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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變幻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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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翔見對方果如尉遲巧所顧慮的,竟將自己珍藏已久的那片奇異樹葉碎,不由急得站起身形,怒聲間道:“你為什麼把我這片樹葉碎。”鹿玉如笑容一收,臉上神又變,變得其冷如水,並隱含殺氣地緩緩站起身來,曬然不屑説道:“我愛毀就毀,要,你還能把我怎樣?”夏天翔這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刁蠻的少女,氣得雙目一張,神光電,正自考慮是否應與鹿玉如翻臉動手之際,忽然聽得那位靜坐行功的尉遲巧,似被二人爭吵的語聲驚動,遠遠叫道:“夏老弟,你在何處與人答話?”夏天翔心想先請這位老前輩來評評是非也好,遂應聲答道:“尉遲老前輩,我在這林內與崑崙派鹿姑娘…”話猶未了,鹿玉如眉騰殺氣,面罩嚴霜,玉腕微翻,一線烏光猝然出手,直向夏天翔心窩到。

夏天翔哪裏想得到鹿玉如一聲不響地便即出手,而且下手又狠又辣,毫不留情,加上雙方距離太近,身法再怎捷,亦自閃躲不開,硬被那線烏光打中前將台重

鹿玉如見夏天翔前重中了自己的暗器,遂不等尉遲巧趕到,飄身疾向峯腳一面的林邊閃去。

尉遲巧趕到林中,鹿玉如身形已渺,只聽得幾聲充滿得意意味的森森冷笑,在小峯半一響即寂。

夏天翔伸手在前取下掛在衣裳之上的那件暗器一看,居然是枚長約寸許、呈紫黑、體作三稜的“天荊毒刺”不在驚魂方定之下,又復驚出一身冷汗。

尉遲巧不清其中因由,惶然膛目,夏天翔手拈“天荊毒刺”搖頭苦笑説道:“‘薔薇使者’只告訴我玉有刺,我卻萬想不到這位鹿玉如姑娘,居然如此心狠意毒,冷不防便打了我一枚幾乎無藥可救的‘天荊毒刺’。”尉遲巧目注夏天翔,頗為關切他説道:“夏老弟暫時不必敍述經過,你既中‘天荊毒刺’,趕緊且把賽老怪物給的特煉靈丹服下一粒。”夏天翔苦笑説道:“尉遲老前輩怎的突地懵懂起來?這種‘天荊毒刺’毒力極強,我到如今尚復安然無事,自系未受傷害,何必糟蹋那種含千年芝的特煉靈丹則甚?”尉遲巧聞言驚道:“崑崙特產的‘天荊毒刺’,號稱無堅不摧,何況打的又是前將台重,夏老弟怎會無甚傷損?”夏天翔搖頭答道:“鹿玉如倘若手下留情,打我其他部位,至少也要損失一粒罕世靈丹,幸虧她太以心狠意毒,打的是我將台重,才僥倖安然無事!”尉遲巧這時方恍然大悟説道:“我忘了老弟貼身藏有…”夏天翔略拭額間冷汗,點頭説道:“老前輩説得不錯,我前七坎、將台、後背脊心等三處重之上藏有三片‘大別散人’所遣武林至寶‘護龍鱗’,故而這條小命,等於又被仲孫飛瓊所救。”尉遲巧笑道:“老弟既然無恙,趕快對我説説鹿玉如怎會至此?你們又怎會破臉動手?

