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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不朽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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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在這兒幹什麼?”他冷冷地問“你是要等我逮捕你嗎?”約連走出辦公室走下樓梯來到昏暗的、墓地般的街道上。

經過門廳時他遇上那個長着贅和雙下巴的矮胖女人進門往裏走。外面本沒有米洛的影子。所有的窗子裏面都沒有燈光。空無一人的人行道形成一個陡峭的斜坡向前延伸了好幾個街區。他能夠看見在長長的鵝卵石斜坡的頂端有一條燈火通明的寬闊大道。警察總部差不多位於這斜坡的最低處人口處的黃燈泡像濕火把似的在濕的夜晚裏噬噬作響。空中飄灑着寒冷的細雨。他慢慢地順着斜坡往上走不一會便來到一家安靜、舒適、誘人的餐廳前面。餐廳的窗户上掛着大紅天鵝絨窗簾門旁有塊天藍霓虹燈招牌上面寫着:“託尼餐廳佳餚美酒請勿入內。”有那麼一瞬間天藍霓虹燈招牌上的這幾個字使他稍稍有點驚訝。在他身處的這個不可思議的畸形世界裏無論什麼反常的東西都不再顯得稀奇古怪了。那些矗立在街道兩側的建築物的頂部全都以一種奇特的、現實主義的比例修建成斜面結果使得街道本身看上去也是傾斜的。他翻起暖和的羊外套的衣領讓它緊緊地裹住自己。這個夜晚陰濕寒冷。一個穿着薄薄的襯衫和薄薄的破褲子的男孩赤着腳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他長着黑黑的頭他需要理了他還需要鞋子和襪子。他面帶病容臉蒼白一副悽慘的模樣。他走在濕漉漉的人行道上。他的腳踩在雨水坑裏出般的輕微聲響聽起來十分可怖。這男駭的窮困深深地打動了約連他從心底裏同情他他真想一拳把男孩那張蒼白、悽慘、面帶病容的臉打個滿臉開花真想一拳把他打出人世間因為看見這男孩使他想起所有生活在意大利、生活在這同一個夜晚的蒼白、悽慘、面帶病容的孩子想起他們全部需要理需要鞋子和襪子。這男孩還使約連想起那些殘廢人想起那些飢寒迫的男男女女想起那些寡言少語、逆來順受的虔誠母親她們在這同一個夜晚目光緊張地坐在户外毫不在乎地在陰冷的雨中袒用凍得冰涼的動物般的**給嬰兒餵牛。恰恰在這個時候一個正在餵的母親抱着用黑破布裹着的嬰兒緩步走過。約連真想也把她打得滿臉開花因為她使他想起了剛才那個穿着薄薄的襯衣和薄薄的褲子的男孩以及這個世界上所有令人不寒而慄、目瞪口呆的悲慘事件。在這個世界上除了那些擅長權術、卑鄙無恥的一小撮人之外其他所有的人全都得不到温飽和公正的待遇。這是一個多麼令人憎惡的世界啊!他想知道即使在他自己那個繁榮的國度裏在這同一個夜晚有多少人缺吃少穿有多少住房四壁透風有多少丈夫喝得爛醉有多少子遭受毒打有多少孩子被欺侮、被辱罵、被遺棄。有多少家庭忍飢挨餓買不起食物?有多少人傷心絕?在這同一個夜晚生了多少起自殺事件又有多少人神失常?有多少商和店老闆欣喜若狂?有多少贏家變為輸家多少成功者變為失敗者多少富人變為窮人?有多少聰明人其實愚蠢透頂?有多少美滿的結局其實充滿了不幸?有多少老實人其實是騙子多少勇敢的人其實是膽小鬼多少忠心耿耿的人其實是叛徒多少聖徒其實道德敗壞多少身居要職的人為了幾個小錢向惡魔出賣靈魂?又有多少人本沒有靈魂?有多少筆直的窄道其實彎彎曲曲?有多少最美好的家庭其實是最糟糕的家庭多少好人其實是壞人?你要是把這些人全都加起來然後再把他們從總人數中減掉剩下的也許就只有孩子們了或者還有個艾爾伯特·愛因斯但再加上什麼地方的一個老提琴手或雕刻家。約連孤零零地走着內心非常痛苦。他覺得自己似乎與世隔絕了。他心裏老是想着那個面帶病容的赤腳男孩。直到他拐了個彎走到大道上時他才終於把男孩那令人慘不忍睹的形象從腦海裏擺掉。在大道上他碰到一個盟軍士兵躺在地上搐。這是個年輕的中尉長着一張小小的、蒼白的、孩子氣的臉。六個來自不同國家的士兵使勁按住他身體的不同部位努力想幫他平靜下來。他咬緊牙關語無倫次地喊叫着、呻着一個勁地翻白眼。

