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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閲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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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比揚卡的孩子們作者:vallennox冷戰,1961-1990,蘇聯的男孩們克格的孩子們只有一條路可以走,沒有人告訴他們這條路的盡頭是倒塌的牆,以及不能兼得的愛和信仰。

冷戰三部曲第二部第1章火車進站的時候,坐在長椅上的人並沒有動,不忙着上車,也不像在等人。這是火車到蘇黎世前的最後一站,下車的人不多,那些確實下來了的,都帶着一副趕路太久的厭倦神。才十一月初,月台的柱子已經迫不及待掛起了冬青花環,一看就是多年來反覆使用的舊貨,假葉子帶着皺褶,不知道和什麼容易掉的東西在一起,染上了奇怪的黃,蒙着一層薄灰,在火車啓動時揚起的塵霧裏輕輕搖晃。

長椅上的人名叫——現在很難説清楚他是誰,他用過的名字太多了。方便起見,暫時叫他彼得也不錯。他的頭髮可以形容為很淺的棕,或者很深的金,所以“菲利克”這個名字好像也很適合,叫“尼古萊”也不是不可以,而站台上那個穿着鬆垮垮馬甲的列車員偷偷在心裏喊他“伊凡”,因為他長得像俄羅斯人,卻又不完全是列車員心目中俄羅斯人的樣子,首先因為他沒有喝醉,而且那件大衣打理得很好。

彼得坐着,看不出來有多高,黑長大衣就像烏鴉受傷的翅膀,沮喪地垂下來,蓋到腳踝。他沒帶行李,領口敞開着,沒打領帶,也沒有圍巾,大冬天的,這很不尋常,就好像他是匆匆出逃的,但是列車員無法想象他從哪裏逃跑,想去哪裏。

彼得今年三十七歲,但因為臉上顯而易見的焦慮,説五十七歲也不為過。他頻繁抬起手腕看錶,襯衫袖口從衣下面出來,沾着茶漬似的東西,也可能是血,不知道是他的還是其他人的。列車員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卻被長椅上的男人留意到了,對方的目光轉了過來,列車員瑟縮了一下,後頸一陣陣發麻,覺就像被草叢深處的蝰蛇盯上了。這可憐人趕緊移開視線,翻着手裏的班次表,故意出嘩啦啦的聲音。

又一聲汽笛從遠處傳來,一列快車轟隆開過,只來得及看清楚幾個亮着燈的窗户,車就消失在凍霧之中了。

“先生?”列車員已經默認這位怪異的旅客是個啞巴,突然聽到他開口講話,不由得嚇了一跳,幸而多年來的習慣迅速啓動:“有什麼能幫助你嗎,先生?”對方笑了笑,似乎看出了列車員的不自在。笑容很適合彼得,就像在漆黑的房間裏擦亮一火柴,人們的視線會不由自主被引過去:“下一班車什麼時候來?”彼得説的是法語,聲音很輕,彷彿講錯一個詞就會觸發雪崩。這個問題列車員不需要查班次表就能回答:“七點三十五,先生,從里昂來的火車。”

“不,另一個方向的火車。”那就應該是從布達佩斯出發的慢車了,也是今天最後一班從鐵幕另一邊過來的火車,因為過關手續繁瑣,這些班次經常延誤,蘇聯守軍莫名其妙把火車扣下兩小時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只剩下從布達佩斯來的慢車了,先生,排在九點四十五,但您也知道匈牙利邊境是怎樣的,在我看來,十一點前能到就不錯了。”

“謝謝。”

“不客氣,先生。”彼得沒再説話,也沒有挪動,在昏暗的光線裏,他就像鑄在長椅上的黑鐵雕像。從山那邊悄然滾落的烏雲已經噬了太陽,雪即將落下。列車員躲到開着暖氣的辦公室去了,鎖上門,掀起小窗上的布簾,打量月台上孤零零的旅客,完全忘了辦公室裏的燈光是會把自己的影子投到布簾上的。不過長椅上的人似乎沒發現,頭靠在身後的柱子上,抱手臂,閉着眼睛。他等的可不是火車,這是列車員唯一能確定的事。

辦公室的收音機沒開,因此他們誰都沒有聽見659公里之外一堵牆倒下的聲音。這是1989年11月9,憤怒的錘子擊碎磚塊,機槍沉默了,歌聲響起,狂喜的人羣爬上柏林牆,俯身把其他人也拉上來,所有人都笑着,也在哭泣,他們背後就是被燈光照亮的蘭登堡門。所有鏡頭都對準了這一刻:一個新世界降生,彼得的舊世界敲響喪鐘。

雪終於落下來了。

——彼得對雪最早的記憶只到1955年。那一年他三歲。非常巧合地,這記憶剛好也和火車汽笛有關。父親抱着他,大衣的皮領子沾着雪粉,散發出舊木頭和石灰的氣味,父親並不煙。男孩把臉埋進皮裏,但父親不讓他這麼做,“讓所有人都看見你的臉。”這個克格上尉命令道,戴着皮手套的手拍了拍兒子的背,就像拍打一隻不太聰明的小狗。

火車靠站了,車頭熱氣騰騰,把連綿不斷的雪粉烤成細雨,蒸汽瀰漫。父子二人還站在月台上,等人把棺材搬到專門清空的一節車廂裏。母親是前天夜裏去世的,嚴重的肺炎併發症,她不想在莫斯科下葬,所以父親把葬禮搬到她的家鄉,離奧涅加湖不遠的一個小鎮,因為靠近俄羅斯-芬蘭邊境,從莫斯科去那裏必須先取得許可證,最壞情況是耽擱一週以上,幸而父親在第二總局的朋友幫他擺平了這件事。

“奧爾洛夫上尉。”一個穿着克格制服的人説,右手碰了碰帽檐。這些人長得都差不多,彼得分不清他們。在小男孩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