到這等地步呢!”夏天翔長嘆一聲答道:“生薑畢竟老的辣,在這種險惡江湖之中,倘若經驗閲歷不夠,無論武功多好也難免要吃大虧。我在敍述與鹿玉如破臉動手的經過以前,不由得不欽佩老前輩燭隱微,料事如見。”尉遲巧笑道:“夏老弟,你好端端的卻把我老化子捧上一頓則甚?”夏天翔搖頭一嘆,便將適才經過,詳細敍述,説完並向尉遲巧問道:“尉遲老前輩,你再判斷判斷,鹿玉如為何突有這種似乎逾越理的異常舉止?”尉遲巧默默聽完,沉片刻説道:“此事決不簡單,其中情節,也不是僅憑意料便敢斷言。似乎可以暫加擱置,等見了崑崙掌門知非子後,總該明白一二。”夏天翔也知內中隱秘重重,一時難測,只得強忍憤怒,收起那枚“天荊毒刺”向尉遲巧説道:“尉遲老前輩,我們這趟崑崙之行,真是所謂陪了夫人又折兵,既吃力,更不討好!”尉遲巧蹙盾説道:“跑趟冤枉長路倒無所謂,只是不清那片被鹿玉如毀去的三歧樹葉,究竟與天荊奇樹有無關聯?倘若無甚關聯,倒還罷了,否則黃山天都大會之上,便因失去證據,而不能對點蒼、祁連兩派陰謀挑起武林風波之事,加以揭破指責。”夏天翔知道這片樹葉關係重要,遂在略一尋思以後,向尉遲巧説道:“尉遲老前輩,那株生長在伏牛山鵬屍古之中的天荊奇樹,既被‘辣手喪門’焦乾發現移植,必在祁連,我們若能設法連刺帶葉的上小小一枝,豈不比僅有一片樹葉為徵,來得更有力麼?”尉遲巧搖頭笑道:“夏老弟,你説得雖然不錯,但要想深入祁連山絳雪巖那等龍潭虎之中盜取重要證據,恐怕太難如願。”夏天翔劍眉微軒笑道:“我們自從黃山會後西來的這一路之上,所遭所遇,何事不難,但又何難不克呢?”尉遲巧笑道:“老弟既然豪情萬丈,我們反正便道祁連,設法探它一探也好!”兩入計劃既定,遂東穿大漠,進玉門關,奔甘涼道,準備覓機略探祁連,然後再往峨嵋金頂,與“商山隱叟”賽韓康、“凌波玉女”柴無垢等會合。

事有湊巧,尉遲巧、夏天翔到了涼州,正在一座酒樓相對飲酒,商議暗探祁連之際,忽然聽得對面雅座之中,有一個陰冷的口音得意笑道:“玄修道長,請你回覆貴派掌門鐵冠道長,就説不但我們絳雪巖陽的眾妙堂中有對方意料不到的世外高人為助,就是絳雪巖陰的繹雪內所藏的那件東西,也已足夠把當世武林攪得天翻地覆。”夏天翔因這陰冷的口音極為耳,遂略揭自己雅座的門簾,國光注處,只見對座簾下,出一殘腿之人所拄的鋼拐。

鋼拐人目,夏天翔忽然想起對方身份,伸手蘸了茶水,在桌上寫道:“對座是祁連派中的‘陰司笑判’吳榮。”

“三手魯班”尉遲巧見字,向夏天翔微微擺手,示意他切莫驚動對方,才好靜聽究竟!

吳榮話了以後,那玄修道人便自笑道:“祁連、點蒼兩派既然同心,誰會怕事?但我掌門師兄因幾樁秘密彷彿均被對方發覺,才命我馳告貴派掌門,今後凡遇對方人物,皆應以嚴厲手段處置,莫再留情,大概等到今年臘月的黃山天都大會,彼此也該算總帳了。”

“陰司笑判”吳榮一陣陰森的冷笑説道:“這叫英雄之見略同,我們自然應該在正式手以前,儘量消滅對方實力,並設法制造矛盾,避免其他門派相互團結!玄慘道長是到緯雪巖陽的眾妙堂中面見我掌門師兄,還是由我轉告?”玄修道人笑道:“貴派掌門人既在眾妙堂率領祁連羣雄重煉九幽磷火,加強威力,則不必再加驚擾,何況玄修又已巧遇吳兄,就請吳兄代將此意轉達便了。”吳榮連連應諾,玄修道人又復問道:“吳兄,那兩位高人何時才肯出手?”吳榮笑道:“那兩位的情怪僻絕倫,非等指定之人出頭面,才肯驀然現身,驚動天下。”夏天翔聽到此處,不由以一種深為佩服的目光,看了尉退巧一眼,知道他所料不差,確有兩位想不到的人物,隱身暗為祁連、點蒼兩派撐助陣。

尉遲巧蹙盾搖頭,用手略指對座,果然又聽得那位玄修道人笑着問道:“既然如此,我們便設法把那兩位所指定之人,早點將出來,豈不更好?”吳榮怪聲笑道:“那兩位所指定之人,豈是好惹?生平行事,宛若神龍,除非他自己願意出頭,否則又有誰能輕易尋得着他的一鱗半爪?”尉遲巧、夏天翔聞言,不相對搖頭,互作無言苦笑,暗歎其中啞謎重重。吳榮與玄修所説的“那兩位”是誰?及“那兩位所指定之人”又是誰?委實大以費人猜疑。

