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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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克韋爾承諾的那輛車正好是十分鐘後來的,悄悄把他送進一個酒窖,那個陰冷的磚砌地下室裏擺着一部電話,黑的,塑料,就放在地上,在一圈臍帶一樣的電線上面,看起來很不真實。門重重關上,留下彼得對着一盞孤零零的燈,和電話線那頭的情報官談。彼得緊抓着電話聽筒,像嚇壞了的小孩緊抱着熊玩偶。有那麼一刻他害怕了,認定這就是他職業生涯的終結,要求叛逃,羅克韋爾既不拒絕也不答應,温和地安撫他,列出挽救這件事的方法。彼得是克格在現場的唯一一雙眼睛,而真相是一塊可以加以捏造的濕陶土,他們得設計一個合適的形狀,再攪動一下克格k處和s處之間長久的敵意,完全可以瞞天過海。
彼得最終在夜裏返回蘇聯大使館,像只淋透了雨的魚鷹,羽蓬亂,不情不願地飛回脾氣不定的馴養人手裏。科里亞叔叔在等他,彼得剛進門就被推進了隔音室,就在這裏面,他把羅克韋爾和他排練好的謊言説了一遍,“克格和軍情六處的人互相駁火,直接造成了目前這個不幸的結局”。科里亞叔叔當然不相信,彼得本沒指望他聽第一遍就相信,他在接下來的兩天裏把同樣的話重複了一遍又一遍,一口咬定互相駁火。老貓頭鷹再次把他關了起來,還是在同一家旅館的同一個房間裏,彼得在裏面踱步、對着窗户呆站、掰碎麪包喂屋頂上的鴿子,等待魔法發生。
要説服科里亞叔叔,證據不能由彼得提供,一定要老貓頭鷹自己挖掘。軍情六處説服法國人合作,給報紙餵了一堆自相矛盾的小道消息,一些説黑幫爭奪地盤,一些説新納粹分子鬥毆。情報處偽造了驗屍報告,故意“漏”給雙面間諜們,讓這些假證據通過蘇聯自己的的情報網絡到科里亞叔叔的辦公桌上。這幾份屍檢報告蓋着貨真價實的保密章,表明“槍擊事件”中,除了匈牙利籍受害人,其他都是被駁火雙方的手槍子彈殺死的,沒有一個字提到狙擊手的存在。
當老間諜忽然出現,假裝無事發生,親自開車送彼得去渡輪碼頭的時候,彼得就知道羅克韋爾的魔術表演成功了。車裏只有他們兩個和沉甸甸的沉默,沒開收音機,覺比等待拔牙還難熬。荒野上空有烏雲滾滾而過,暴雨已經在遠處下起來了,地平線上彷彿粘了一層灰的蛛網。彼得收回目光,問科里亞叔叔準備怎麼向莫斯科報告這件事,畢竟死去的克格是瞞不住的,更別提三個死去的克格。
“車禍。把骨灰送回去給他們的家人,付點撫卹金。”
“但要是k處——”老貓頭鷹搖搖頭,“他們什麼都不會知道的。”對話乾涸了。彼得終於伸手擰開了收音機,信號不好,靜電噪音一直陪他們到渡輪碼頭。老人和年輕人沒有互相道別。這是彼得最後一次面對面見到科里亞叔叔,後者自此不再信任彼得,給他無關緊要的任務,用雞蒜皮佔滿他的時間。裏耶夫站長重新取回了之前讓渡給彼得的一些權力,而且時刻盯着這個年輕的競爭者,彼得總覺得他的呼都要噴到自己的後頸上了。老貓頭鷹沒有剝奪彼得在倫敦聯絡站的職位,説到底,他不能為一件在官方記錄上從未發生過的事而懲罰彼得。使館僱員們毫不知情,不過地嗅到了權力圖景的細微變化,不動聲地遠離彼得。
我會摧毀你們。這個念頭安靜地在彼得腦海深處燃燒,一束穩定的、藍的火焰。藏在很深的地方,照亮了跨越柏林牆的士兵,還有火車上的尤哈斯,才十九歲,從窗口探出半個身體,右手放在口上,發誓不會菲利克的秘密。
火車永遠駛出了莫斯科。
——在蘇黎世郊外荒涼的小火車站裏,時間是晚上七點五十五分。過路的火車已經開走了,列車員坐在對面,就着熱茶吃餅乾,講鴿子的事,顯然,在有電話之前,車站是靠信鴿來相互溝通的,彼得微笑,點頭,但沒在聽。他在想復仇之路的長度,九年,他付出的這些時間是有用的嗎?還是説他只是一個蠢小孩,對着空空如也的隧道大喊大叫,滿足於自己的回聲?
他在倫敦的雪藏狀態持續到1983年,才隨着科里亞叔叔去世而結束。倫敦站站長尼基塔·裏耶夫退休返回莫斯科,倫敦站的控制權落到彼得手裏,像個誘人的金蘋果,在頭上可望不可及的地方垂掛了三年,終於被他連樹枝一起拽了下來。履新之前他循例要回莫斯科接受審查,獲得正式任命。彼得和父親一起在家裏慶祝了三十一歲生,父親送了他一塊新手錶,彼得摸了摸手腕,它去哪裏了呢?很可能是在辦公室的屜裏,匆匆離開的時候忘記帶走。
電話響了起來。彼得嚇了一跳,他此前本沒留意到這個車站小辦公室裏有電話。那電話看起來也不常用,埋在廢紙雜物下面。列車員發出疑惑的哼聲,拍掉手上的餅乾屑,從雜物裏挖出電話。彼得移開目光,假裝不興趣。列車員用德語和電話線另一端的人談,彼得一個詞都沒聽懂。
“他們在想什麼呢?”列車員掛上電話,轉向彼得,“斯塔西要檢查每一列從南面出境的火車,今晚估計延誤得厲害。”
“因為逃犯嗎?”
“你怎麼知道的?”
“隨便猜的。”
“多虧那些瘋子,途徑邊境的所有火車線路幾乎都癱瘓了,從薩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