大逆不道的行為公開道歉。

楊凌此次回京,已決意開始對劉瑾發動總攻,他知道,如果任由劉瑾繼續猖狂下去,那麼他必死的理由也許會更多,要剷除他也更有把握,但是霸州之行,使他知道有些地方的吏治已經敗壞到了何等程度,如果朝中再有劉瑾這個大做亂,要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儘管現在出手,有一定的風險,甚至沒有必勝的把握,但是他已決意現在動手。

要動手就得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政治鬥爭無論的最終目的是什麼,都必須有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一個能公開見人的理由,就象這些為了博取賢名、為了發亂憤、為了趁機抨擊劉瑾的各路政客們,都擎起了“孝道、禮教”這面大旗一樣,他也需要一個堂皇的理由。

這個理由,因為正德的一句錯話,因為百官趁機發難的場面,已經提供給他了。在政壇上已非吳下阿蒙的楊凌,也立即抓住了這個機會。順勢而動,以四兩撥千金,這場各懷目的的大議禮,誰是最後的贏家?洪最終將衝向何方、衝向何人?

楊凌正看的得趣,腳後跟忽然被人踢了一下,扭頭一看,只見一個小女子衝着他一努嘴兒,隨即姍姍行去。那女孩兒一身縞素,可人的臉蛋俏如一枝梨花。楊凌怔了一怔,才記起那是蜀王之女,如今貴為公主的朱湘兒。

楊凌莫名其妙,四下瞧了瞧,遲疑未動,朱湘兒走到側殿角門旁,扭頭瞪了他一眼,隨即往殿內一擺頭,先行走了進去。楊凌疑疑惑惑的跟了過去,站在門口先向裏邊探了探頭,生怕朱湘兒從門後邊冷子蹦出來,當頭就是一,好在一探頭正看見她站在殿裏頭,楊凌這才放心的跟了進去。

楊凌見殿中只有朱湘兒和站在殿角的兩個小宮女,便上前施禮道:“楊凌見過殿下”自從楊凌揭發朱讓槿陰謀,保全蜀王一系令名之後。朱湘兒對他已無成見,可是那永淳公主一番授受不親的話,卻在她的心中佈下一道心魔。見了楊凌,這小妮子總有點兒不自在。尤其今是要促使楊凌早些去看永福,朱湘兒更覺的不自在。

她乾巴巴的道:“國公免禮,嗯…國公回京。還沒見過皇上和永福公主吧?”楊凌道:“是,我昨下午回京,今一早來祭拜太皇太后,還不曾單獨參見皇上和公主殿下”朱湘兒咳了一聲,一本正經的道:“嗯,這個…永福公主很關心白衣庵建造的進度以及費用的籌備,呃…皇姐聽説你已回京,囑你去皇庵見見她,要。…當面問問這些事情”楊凌一聽,有些為難地道:“現在?沒有皇上的旨意,不太方便吧。既然如此,我先去見過皇上,請了聖諭便去”朱湘兒一聽鬆了口氣,臉上出些許笑意,説道:“不必了,昨晚皇上就下口諭了,本公主叫人領你前去便是”朱湘兒喚過兩個宮女,囑她們領威國公去皇庵一行,楊凌見推辭不得,只好隨着兩個宮女去了,走出殿門,見一眾官員有的振臂高呼、有的慷慨陳辭、有的怒髮衝冠,楊凌不厭惡的皺了皺眉。

他能理解正德皇帝那種既無奈又鄙視的心情,如果換了他是皇帝,恐怕他也要被這羣混蛋氣的七竅生煙,起碼也得拖下去一半大侍候。至於嘛,這算多大點事,一個個憤的好象國將不國了一樣,那些別有所圖的人本是趁火打劫,那也罷了,偏是那些説的聲淚俱下的腐儒,真是叫人惱不得,恨不得。

此時聲越來越高,皇太后已經無法忍耐了,與皇后兩人沉着臉聯袂走出殿來,眾官員正在大講特講的議禮,見了兩代國母焉能不知禮,立即停了議論拜倒下去,隨即又向張太后痛訴皇帝的失德失行。

楊凌站在側殿廊下,一拂袍袖,隨着兩個宮女去了。朱湘兒見他走了,趕緊趕回太后身邊,悄悄扯了扯永淳公主衣袖。永淳公主一直伴在太后和皇后身邊身不得,此時兩後正在安撫羣臣,顧不上她,她忙悄悄退了幾步,然後低聲問道:“他去了麼?”朱湘兒鼻子一皺,得意的道:“本公主出馬,還不手到擒來?”永淳見母后和皇后正對一臉委曲、好似受了極大侮辱,以致哭得鼻涕眼淚一臉滂沱的鄭御使等人好言相勸,便道:“走,咱們去看看”永淳姐妹情深,她冒傳姐姐的意思,結果太后指婚,選中了那個短命鬼黯夜,永淳一直內疚於心,覺得是自己害了姐姐。