就在此時,對座桌椅一陣響動,彷彿酒飯用畢,已離去,夏天翔遂趕緊放下門簾,只聽鐵枴丁了點地,吳榮果與點蒼派的玄修道人,相偕下樓而去。

尉遲巧自窗門瞥見二人去遠以後,對夏天翔低聲笑道:“夏老弟,我們無意之中已有極大收穫,你不必再往祁連輕身犯險了。”夏天翔搖頭笑道:“老前輩説得不對,我如今更有兩樁疑問,必須到祁連山繹雪巖頭走走。”尉遲巧無可奈何,目注夏天翔苦笑説道:“夏老弟,你這兩樁疑問我可以猜得出來!第一樁是隱身絳雪巖陽眾妙堂中,暗對祁連派助紂為者,究是何人?第二樁是‘陰司笑判’吳榮所説,藏在絳雪巖陰絳雪中那件足以攪得當世武林天翻地覆的東西,是不是由伏牛山鵬屍古移植來的天荊奇樹?”夏天翔拊掌笑道:“老前輩猜得一點不錯,難道為了這兩樁重大疑問,我還不應該冒點危險,去往絳雪巖頭一探?”尉遲巧笑道:“去是該去,但祁連山絳雪巖好手多於點蒼步虛道觀,而我們卻勢更單,力更薄,有些像是包打狗,一去難回。”夏天翔失笑説道:“老前輩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憑你魯班巧技,神偷八法,及那妙用無窮的七寶李公拐,應該可以逢凶化吉,遇難呈祥,而我也還有一粒足能唬住對方不敢這下絕情毒手的‘乾天霹靂’。”尉遲巧被夏天翔這幾句話勾動雄心,目中光一,點頭説道:“好好好,我們就碰碰運氣,來一次巧探龍潭,硬闖虎!”夏天翔大喜説道:“尉遲老前輩,這次暗探祁連,由我來策劃可好?”尉遲巧飲盡杯中美酒。點頭笑道:“遵命!遵命!”夏天翔興高采烈地指着桌上堆得高高的一盤醬牛説迫:“這盤醬牛,權當是祁連山絳雪巖,我們應該分道揚鏢,老前輩去往山陽眾妙堂,設法探聽祁連派所恃為靠山的究是何人?我則去往山陰絳雪,看看那件能令武林天翻地覆的東西,是不是天荊奇樹?”尉遲巧有點猜不透夏天翔腹內的機關,含笑問道:“我是明闖眾妙堂還是暗探…”夏天翔不等尉遲巧話完,便即笑道:“明闖,明闖,老前輩明闖眾妙堂,我則暗探絳雪。”尉遲巧笑道:“老弟既然運籌決算,便請索明白指示,我這趟眾妙堂應該怎樣闖法?”夏天翔彷彿有成竹地應聲答道:“老前輩無妨假借一位絕世高人的名頭,就説奉偷傳言,豈不便可明目張膽地去往眾妙堂中走走?只要當時答對得宜,祁連羣魔或許不致遽然翻臉。”尉遲巧被夏天翔觸動靈機,心中忽生妙計,喜形於他説道:“對對對,夏老弟此策頗妙,我便假借你師傅的名頭,就説替皇甫神婆傳言可好?”夏天翔想了一想説道:“我師傅平素不大愛管閒事,還是假借‘天外情魔’仲孫聖老前輩的名頭比較適合!”語音至此微頓,忽然滿面情思地長嘆一聲説道:“提到‘天外情魔’仲孫聖老前輩,我便懷念那位仲孫飛瓊姑娘,倘若她在此間,有她的大黃、小白及罕世龍駒青風驥等那羣隨從班底幫幫忙兒,事情便容易辦得多了!”尉遲巧笑道:“夏老弟不必嘆氣,我冷眼旁觀,看出仲孫姑娘對你外冷內熱,極為投緣,雖然未必在此相逢,前途總可再見。”夏天翔點頭説道:“我知道她對我好,不然也決不肯往返數千里長途,奔向大雪山玄冰原,代求續命靈藥。但她連謝都不容我謝一聲,便飄然而去,未免令我始終耿耿於懷,好生難過。”説到此處,好似勾動愁懷,引杯連飲,神情頓顯抑鬱。

尉遲巧經驗老到,深知這種兒女情事,若從正面勸解,往往越勸越糟,遂岔開話頭笑道:“夏老弟,我們既然定計,不如早早實行,我們酒飯用畢,便即各行其是可好?”夏天翔聞言,果然情愁稍戢,英風又振,應聲笑道:“老前輩無妨先到片刻,因為山陽有事,山陰或許防範稍疏,我比較容易進入絳雪中暗探。”尉遲巧含笑點頭,遂喚來店家結清酒帳,往涼州城南的祁連山麓馳去。

