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咬尾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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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修道院卻忽然變得繁忙了起來。
因為從那一夜開始,城裏的死亡率忽然高了起來,特別是貧民聚集的東方區,開始有大批大批的人莫名死去。當局一開始以為是瘟疫蔓延的徵兆,派人封鎖了街區,開始排查——然而,每一個死去的人都沒有異常。
阿黛爾帶着修女們頻繁地出入東方區,為那些貧苦無依的人送葬。然而,東方區裏的死人越來越多,醫藥和祈禱本起不到絲毫的用處。
每到夜來,她路過嘆息橋的時候經常會看到那條魘蛇。那條可怕的巨蛇從東陸遠道而來,橫亙在台伯河上,吐着氣,河中沉浮着的屍體紛紛翻湧而上,絲絲縷縷的魂魄被入體內——一片片新的鱗片生長出來,蛇身變得越來越龐大。
那條巨大的蛇盤繞在水面上,回頭冷冷地看着她。
在巨蛇的雙目之間,凰羽夫人笑靨如花,美豔一如生前。
好幾次,魘蛇尾隨着她,一直游到了聖特古斯大教堂的門口,然後彷彿被教堂內的某種神聖力量震懾,沒有再跟着進入,眼睜睜的看着她進入了晝夜之門。它舒展開身體環繞着教堂,將巨大的頭顱升起在尖頂之上,凝望着教堂穹隆之下的女神像。
那些附在鱗甲上的冤魂在徹夜吶喊哭泣,令她難以入睡。
阿黛爾摩撫着袍下隱藏的劍,在室內捂住耳朵,止不住的顫抖——公子楚已經回了東陸,這條跟隨他而來的魘蛇為什麼還留在翡冷翠?它到底想做什麼?那些死去的越國亡靈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她夜不安。卻無人可訴,任何話都會被人當成是魔鬼附身的瘋話。
唯一可以求助的人是西澤爾。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自從她進入修道院後,作為她同父同母的胞兄,西澤爾皇子卻再也沒有來看過她,彷彿自從女神祭後便徹底遺忘了這個妹妹。
兩年的時間裏,只有一次或者兩次,她曾在街頭遇到過他。而她的哥哥坐在金壁輝煌的馬車裏,行匆匆,只是吩咐僕人拿出錢袋放入修女的聖盤便絕塵而去。甚至沒有下車來和她説上一句話。
那一天,在皇子的馬車駛過嘆息橋時。她又遇到了他。阿黛爾躊躇着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彷彿心有靈犀一般,馬車在她面前嘎然而止。西澤爾忽然打開了車門,詢問地看着她,彷彿明白妹妹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説。
阿黛爾遲疑了一下——很久不見,西澤爾明顯地瘦了。臉更蒼白得令人擔心。眼神深的不見底,帶着難以言表的疲倦和困頓,令她心底忽然起了一陣隱隱的刺痛。
“你瘦了,阿黛爾。”他也凝望着她,低聲“有什麼事?”
“我…”她低聲道,隨即發現了馬車內的純公主,聲音不由中止——西澤爾的子並肩坐在他身側,正俯首看着手裏的一疊書信資料,眉頭緊蹙。阿黛爾從來沒有在這個大方文雅的東陸公主身上看到過這樣神。緊張而擔憂,彷彿一場大難已經迫在眉睫。
那一瞬,阿黛爾忽然想起了外面的言:這幾年來,她的幾個兄長之間明爭暗鬥,權力之爭趨白熱化。都有破局血的危險。
想來,如今已經是到了關鍵的時候吧?在這個時候,就算説了,只怕哥哥也無法兼顧這種——虛妄的神鬼之事。
“沒事了。”她吐出了一口氣,低下頭去,喃喃。
他把手搭在車門上。默默的望着她。彷彿也有許多話想要和她説卻不知從何説起——就在她快要轉身離開的時候,西澤爾忽然從馬車裏探出身來。一把握緊了她的手腕,附耳低聲:“等着我,阿黛爾。”她發現那隻緊握着她的手上赫然帶着一隻細細的金指環,不由燙着一樣地退了一步,吃驚地抬頭看着他。西澤爾的眼睛裏佈滿了血絲,似已經多不曾得到休息,然而裏面卻燃燒着隱約的火焰。
“就快到最後了。”他喃喃道,握緊她的手腕“就快到了。”
“不。”她明白他話語背後的血腥意味,忍不住顫抖起來“求求你們別這樣,哥哥…求求你們別這樣!”
“不可能的,阿黛爾。”西澤爾疲倦地一笑“就是我放過他們,他們也不會放過我。”她的手難以控制的顫抖起來,退開了一步,望着他。
“哦,不!阿黛爾,不要做傻事——事情本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彷彿知道她心裏閃過什麼樣的念頭,西澤爾苦笑起來“你是不是在想象着某種動人的場景——比如在最後的時刻身到我們之間,用自己的生命來阻擋那一場骨相殘的決戰?是不是,我親愛的純潔高尚的妹妹?”阿黛爾一顫,臉一陣蒼白,又難以掩飾地泛起了血。
“哦,天哪。太傻了…在父子兄弟自相殘殺的時候,唯一的妹妹身而出阻止這場戰爭?”西澤爾苦笑着搖頭,冷冷“就算這是出自於本心的崇高舉動,但在那種場合便會顯得非常荒誕可笑!阿黛爾,相信我,這樣做不但沒有絲毫用處,只會讓我們都淪為笑柄——我寧可死也不要受到這種羞辱。我必須要和他們親自來一個了斷。”她絞緊了雙手,絕望地看着他:“那…我該怎麼辦?”
“只要等待就夠了,阿黛爾——不要難過,掙的過程必然會伴隨痛苦,但最終的自由就在眼前了。”西澤爾凝視着她“我最親愛的妹妹,不要恐懼,也不要示弱。不要給那些人嘲笑我們的機會——回到教堂去等着我吧,我一定會來接你的。”他從馬車裏探出身,輕輕親吻妹妹的額頭。
阿黛爾無言地望着他。那個剎那,她似乎從西澤爾的眉宇之間看到了某種不祥的死氣,不由口喃喃:“哥哥,你…千萬要小心。”他怔了一下,然後微笑起來:“你會為我祈禱麼?阿黛爾?”
“西澤爾。”彷彿覺得在大街上停留太久不妥,馬車裏的女子低聲提醒了一句。
“馬上。”西澤爾低聲應了一句,鬆開了手,下身上的克什米爾羊絨披風,裹在她單薄的修道袍外,凝視着她的眼眸——“等着我。”他再度低聲。
“很快就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