“別讓他把舌頭咬掉了”約連身旁一個矮個中士機靈地提醒道。又一個士兵立即撲上去加入了這場混戰他使勁按住了中尉那張痙孿的臉。突然間這幫人的目的達到了被他們牢牢壓在身下的中尉一下子僵直不動了。可他們反而沒了主意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誰也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才好。他們野的面孔全都繃得緊緊的不約而同地出痴呆呆的恐慌神

“你們為什麼不把他抬起來放到那輛汽車的引擎蓋上去呢?”一個站在約連背後的下士拖着腔説。這話似乎有道理於是那七個士兵抬起年輕的中尉一邊仍然按住他身上搐的各個部位一邊小心翼翼地把他平放在旁邊一輛停着的汽車的引擎蓋上。可把他放在引擎蓋上以後他們又開始緊張不安地互相望着不知道接下來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你們為什麼不把他從那汽車的引擎蓋上抬下來放到地上呢?”約連背後的那個下士又拖着腔説。這似乎也是個好主意於是他們又動手把他抬回到人行道上。他們還沒有把他放好就飛快地開過來一輛閃着紅聚光燈的吉普車。吉普車前座上坐着兩個憲兵。

“出了什麼事?”司機叫道。

“他正風呢”一個正握住年輕中尉一條腿的士兵回答道“我們在幫他平靜下來。”

“很好。他被逮捕了。”

“我們應該拿他怎麼辦?”

“逮捕他!”憲兵大叫道。他為自己開的這個玩笑而聲音啞地大笑起來直笑得彎下了然後開着吉普車一溜煙走了。

連這才想起來自己沒有準假條便謹慎地從這幫陌生人身邊走過朝着前面遠處漆黑的夜中傳來低沉人聲的地方走去。

在被雨水淋透了的寬闊的林蔭大道上每隔半個街區就有一盞低低彎垂的路燈燈光透過褐的煙霧閃爍着怪異的光芒。他聽到在他頭頂的窗户裏有一個不幸的女人在懇求道:“請不要請不要。”一個垂頭喪氣的年輕婦女穿着黑雨衣臉上垂着一縷縷黑耷拉着眼皮走了過去。在位於下一個街區的公共事務部的門外一個醉醺醺的年輕士兵把一個醉醺醺的女郎一步步退到一科林斯式凹槽圓柱上他的三個醉醺醺的夥伴則兩腿夾着酒瓶坐在附近的台階上看着他們倆。

“請不要”醉醺醺的女郎哀求道“我現在要回家去請不要。”約連轉過身朝他們望去其中一個坐着的士兵挑釁地罵了一聲抓起一個酒瓶子朝着約連扔了過去。酒瓶沒有傷着他而是落到遠處出一聲悶響碎了。約連雙手在衣袋裏無打采不慌不忙地走開了。

“來吧寶貝”他聽見那個醉醺醺的士兵口氣堅決地催促道“現在輪到我了。”

“請不要”那個醉醺醺的女郎哀求道“請不要。”就在下一個拐彎處從一條彎彎曲曲的窄街深處從漆黑漆黑的陰影裏傳來神秘的、清晰的剷雪的聲音。他走下人行道從這條兇險的衚衕口穿過時那種鐵鏟刮擦水泥地面出的有節奏的、令人心裏的緩慢聲響嚇得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急忙快步往前走去直到那折磨人的刺耳聲音被遠遠地拋在後面。現在他知道自己走到哪兒瞭如果他一直往前走很快就會到達林蔭大道中央那口乾涸的噴泉處然後再往前走七個街區就是軍官公寓了。突然他聽到從前面陰森可怖的黑暗當中傳來動物的嗥叫聲。拐彎處的路燈已經熄滅了整整半條街籠罩在黑暗之中一切東西看上去全都模模糊糊、歪歪扭扭的。在十字路口的另一邊一個男人正用一子打一條狗就像拉斯科爾尼科夫夢中的那個人拿一條鞭於那匹馬一樣。約連努力想做到既不行也不聽可是辦不到。那條狗被一條破舊的白棕繩拴着聲嘶力竭、驚恐萬狀地時而哀號時而尖叫毫無反抗地匍匐在地上扭來扭去可那人仍然不停地用那的扁一個勁地打它。一小羣人在圍觀。有一個矮胖的女人走上前去請求他往手。