永福在太后面前公然表態喜歡楊凌下嫁而不可得,無奈之下選擇出家避嫁,從正德那裏知道了姐姐用意的永淳,儘管對於堂堂公主下嫁一個妾成羣的人仍不以為然,卻還是決定成全姐姐,儘量幫她促成機會。

楊凌坐在素淨的禪房中,一杯清茶嫋嫋,室中有股淡淡的幽香,不是茶香,不是脂粉香,説是檀香卻又淡了些。門外忽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到了房門前卻忽然慢了下來,靜了片刻,房門口出現了一個女子,一襲月白的緇衣,秀髮簡單的束於腦後。

楊凌急忙站起身來,躬身道:“見過長公主殿下”永福的眸中有一道明顯的喜悦。她抑住了動的心情,恬淡的一笑,柔聲道:“國公請坐,我雖尚未出家,卻也算是帶髮修行,俗世間的稱號尊榮都稱不得了,國公還是叫我修緣吧”楊凌喃喃的應了聲是,永福款款而行,大大方方自他旁邊步入房中,她的緇袍是絲制的,輕盈純淨的月白,緇袍很寬鬆,可是由於十分柔軟,走動間隨着身體擺動。時而貼身、時而分開,總能如驚鴻一瞥,映出她纖美的嬌軀曲線。宛如一枝搖曳的百合,空靈中透着婉約。

兩個人在禪房炕邊坐下,中間隔着一個炕桌。永福輕聲道:“我在佛堂正為太皇太后誦經,聽説國公來了…國公是剛剛回京麼?”楊凌道:“我昨下午回京,因時辰已晚,今才進宮來。霸州查抄已畢,回來後我去看過皇庵,整體規劃已畢。主體部分正在築基,現在天也暖了,建造也快,我想到了秋上,主庵就能蓋好…”永福一邊聽着,一邊提起茶壺為楊凌續上茶水,又從炕桌下拿出一個玉製薰爐,親手放入香料,動作不急不緩,優雅美麗。

做好了這一切,她就帶着淺淺的微笑,注視着楊凌的臉龐,傾聽着他説話,雖然楊凌講的都是些枯躁的事情,什麼查抄了多少財產,變賣折現後是多少銀兩,白衣庵現在規劃建造的情形等等,她卻似聽的津津有味,一雙寶石般的星眸澈如泉水,深深的望住了楊凌。

絮絮的説着話,楊凌被那雙眼睛看得有些侷促不安起來,察覺了他的不安,永福也驚覺自己盯視人家太久,忙含羞移開目光,望着燻爐中淡淡繚繞而起的香霧,輕聲道:“秋天麼…秋天主庵就能蓋好…”眸光一閃,猶如燭花一跳,永福好似從什麼思緒中剛剛跳醒出來,低聲道:“國公剛剛回京,你能來看我,我很開心。至於修庵、用度這些事,我也就是聽聽,你作主就好了”那含情脈脈的一瞥,可不象個六清淨的出家人,楊凌的汗忽然豎了起來,隱隱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對,可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侷促的起身道:“今剛剛進宮,還未見過皇上,如果…如果沒有旁的事,我先告退了”永福有些失望,可是又想不出藉口留客,抿了抿,她乖順的點頭:“那…我送國公”楊凌忙道:“不敢不敢,公主請停步,呃…修緣居士請留步,我…我…”楊凌一拱手,忽地觸及袖底一物,聲音不由一頓,忙從袖中翻出那串手鍊,説道:“啊,我在霸州,發現這串紅玉珠子很是可愛,特意攜進京來,奉與殿下”永福眸光掠過一抹不敢置信的驚喜,盯着那串紅珠,似伸手接過,卻又收了手,訕訕説道:“我…我現在是修行之人,要這東西做什麼?”楊凌忙道:“這個…這是一串念珠,楊凌無意間尋到,覺得與殿下最是相配,是故冒昧奉上,但願殿下不嫌棄。”永福聞言遲疑了一下,這才接在手中,輕聲道:“多謝國公”楊凌忙躬身道:“不敢不敢,殿下留步,我告退了”目送楊凌匆匆離去,永福公主幽幽嘆了口氣,這才低頭打量那串所謂的念珠。這是念珠?分明是一串手鍊嘛,她掀起衣袖,把手鍊套上。纖巧白晰的手腕從衣下出少許,宛如一管打磨晶瑩的美玉,那串彤紅的珠子一套在皓腕上,白的白,紅的紅,都是一團粉潤,説不出的明豔。

