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惠特科姆下士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是科恩中校為牧師安排了這種生活方式。科恩中校認為有一條很好的理由讓隨軍牧師住在大隊部大樓之外那就是牧師像他的大多數教徒那樣住在帳篷裏能使他與教徒之間保持更密切的聯繫。另一條重要的理由是讓牧師一天到晚呆在大隊部周圍會使其他軍官到不自在。同上帝保持聯繫是一碼事他們都贊同這一點但讓上帝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呆在身邊就是另一碼事了。總之正如科恩中校向那個極度緊張不安、眼珠突出的大隊作戰參謀丹比少校所描繪的那樣牧師的子過得很輕鬆他只要聽聽別人訴説煩惱舉行葬禮看望卧牀不起的傷病員和主持宗教儀式。科恩中校指出現在已不再有多少死人需要他去舉行葬禮因為德國戰鬥機的反擊基本上已經停止還因為據他估計將近百分之九十的現有陣亡人員不是死在敵軍防線之後就是在雲層中失蹤了因此牧師本用不着去處理屍體。再説主持宗教儀式也不是什麼太勞累的事因為每週只在大隊部大樓裏舉行一次而且參加的人也很少。
事實上牧師正努力使自己喜歡在這片林間空地上生活。人們為他和惠特科姆下士兩人提供了一切便利措施因此他倆誰也不可能以生活不便為依據要求允許他們回到大隊部大樓裏去。牧師輪到八個飛行中隊的食堂去和不同的人吃早餐、中餐和晚餐每五餐最後一餐去大隊部的士兵食堂吃每十餐最後一餐去那兒的軍官食堂吃。還在威斯康星州家中的時候牧師非常喜歡栽培花木。每當他陷入沉思想起那些小樹的低矮、多刺的樹枝和幾乎把他圍起來的、齊深的野草和灌木叢的時候一種土地肥沃、果實累累的美好印象便湧上心頭。天他很想在帳篷四周種上窄窄的一條秋海棠和百草但又害怕惠特科姆下士有怨氣而未種。牧師非常欣賞自己住在這青枝綠葉的環境中才會有的幽靜和與世隔絕的氣氛以及生活在那兒所引起的種種遐想和幽思。現在來找他傾吐苦惱的人比以前少多了他對此也表示幾分謝牧師不善與人相處與人談話也不大自在。他很想念子和三個幼小的孩子他的子也想念他。
除了牧師相信上帝這一點之外惠特科姆下上最討厭牧師的就是他缺乏主動做事縮手縮腳。惠特科姆下士認為這麼少的人蔘加宗教儀式令人傷心地反映了牧師本人所處的地位。為點燃偉大的神復興運動之火他把自己想象成這一運動的締造者他頭腦裏狂熱地想出種種具有挑戰的新主意——午餐盒飯、教堂聯歡會、給戰鬥傷亡人員家屬的通函、信件審查、賓戈賭博遊戲。
但牧師阻止了他。惠特科姆下士對牧師的管束很惱火因為他現到處都有改進的餘地。他斷定正是像牧師這佯的人才使宗教有了那麼一個壞名聲使他們兩人均淪為被社會遺棄的漢。和牧師不同的是惠特科姆下士極為討厭在林中空地上的隱居生活。等他讓牧師免了職之後他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回到大隊部大樓裏去過上熱熱鬧鬧的生活。
當牧師離開科恩中校開車回到那塊空地的時候惠特科姆下士正站在外面悶熱的薄霧裏用密謀似的聲調同一個圓臉的陌生人在談着什麼。那個陌生人穿着一件栗的燈絨浴衣和灰的法蘭絨睡衣。牧師認出那浴衣和睡衣是醫院的統一服裝。那兩個人誰也沒有以任何形式跟他打招呼。那陌生人的齒齦被塗成了紫;他的燈絨浴衣後面有一幅畫畫着一架b-25轟炸機正穿過桔紅的高炮火浴衣的前面畫上了整整齊齊的六排小炸彈表示飛滿了六十次戰鬥任務。牧師被這兩幅圖深深引住了他停住腳步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兩個人停止了談話默不作聲地等着他走開。
牧師匆匆走進他的帳篷。他聽見或者説他想象着他聽見他們在竊笑。
過了一會兒惠特科姆下士走進來問道:“情況怎麼樣?”
“沒什麼新聞”牧師回答説眼睛看着其他地方。
“剛才有人來這兒找我嗎?”