“少管閒事”那人生硬地叫道舉起子好像要連她一塊打似的。那女人滿面羞愧膽怯而猥瑣地退了回去。約連加快腳步幾乎跑着離開了。這個夜晚充滿了種種恐怖景象。他在心裏想如果耶穌降臨久這個世界上走一遭的話他的覺準跟神病醫生穿過到處是瘋子的神病房或跟被盜者穿過到處是盜賊的牢房時的覺一模一樣。即使此時出現一個麻風病人也沒有人會覺得他醜陋難看的!在下一個拐彎處一個男人正在野蠻地毆打一個小男孩一羣成年人無動於衷地圍觀着沒有一個人出來干預。一種似曾相識的覺使約到噁心他急忙向後退去。他肯定自己從前什麼時候曾經目睹過與此相同的可怕情景。是記憶錯覺嗎?這種不祥的巧合使他震驚使他內心充滿了疑慮與恐慌。這情景與他在前一個街區看到的情景非常相似儘管其中的具體人物似乎完全不同。這世界上究竟正在生什麼事情?會有一個矮胖的女人站出來請求那男人住手嗎?那男人會揚起手打她把她嚇退嗎?誰也沒有動一動。那男孩不停地哭叫着好像沉浸在痛苦之中。那男人一次次揚起巴掌響亮地、狠狠地朝着他的腦袋打下去把他打倒在地然後又猛地把他揪起來再一次把他打倒。那幫繃着臉、縮着腦袋的圍觀者當中似乎沒有人關心這個被打得暈頭轉向的男孩沒人願意站出來加以制止。這男孩最多隻有九歲。一個面灰黃的婦女正捧着一塊骯髒的洗碗布在哭泣。這男孩皮包骨頭他需要理了鮮血從他的兩隻耳朵裏湧出來。約連快步穿越寬闊的大道來到另一側遠遠躲避開這幕令人作嘔的情景不料卻又現腳下踩上了一些人的牙齒。在被雨水沖刷得閃閃亮的人行道上這些牙齒散落在一灘灘被劈啪降落的雨點淋得醚糊糊的、血跡周圍就像尖尖的手指甲那樣你戳着我我指着你。地上到處是臼齒和門牙的碎片。他踮起腳尖繞過這片怪異的廢墟來到一個門前。門裏面一個士兵正用一塊濕透了的手帕捂着嘴哭泣。他搖搖晃晃地站着身旁還有兩個士兵攙扶着他。他們嚴肅而焦慮地等待着軍用救護車。可當它終於閃爍着琥珀的霧燈噹噹地駛過來時卻沒在他們面前停下來而是一直開到了前面一個街區。那兒有個拿着幾本書的意大利平民和一羣拿着手銬和警的便衣警察生了衝突。那個尖叫着、掙扎着的平民本來是個皮膚黝黑的人眼下卻嚇得面如白紙。當許多身材高大的警察抓住他的四肢把他舉起來時他的眼睛像蝙蝠拍打翅膀似的緊張而絕望地撲閃個不停。他的書撤了一地。

“救命啊!”當警察把他抬到救護車後面敞開的門前往車裏扔去時他尖聲大叫着。他的嗓子因為動而哽噎住了。

“警察!救命!警察!”車門被關上拴住了救護車飛馳而去當警察把他團團圍住時他竟然荒唐地向警察喊叫救命這真是一個毫無幽默的諷刺。想到這種呼救的徒勞和荒謬約連不苦笑了一下。隨後他猛然悟出這呼救聲有着不止一層的含義。他驚恐地意識到這也許不是向警察出的呼救而是一個命在旦夕的朋友勇敢地從墳墓裏出的警告。他是在呼喊那些除了佩帶警和手槍的警察以外的人以及另外一些佩帶警和手槍的警察前來支持他。