摩挲着腕間光滑温潤的珠子,永福公主痴痴出神:秋天,秋天就要搬到楊凌的宅邸前去住了。唉,以前只愁兩人之間天淵之別,永遠沒有機會,可是如今似乎有了機會,但他不知自己的心意,又豈敢越雷池半步?剛剛的只多看了他幾眼,就把他嚇跑了,還身經百戰的大將軍呢,那點小膽,真不男人,被他氣死了。

可要説他不懂自己的心呢,偏又送了自己這串珠鏈,要如何與他接近?楊凌啊楊凌,我朱秀寧為了你,可是連出家的手段都使出來了,這層窗户紙還要我來點破麼?難不成…難不成還要我這小尼姑放下身份去勾引你?

“啐啐啐”一念及此,永福頓時面紅耳赤,為自己羞臊的無地自容。

“姐姐在做什麼?喝茶喝到了茶梗麼?”永淳和朱湘兒冒冒失失的闖進來,正碰見永福公主想的忘形,含羞自啐。

一見妹妹到了,永福公主更加害羞。忙道:“沒…沒…”

“沒什麼沒?內務府好大的膽子,合着教訓還沒吃過,真當我姐姐出了家呢,供應的什麼破茶呀,居然有茶梗?”永淳公主火氣不小,方才和朱湘兒躲在外邊偷聽,姐姐温水似的,明明愛煞了人家。偏就不敢説一個字,把她急的要命,結果楊凌好死不死的,居然送給姐姐佛珠,真是氣人,他還願意讓姐姐出家的呀?

小妮子為此憤憤然的,結果一衝進來又以為內務府拿劣茶侍候姐姐。永淳公主撅着嘴兒正生氣呢,忽地瞥見姐姐腕間紅光一閃,定睛看了看。永淳不由驚咦一聲:“姐姐,你不是什麼首飾都不要了麼,什麼時候又配了串珠子…”朱湘兒抓住永福的手,仔細端詳的那串紅玉手鍊,嘖嘖讚道:“哇,晶瑩剔透,赤紅如血,是最上等的瑪瑙手鍊呢,好漂亮,難得粒粒飽滿圓潤,大小如一”永福慌忙褪下衣袖,羞窘的道:“沒…,這不是手鍊,這是…這是楊大人送我的一串念珠”永淳呆呆的問道:“念珠?念珠是這麼戴的麼?”永福公主臉也紅了,脖子也了,象只跳進油鍋的蝦子,惱羞成怒的分辯道:“我説它是念珠,它就是念珠,要不然你們説,它是什麼?”永淳一見皇姐要抓狂,忙不迭點頭道:“念珠,念珠,這就是念珠!”朱湘兒也小雞啄米似地道:“對對對,分明就是念珠,呃…楊大人送的念…念珠…”説者無心,聽者有意,永福公主心裏怦地一動:念珠,念朱,楊大人念朱…,是這個意思麼?他是秀才出身,這些借物喻情、拐彎抹腳的手段他一定懂的。

永福公主的心又怦怦亂跳起來:若非如此,明明是一串手鍊,他為何非要説是念珠,莫非…莫非他在向我暗示什麼,我卻沒有聽個明白?

楊凌的話重又在耳邊響起:“這是一串念珠,楊凌無意間尋到,覺得與殿下最是相配,是故冒昧奉上,但願殿下不嫌棄。”念朱、相配、但願我不嫌棄,哎呀,他是一語相關麼?如果是那樣,我毫無表示,他必定要心中失望了,我…我真的是好笨!

朱湘兒無意中一句話,永福公主浮想翩翩,一顆芳心患得患失的,又復懊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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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凌到了永福面前,不知是不是因為對她的境遇心愧疚的緣故,侷促木訥,難以言語,一離開庵堂,頭腦卻又恢復靈活起來。楊凌不知長壽宮現如今情形如何,匆匆趕去一看,由於方才的議禮,祭拜活動徹底破壞,官員們都已不見了,楊凌向小太監打聽到正德現在西暖閣,便急急趕去。

正德被這幫官員的無理取鬧氣的發昏,見了楊凌時還無打彩的。楊凌好言寬一番,簡單介紹了下霸州情形,隨即請求告假幾天,順便把霸州詳細情形整理成冊,然後再繳覆聖旨。楊凌連大年都是在外邊過的,正德皇帝每有要事,常要楊凌在外奔波,心中也覺過意不去,自然並無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