到了山麓,尉遲巧手指南方,向夏天翔笑道:“據我所知,由此入山的第四座終年積雪高峯,便是絳雪巖。我們如今不宜再復同行,且等事完以後,仍在此處相會便了。”話完,身形閃處,展開上乘輕功,首先向重山疊嶺之中,飛馳而去。

夏天翔徘徊片刻,略記附近山麓形勢,也就往南攀援,但剛剛轉過一座峯,便驚喜集,目瞪口呆地詫異絕。

原來面山石上,蹲着異獸大黃,古松下站着罕世龍駒青鳳驥,那位旦夕縈心、繫念不已的仲孫飛瓊也正懷抱靈猿小白,俏生生立在松旁,黛眉微蹩,妙目波,以一種半喜半嗔的眼光,凝注自己。

夏天翔不見仲孫飛瓊之際,對她相思絕,但突見仲孫飛瓊之下,又滿懷心事,不知應該從何説起,驚喜集,徽愕片刻,脹紅着臉兒叫了一聲:“仲孫姊姊!”仲孫飛瓊也被他叫得一愕,但旋即蹙眉説道:“你向來高傲,不肯服人,如今怎麼變得嘴甜起來?甘心叫我姊姊?”夏天翔聞言,臉上更覺發燒,暗想這種無法回答之話,乾脆不答為妙,遂走向仲孫飛瓊身畔,長揖為禮,笑道:“仲孫姊姊,我先謝謝你為我遠上大雪山玄冰原,往返數千里長途,代求續命靈藥!”仲孫飛瓊笑道:“那朵硃紅雪蓮已在中途被人搶去,我大雪山玄冰原之行,只是一樁空頭人情,你不必這樣記在心上。

“夏天翔笑道:“姊姊是不是猜出我的行蹤,趕來這裏找我?”這回輪到仲孫飛瓊玉頰生,半羞半嗔地盯了夏天翔一眼問道“你有如此自信,知道我是找你?”夏天翔聽出仲孫飛瓊語氣不對,知道自己説話太直,已使對方略覺羞窘,遂趕緊設法轉圜,陪笑涎臉説道:“姊姊知道我愛闖禍,時刻暗中維護,這回既然巧遇,大概又要幫我的忙了。”仲孫飛瓊聽他這樣説法,顏略霽,妙目一轉,伸手指着靈猿小白,異獸大黃及罕世龍駒青鳳驥,嫣然笑道:“我這羣隨從班底,均在此處,你要它們怎樣幫忙,是往山陰暗探?

還是往山陽明闖?”夏天翔驚訝絕地失聲叫道:“仲孫妹妹,你是神仙?會未卜先知的陰陽八卦?”仲孫飛瓊笑道:“我若會未卜先知,便告訴你祁連派身後之人是誰?絳雪中的那件東西是否天荊奇樹,豈不省事?也免得你支使那位尉遲神偷,假借我爹爹名頭,去往眾妙堂中胡説八道,”夏天翔恍然大悟道:“原來妹姊當時也在涼州城的那座酒樓之中。”仲孫飛瓊‮撫‬着靈猿小白的一身銀,微笑道:“幸虧你在背後沒有罵我,不然我也不會管你這次閒事!”夏天翔笑道:“我怎會在背後罵姊姊,只有朝夕想你…”仲孫飛瓊嗔道:“你敢胡説!”夏天翔見她那種嬌媚無比的絕世風神,不由意亂情地痴痴答道:“姊姊,我不是胡説,全是肺腑之言!自從洱海東岸一別,朝也想姊姊,暮也想姊姊…”仲孫飛瓊見他痴頭痴腦的越描越黑,不由羞窘得滿面通紅,連連跺腳。