“救命!警察!”那人這樣喊叫着他可能是在大聲提醒別人有危險。想到這兒約連趕快躡手躡腳地從警察身旁溜走卻又差點被一個四十歲的壯女人的腳絆倒。這女人正一邊心慌意亂地穿過十字路口一邊鬼鬼祟祟地、存心不良地回頭掃視跟在她身後的一個八十歲的老婦人。這老婦人腳踝上纏着厚厚的繃帶步履瞞珊地追趕着她可怎麼也迫不上老婦人搖搖晃晃地往前走大口大口地着氣心煩意亂、焦慮不安地自語着。這幕情景的質是明確無誤的:這是一場追逐。前面的女人已經成功地穿越了一半寬闊的大道而後面的老婦人卻還沒有走下人行道。那女人扭頭看後面步履艱難的老婦人時出一種惡意的、卑劣的、幸災樂禍的微笑顯得很惡毒卻又疑懼重重。約連知道只要那個身陷困境的老婦人叫喊一聲他就會上前幫她的忙。他知道只要她出一聲痛苦的尖叫向他求援他就會撲上前去抓住前面那個壯的女人把她給附近那幫警察。但是那老婦人悲傷而苦惱地嘟囔着甚至看也沒看他就走了過去。不一會前面的那個女人消失在越來越深的黑暗之中撇下那老婦人一個人孤零零地、茫然不知所措地站在大路中間拿不準該走哪條路。約連因為自己沒能給她任何幫助羞愧得不敢多看她一眼急匆匆轉身離開了。他一邊垂頭喪氣地逃走一邊鬼鬼祟祟、心慌意亂地回頭看唯恐那老婦人現在會跟着他走。他暗自謝飄灑着細雨、沒有光亮、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夜幕因為它正好把他給遮掩了起來。一幫幫…一幫幫警察——除了英國別處全都在一幫幫、一幫幫、一幫幫的暴徒掌握之中。到處都在一幫幫手持警的暴徒控制之下。

連外套的領子和肩膀全都淋透了。他的襪子濕冰冷。前面的一盞路燈也滅了玻璃燈泡給打碎了。建築物和麪容模糊的人影無聲無息地從他身旁一一閃過好像是浮在某種惡臭撲鼻、永無盡頭的之上一去不復返地漂走了。一個高個子僧侶走了過去他的臉被一塊糙的灰矇頭斗篷包得嚴嚴實實甚至連眼睛都藏在裏面。前面傳來腳踩在泥水裏走路出的撲哧撲哧的聲響他真怕這又是一個赤腳的男孩。他與一個瘦削枯槁、表情憂鬱的男人擦肩而過。那人穿着件雨衣面頰上有一個星狀的傷疤一側的太陽上有一塊凹陷的、表面光滑的殘缺處足有雞蛋般大小。一個年輕女人穿着咯吱作響的草鞋突然出現了。她的整張臉醜陋不堪一大片燒傷留下的粉紅花斑傷痕剛剛痴皺皺巴巴地從脖頸向上伸展經過雙頰一直延伸到眼睛上面真是可怕極了!約連嚇得渾身哆嗦不敢抬頭多看一眼。不會有人愛上這個女人的。他到懊喪。他渴望跟某個他會愛上的姑娘睡覺那姑娘會撫他使他興奮然後把他哄睡着。一幫手持警的傢伙正在皮亞諾薩島上等着他。所有的姑娘都走了。伯爵夫人和她的兒媳已經失去了魅力;他已經老了沒有興趣玩樂了也沒有時間玩樂了。西安娜走了也許死了;即使沒死大概也快了。阿費的那個豐滿的蕩女人連同她那枚下的浮雕寶石戒指一起消失了。達克特護士嫌他丟人因為他拒絕執行更多的戰鬥飛行任務會引起公憤。這附近他認識的姑娘就只剩下軍官公寓裏的那個相貌平平的女傭沒有一個男人曾經跟她睡過覺。她的名字叫米恰拉但男人們給她起了不少下的綽號。當他們用悦耳的討好聲調叫她的這些綽號時她高興得格格傻笑因為她不懂英語還以為他們是在奉承她是在善意地和她開玩笑呢。每當她看到他們胡作非為時她的內心便充滿了喜悦。她是個快活、純樸、手腳勤快的姑娘。她不識字只能勉強寫下自己的名字。她的頭直直的看上去就像因受而腐爛的麥稈。她的皮膚灰黃眼睛近視從來沒有男人跟她睡過覺因為他們誰也不想跟她睡覺只有阿費例外。就在這同一個晚上阿費強*了她然後用手捂住她的嘴把她按在衣櫥裏關了將近兩個小時直到響起宵的汽笛才住手。此時她若是到外面去便是違法的了。

