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21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説煙,走開了,留下新來的參贊和斯塔西繼續閒聊。雨沒那麼大了,柔軟的水珠偶爾滴在鼻尖上,像融化的砂糖,粘粘的。瓦西里沒有完那支煙,燒到一半就扔進積水裏,走回哨站。三人踩着泥水回到車上,到蘇聯大使館去,套在大型監獄裏的小型監獄。
他在東柏林的工作比在維也納更枯燥無味,當地情報站需要一個德語練的人來為外勤準備假文件,所以瓦西里每天都在寫字枱旁邊待著,各式紙張和墨水放在手邊,往假造的檔案上填杜撰的期和工作經歷。每兩週一次,他可以打電話回家,拿起聽筒的總是尤莉婭。兄妹倆話題不多,這邊問問父母,那邊敷衍地回答幾個字,放下電話的時候兩邊都鬆一口氣。瓦西里等了一個月,才找準機會在尤莉婭掛電話之前漫不經心地問起菲利克,妹妹哼了一聲,手指敲打着話筒,一陣嗒嗒聲通過無線電傳來,像山崖上滾落的石子。
“他沒回來。”
“整個夏天都沒回亞森捏沃?”
“應該是吧,我好久沒見過他了。”瓦西里想繼續追問,但這樣會惹人生疑,而且尤莉婭多半也不知道答案。他引開了話題,兩人索然無味地聊了一會芭蕾舞和爸爸的風濕病,掛斷電話。
自這天之後,瓦西里再也沒有給莫斯科打過電話。
第11章菲利克翻開書,看了一行,對着草地發起呆來。
花楸樹把光斑篩落在密密麻麻的字母上,他不再關心這個故事了。瓦西里不怎麼喜歡看書,但並不介意菲利克念給他聽。夏天的時候菲利克磕磕絆絆地把這個用法文寫成的故事翻譯成俄語,分享給瓦西里,兩人在牀上笑成一團。他們讀到第十二章,菲利克記得很清楚,書中的女孩扛着斧頭走進寒冬的樺樹林,再沒有出來,八月結束了。
他心不在焉地撫摸書脊,想象瓦西里的手指也曾經在上面停留,他很悉瓦西里的手指,悉它們的温度和力度。有時候菲利克在天亮前的昏暗裏醒來,能真切地覺到瓦西里搭在上的手,聽見對方穩定的呼聲,只有當他轉過身去,想鑽進瓦西里懷裏的時候,這個幻象才會消失。
開學之後的第一個假期他匆匆回了一趟家,但瓦西里並不在那裏。尤莉婭説他被“派出去了”,是上個星期突然接到出發通知的,並不知道去哪裏。菲利克在門口尷尬地站了一會,暗自希望她會拿出一封信或者一張紙條什麼的,但對方困惑地看着他,問還有沒有其他事。
“沒有了。”他飛快地回答,“只是路過打個招呼,晚安。”他躲在學校裏過完了整個冬天,等着瓦西里的信。舍監每週都會抱着信件和包裹上來分發,信一般都是給外國學生的,來自住在捷克、匈牙利、南斯拉夫和羅馬尼亞的父母。每次聽到舍監沉重的腳步聲,菲利克都會緊張起來,強迫自己看向窗外,假裝毫不在意。舍監敲敲門,把一封蓋着“審查通過”印戳的信丟給尤哈斯,走了,皮靴像沾滿泥的錘子一樣敲着走廊。
菲利克合上書,站起來,伸了個懶,一隻受到驚嚇的蜻蜓飛出草叢,懸停了一會,徑直衝向花楸樹的樹冠。他現在已經不再抱有期待了,瓦西里也許有他的理由,不寄信是最安全的,從鐵幕另一邊來的信件,無論內容是什麼,總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誰也不知道這些書面記錄什麼時候會反咬你一口,所以最好不留下痕跡。菲利克拎起帆布包,走向課室,暑假理論上來説已經開始了,但他今年不能走,特勤處挑選了四個學生接受額外的訓練,指望這些鳥兒明年畢業的時候能馬上飛入曠野,菲利克就是其中一個。父親顯然也有過同樣的經歷,菲利克在電話裏告訴他這件事的時候,少校絲毫不顯得驚訝,讓兒子向科里亞叔叔傳達問候。
菲利克不認識什麼科里亞叔叔,父親故作神秘,沒給他線索。見到新教官的時候他才意識到“科里亞叔叔”就是兩年前帶他到使館區咖啡店的老貓頭鷹,這個老頭一點也沒變,連貝雷帽都沒有換,馬甲和花呢外套打理得無可挑剔,花白的鬍子仔細修過,邊緣整齊。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兩分鐘前剛剛從倫敦市區一家昂貴的理髮店走出來似的。菲利克轉述了父親的問候,科里亞叔叔大笑起來。
“我記得安德烈。”他親熱地拍了拍菲利克肩膀,掏出煙斗,開始往裏面填切成細絲的煙草,“非常細,你明白嗎?像手術刀。你父親就是這樣的人。你也有一點這種覺,所以我當時選了你。委員會里有些人覺得你不適合這裏,還不如去莫斯科大學好好學法語,當個翻譯。我説不,這孩子是一頭食動物,放他到曠野裏去。”他擦了一火柴,點燃煙絲,仔細地吹氣,讓它們更快燃燒起來,老貓頭鷹隔着煙霧打量菲利克,玳瑁邊眼鏡後面的灰眼睛讓菲利克想起爬行動物,“不過你看起來更像你母親。”
“你見過我媽媽?”
“去過你父母的婚禮。”一股煙霧飄來,“鋼琴家和年輕軍官,多可愛的一對。可惜。”可惜。菲利克想,如果母親在世會有什麼不同嗎?也許此時此刻他會在柴可夫斯基音樂學院練琴,一輩子也不知道領帶可以拿來殺人。他想追問婚禮是怎樣的,多聽聽關於母親的事。父親沒有保留婚禮的照片,也可能是找藉口不讓菲利克看而已。他也很少談起母親,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