“還不是那個怪人約連。他真是個惹事生非的傢伙不是嗎?”
“我倒不那麼肯定他是個怪人”牧師評論説。
“説得對你和他站在一邊”惠特科姆下士用受到傷害的口氣説然後跺着腳走了出去。
牧師難以相信惠特科姆下士又被惹氣並真的走出去了。剛等他明白惠特科姆下士又走了進來。
“你總是支持別人”惠特科姆下士指責他説“可你不支持你手下的人。這就是你的過錯之一。”
“我並不是想支持他”牧師抱歉地説“我只是表明一下態度。”
“卡思卡特上校想要幹什麼?”
“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他只是想商量一下每次飛行任務前是否有可能在簡令下達室裏做一下禱告。”
“好吧不告訴我就算了。”惠特科姆下士怒氣衝衝地説完就又走了出去。
牧師非常難過。他想方設法但無論他考慮得多麼周到卻總好像是在設法傷害惠特科姆下士的情。他懊惱地向下凝視着現科恩中校硬派來替他打掃帳篷、看管物品的勤務兵又忘了給他擦皮鞋了。
惠特科姆下士又回來了。
“你從來不把重要的消息告訴我”他刻薄地抱怨説“你不信任你手下的人。這是你的又一個過錯。”
“不對我信任”牧師內疚地向他保證説“我非常非常信任你。”
“那麼那些信怎麼辦?”
“不現在不”牧師畏畏縮縮地懇求説“別提信的事。請別再提這件事了;如果我改變了主意我會告訴你的。”惠特科姆下士大雷霆。
“是這樣嗎?好吧你倒輕鬆往那兒一坐搖搖頭説不行而所有的工作全得由我去做。你沒看見外面那個浴衣上畫上了那些圖畫的傢伙嗎?”
“他來這兒是找我的嗎?”
“不是”惠特科姆下士説然後走了出去。
帳篷裏悶熱、濕牧師覺得自己渾身濕滴滴的。他像個極不情願的偷聽者聽着帳篷外面的人壓低嗓門竊竊私語聲音沉悶低沉嗡嗡的聽不清楚。他有氣無力地坐在那張作為辦公桌用的搖搖晃晃的正方形橋牌桌前雙緊閉兩眼出茫然若失的神臉蠟黃。他臉上長着好幾塊很小的粉刺窩已有不少年頭了上面的顏和表面紋理就像完整的杏仁殼。他絞盡腦汁想理出一些頭緒找到惠特科姆下士怨恨他的源。他無論如何想不出是什麼問題於是他確信自己對他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如果説惠特科姆下士的那種長期的憤恨是由於牧師拒絕了他的賓戈賭博遊戲和給在戰鬥中陣亡的將士家屬寄通函的主意而產生的這似乎令人難以置信。牧師垂頭喪氣自認自己無能。幾個星期以來他一直打算和惠特科姆下士開誠佈公地談一次以便清到底是什麼使他煩惱但現在他已對自己有可能清楚的事情到害臊了。
帳篷外面惠特科姆下士在竊笑另一個人也在抿着嘴輕聲地笑。有那麼幾秒鐘牧師頭腦裏糊糊的突然產生了一種神秘、離奇的覺彷彿以前在生活中曾經歷過這一完全相同的情景。他竭力想抓牢並留住這一印象以便預測也許甚至能控制下面將會生的事情但正如他事先已知道的那樣這一靈沒給他留下什麼印象便消失了。這種微妙的在幻想與現實之間反覆出現的內心混亂是典型的錯構症;牧師被這種症狀住了他對此還頗有了解比如説他知道這種症狀叫做錯構症他對這種推論的視覺現象很興趣。
有些時候牧師突然到驚惴失措那些伴隨他度過了幾乎大半生的事物、想法甚至人莫名其妙地呈現出一種他以前從未見過的、陌生而又反常的樣子這種樣子使這些事物、想法或人顯得似乎是完全陌生的。他腦裏幾乎閃過一些十分清晰的景象他在其中幾乎見過絕對真理。在斯諾登的葬禮上有個赤條條的人在樹上這個曲使他惑不解因為當時他沒有以前在斯諾登的葬禮上看見一個赤條條的人在樹上時曾有過的那種覺。因為那個幽靈不是以一種陌生的外表出現在他面前的悉的人或事。因為牧師確確實實看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