然後他把她從窗户裏扔了出去。約連趕到時她的屍體仍然躺在人行道上四周圍了一圈板着面孔、手舉暗淡提燈的鄰居。

連彬彬有禮地往圈裏擠鄰居們一面給他讓出一條路一面目光狠毒地盯着他。他們怨憤地指着二樓的窗户嚴厲地輕聲指責着。看到那具摔得血模糊的屍體那種可憐的、血淋淋的慘景約連嚇得渾身戰慄心撲通撲通直跳。他閃身鑽進門廳衝上樓梯、進了公寓房間看到阿費正心緒不寧地來回踱着步臉上帶着一種外強中乾、略顯不自在的笑容。阿費心不在焉地玩着自己的煙斗看上去有點心煩意亂。不過他向約連保證説一切全都正常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我只強*了她一次”他辯解道。

連嚇了一跳。

“可你殺了她阿費!你殺了她!”

“唉強*了她之後我不得不這麼幹”阿費態度極為傲慢地回答道“我不能讓她到處去講我們的壞活對吧?”

“可你幹嗎要去碰她呢你這個愚蠢的雜種?”約連叫道“你要是需要姑娘難道不能到大街上去找一個來嗎?這座城市裏到處是女。”

“哦不我不能”阿費吹噓道“我一輩子沒有花錢幹過這種事。”

“阿費你瘋了嗎?”約連幾乎説不出話來了。

“你殺了一個女人。他們會把你關進監獄的!”

“噢不”阿費強擠出一個笑容回答道“不會把我關起來的。

他們不會把好心的老阿費關進監獄的。不會因為殺了她就把我關起來的。”

“可你把她從窗户扔了出去。她的屍體還在街上躺着呢。”

“她沒有權利躺在那兒”阿費回答道“已經過了宵時間了。”

“笨蛋!你難道不知道你幹了什麼事嗎?”約連真想抓住阿費那蟲般柔軟的肥實肩膀使勁搖晃幾下好叫他清醒清醒。

“你謀殺了一個人。他們就要把你關進監獄了。他們甚至可能會絞死你的!”

“噢我可不認為他們會這麼做”阿費回答道。他開心地抿嘴笑了笑不過看得出來他越來越緊張了。他用短的手指笨拙地擺着煙斗無意識地把煙絲全部抖落出來了。

“不長官。他們不會絞死好心的老阿費的。”他又格格地笑了起來。

“她不過是個女傭人。我可不認為他們會因為一個下賤的意大利女傭人的死而大驚小怪的。現在每天都要死掉成千上萬的人呢。你説呢?”

“你聽!”約連幾乎是高興地叫了起來。他豎起耳朵聽遠處哀鳴般的警笛聲。是警車的警笛聲。然後幾乎在剎那之間警笛聲越來越響變成一種嘈雜刺耳、氣勢洶洶的曝叫。這曝叫蓋過其它一切聲音似乎從四面八方撞入室內把他們團團圍住。約連看到阿費的臉上沒有一點血

“阿費他們是來抓你的。”為了能讓阿費在一片警笛聲中聽見他可着嗓子叫喊。他的心底湧起一陣同情。

“他們是來逮捕你的阿費你難道不懂嗎?你不能害死另一個人而逍遙法外即便她是個下賤的女傭人也不行。你難道不明白嗎?你不懂嗎?”

