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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閲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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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在他身上,越發沉重,菲利克不由得往前弓起肩膀:“停下。”兩人都愣了愣。瓦西里把煙按在桌子上,火星在扭擰幾下之後就熄滅了,在木頭桌面上留下一小圈黑的灰燼:“抱歉,我該開窗的。”菲利克想説的並不是香煙,但不知道從何解釋,只好沉默。他已經沒有胃口了,把麪包放回原處,含混地咕噥了一句什麼藉口,準備逃跑。瓦西里輕輕叫了一聲他的名字,菲利克站住了,在廚房門口看着他。

“我後天就要回莫斯科去了。”菲利克不知道該説什麼,神經質地點點頭,再次逃向樓梯,年長的男孩又一次叫住了他。

“我們到沙灘上去。”瓦西里説。

要是他當時停下來想想,這句話未免説得有點古怪。不是“到沙灘上去好嗎?”,也不是“你想去散步嗎?”,而是一個陳述句,彷彿他們好久之前就約定這麼做。菲利克猶豫了一會,轉身走向前門,瓦西里跟在後面,腳步很輕,不仔細聽都難以察覺。

充當小路的木板在一塊礁石前面分岔,男孩們心照不宣地往左,避開大家常去曬太陽的沙灘,走上一個荒蕪的緩坡,木板沒走多遠就消失了,鋪這條路的人顯然不認為會有人願意到這邊來。佈滿孔的黑石頭之間長出針狀的鹽鹼植物,菲利克赤腳走在上面,因為不時的刺痛而瑟縮一下。誰都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説話,漫無目的地往前走,直到瓦西里伸出手,拉住了菲利克的手肘。

“噓。”菲利克回頭的時候,瓦西里悄聲説,“你看。”菲利克花了好幾分鐘才找到瓦西里想讓他看的東西,礁石凹陷處的一個鳥窩,乾草裏有三隻嗷嗷待哺的海鷗雛鳥,還沒長齊羽,對着天空大大張開帶有斑點的喙。親鳥不在,應該是覓食去了。

“我們在這裏等一會,可能會見到海鷗怎樣喂小鳥。”菲利克此刻絲毫不關心海鷗。瓦西里的口緊貼着他的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幾乎把他整個人摟在懷裏。菲利克深了一口氣,既想掙,又想靠近。瓦西里的呼灑在他的後頸上。菲利克從海鷗窩上移開目光,轉過頭,看着瓦西里。兩人的臉離得很近,菲利克能清楚地聞到冷杉的氣味。瓦西里的眼睛是灰藍的,一縷長得太長的棕捲髮落在頸側,只要菲利克願意,伸手就能碰到。

“你還好嗎?”瓦西里問。

菲利克轉身抱住他,用力摟緊,臉埋在瓦西里的頸窩裏。對方遲疑了好一會,抬起手,上下撫摸菲利克的背,什麼都沒有説。陽光燒灼着礁石,蒸出一股鹽和海藻的腥味,但菲利克發起抖來,像是站在雪地裏似的。也許瓦西里早就看出了他心裏那無以名狀的尖刺,甚至比菲利克知道得更早;又或者他毫不知情,只是把菲利克當作格孤僻的弟弟看待,容忍他的怪異行為,就像容忍尤莉婭的乖戾脾氣一樣。菲利克想開口問個究竟,也想幹脆抓住瓦西里的衣領,衝他大喊大叫,但最終只是收緊手臂,抓着瓦西里的衣服。

“我只是去上大學,不是上前線。”長久的沉默之後,瓦西里説,帶着一絲笑意。

菲利克咕噥了一句什麼,也許是“我知道”,也可能是“我不在乎”。瓦西里的把手放到他的後頸上,輕輕摩挲,直到菲利克停止顫慄。

“好點了?”並沒有,但菲利克點點頭。

瓦西里雙手搭着他的肩膀,輕輕把他推開,端詳菲利克的臉,不知道想在上面尋找什麼。過了幾分鐘,他笑了笑,食指指節颳了一下菲利克的臉頰,後退一步,徹底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不能叫你小老鼠了,你可能很快就會長得比我高。”

“我討厭這個綽號。”

“所以我一直這麼叫你。”菲利克聽見自己心裏有什麼東西崩斷了,一老化的琴絃,他一直視而不見。在這片荒蕪的岩石上,昨晚深夜促使他跑到瓦西里門前的勇氣忽然又回來了,他有權把話説清楚。

“瓦西里——”年長的男孩搖搖頭,打斷了菲利克尚未成型的句子,四處張望了一下,除了石頭和海鷗,周圍什麼都沒有。他握住菲利克的手,用力攥了攥,放開。

“現在不行。”

“那什麼時候可以?”

“我不知道。也許過兩年,等你也到101學校來的時候。”瓦西里的聲音壓得很低,幾乎被海風蓋過去,“在此之前,完全忘記這件事,好嗎?不要告訴別人,要是你給我寫信,一個字也不能提起,因為首先讀到信的一定不是我本人。你明白我在説什麼嗎,菲利克?”克格的孩子不可能不明白,但菲利克選擇不説話。海鷗飛回來了,在他們頭頂盤旋,不敢下來。雛鳥叫得越發急切,在窩裏互相推擠,拍打着還沒有羽的光禿翅膀。瓦西里轉身下坡,向石灘的方向走去。菲利克半途回頭,看着放下戒心的海鷗降落在岩石上,開始喂飢餓的小鳥。

“這些鳥兒太膽小了。”瓦西里評論道。

“對。”菲利克附和道,“太膽小了。”沙子裏貝殼的鋒利邊緣割傷了腳底,菲利克倒了一口氣,繼續向前走。濕的熱空氣和海水散發出來的泥腥味讓他頭暈。其他人的影子在遠處出現,模模糊糊的,彷彿海市蜃樓。沒有人在打排球,大家都躺在兩把巨大的遮陽傘下面。尤莉婭先發現了他們,抬起手,懶洋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