“噢不”阿費説。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乾巴巴地哈哈一笑。

“他們不是來逮捕我的。不會逮捕好心的老阿費的。”突然間他面呈病容癱坐在椅子上。他表情呆滯渾身哆嗦兩隻又又短、肌鬆弛的手在膝蓋上抖個不停。汽車在門外剎住了聚光燈隨即向窗口車門砰地關上警笛尖叫起來。有人刺耳地大聲喊叫着。阿費嚇得臉青。他機械地搖着腦袋臉上浮現出一種古怪而生硬的微笑聲音微弱而空地一遍遍重複着他們不是來抓他的不是來抓好心的老阿費的不長官。甚至當有人腳步沉重地衝上樓梯跑過樓梯平台時甚至當有人使足勁在門上用拳頭猛捶了四下差點把他們的耳朵震聾時他仍然在努力使自己相信這些人不是來抓他的。隨後公寓房間的門被猛地推開兩個野強壯的大塊頭憲兵衝進房間。他們的目光冷冰冰的肌達的下巴繃得緊緊的顯得十分嚴厲。他們大踏步穿過房間逮捕了約連。

他們是因為約連未持有通行證便呆在羅馬而逮捕他的。

他們因擅自闖入而向阿費道歉隨後便一邊一個夾住約連把鐵銬般的手指伸到他的腋下牢牢掐住將他帶了出去。下樓梯時他們一句話也沒有説。外面車門緊閉的汽車旁邊還有兩個身材高大、戴着硬邦邦的白鋼盔的憲兵正在等着他們。他們把約連推到汽車後座上汽車立刻轟嗚着穿過雨霧朝警察所開去。憲兵們把他鎖在一間四面都是石頭牆壁的牢房裏關了一夜。到了黎明時分他們遞給他一隻桶解小便接着便開車把他押送到飛機場。

在那兒的一架運輸機旁邊另外有兩個手持警、頭戴白鋼盔的膀大圓的憲兵正在等着他們。他們到達時飛機的引擎已經動起來了綠的圓柱形整罩表面上滲出的水汽凝聚而成的小水珠微微顫動着。那些憲兵互相之間也不説一句話甚至連頭也不點一下。約連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麼冷冰冰的面孔。飛機直接飛往皮亞諾薩島。在簡易跑道上還有兩個沉默不語的憲兵正在等着他們。現在一共有八個憲兵了。他們準確地遵行着無聲的命令列隊分別進入兩輛汽車。汽車轟嗚着奔馳而去。他們穿過四個中隊的駐地來到大隊司令部的大樓前面。在那兒的停車場上另外有兩個憲兵正在等着他們。這樣當他們轉彎走向大樓人口時一共有十個高大強壯、意志堅強、沉默不語的憲兵嚴嚴實實地簇擁着他。他們在煤渣路上邁着整齊的步伐腳下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連覺得他們似乎走得越來越炔。他驚恐不安起來。這十個憲兵中的任何一個看上去都力大無比一拳就可以把他打死。他們只需把他們寬闊的、強健的、巨石般的肩膀朝他身上猛勁擠壓過去即刻就能叫他斷氣。他沒有任何救自己命的辦法。當他們緊緊排成兩行把他夾在中間快步往前走時他甚至不清楚是哪兩個憲兵把手伸到他的腋下牢牢掐住的。他們的腳步越來越快。當他們果斷而有節奏地疾步走上寬闊的大理石樓梯來到上面的樓梯平台時約連覺得自己好像是腳離了地在飛似的。在樓梯平台處另外有兩個表情冷酷、令人難以捉摸的憲兵正在等着他們。這兩個憲兵領着他們以更快的度沿着長長的、懸在寬闊門廳上方的樓廳往前走。在暗的瓷磚地面上他們的腳步轟然作響猶如一陣令人肅然起敬的、節奏越來越快的鼓聲迴盪在空蕩蕩的大樓中央。當他們走向卡思卡特上校的辦公室時他們前進的度更快步伐更整齊了。他們把他推進辦公室時約連以為自己這回死定了嚇得兩隻耳朵裏嗡嗡直響。在卡思卡特上校辦公桌的一角科恩中校正舒舒服服地仰坐着。他和藹可親地笑着朝約連打了個招呼然後説道:“我們要送你回國啦。”——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