夏天翔見仲孫飛瓊這等神情,才警覺自己失言,也把張俊臉漲成大紅布一般,趕緊轉移話頭説道:“仲孫姊姊,我想請你教我一樁本領好麼?”仲孫飛瓊嗔意未消地看看夏天翔,櫻微披説道:“你是堂堂‘北溟神婆’皇甫翠的得意弟子,還要跟我學甚本領?”夏天翔笑道:“我想學的不是武功,只是幾句話兒。”仲孫飛瓊以為夏天翔又想要借題發揮,臉微沉,冷然説道:“你要再敢胡扯,休怪我從今後不再理你!”夏天翔忙自接口説道:“我是想請姊姊教我你在商山天心坪與賽韓康老前輩打賭,贏得這匹罕世龍駒青風驥時向它耳邊所説的、使它甘心跟你乖乖走去的幾句話兒!”仲孫飛瓊詫道:“你要學這幾句話兒則甚?”夏天翔笑道:“我和祁連派掌門人戚大招訂下一條賭約,可能把他那匹千里‮花菊‬青贏來,但那匹馬兒脾氣太壞…”仲孫飛瓊聽出幾分內情,含笑問道:“你怎知那匹千里‮花菊‬青的脾氣太壞,是不是曾經吃過它的苦頭啦?”夏天翔臉上微紅,遂把在黃山試馬,被千里‮花菊‬青摔了兩次之事,告知仲孫飛瓊,説完笑道:“姊姊倘若肯把那幾句話教我入下回遇上千裏‮花菊‬青時,我只要向它耳邊嘀咕嘀咕,它就可能奔暗投明,豈不把‘九首飛鵬’戚大招氣個半死?”仲孫飛瓊點頭微笑,説了三句幾乎有音無字的奇異獸語道:“哈嘰哩摩,摩嘰哩哈,哈嘰摩摩古龍!”夏天翔照樣學道:“哈嘰哩摩,摩嘰哩哈,哈嘰摩摩古龍!”起初覺得有些拗口,但唸了兩三遍後,也就記,又向仲孫飛瓊含笑問道:“仲孫姊姊,這‘哈嘰哩摩,摩嘰哩哈,哈嘰摩摩古龍’三句唸咒似的話兒,究竟是什麼意思?”仲孫飛瓊笑道:“這就等於人類説的:‘我喜歡你,你若喜歡我,我一定對你很好!’”夏天翔哦了一聲,目注仲孫飛瓊説道:“我喜歡你,你若喜歡我,我一定對你很好!”仲孫飛瓊忽然發現這幾句話又涉雙關,聽來大覺刺耳,遂怒形於地白了夏天翔一眼,説道:“你這個人大壞,從今以後不理你了!”話完,懷抱白猿,飄身縱上青風驥,便馳去。

夏天翔慌忙趕過去,拉住仲孫飛瓊的玄披風,苦着臉兒急聲叫道:“仲孫姊姊,你怎的老是怪我?我又不知道這兒句咒語似的話兒,究竟是什麼意思?”仲孫飛瓊適才因一時羞窘不堪,方佛然去,如今想起此事確實難怪夏天翔,遂又飄身下騎,哼了一聲説道:“你只學會這三句話兒,那匹千里‮花菊‬青還是不會甘心跟你!”夏天翔陪笑説道:“好姊姊,你説教我本領,便索教全,除了這‘哈嘰哩摩,摩嘰哩哈,哈嘰摩摩古龍’三句話兒以外,還要學些什麼?”仲孫飛瓊答道:“不必再學別的,只要再加上一個字兒!”夏天翔愕然問道:“這是個什麼字兒,竟有這大力量!”仲孫飛瓊正説道:“就是一個‘誠’字!你要以誠懇的態度,極誠懇的聲音,向它耳邊低低傾訴,才會發生效力!否則你這三句‘哈嘰哩摩,摩嘰哩哈,哈嘰摩摩古龍’尚未説完,便將難免被那匹千里‮花菊‬青踢得飛出八尺!”夏天翔口內唯唯受教,心中卻在暗想,若像仲孫姊姊這等絕代佳人,用極誠懇的態度,極誠懇的聲音在耳邊低低傾訴,慢説是匹罕世神駒,便是塊無靈頑石,應該也會點頭。但願那匹千里‮花菊‬青莫像仲孫姊姊這等故作矯情,難於伺候,否則自己定將被踢得鼻青臉腫不可。

仲孫飛瓊見夏天翔目光凝滯,似在沉思,不由訝然間道:“你在想些什麼?”夏天翔聞言驚覺,目光移注這位風華絕代的仲孫姊姊身上,用一種極誠懇的態度,極誠懇的聲音,緩緩説道:“仲孫姊姊,我是在想那匹馬兒會不會和人一樣,對於誠與不誠,能加分辨!”仲孫飛瓊聽出夏天翔話中有話,玉頰一熱,接口正説道:“常言道得好:‘路遙知馬力,久見人心。’誠與不誠,必須留待時間判決。又道是:‘誠所至,金石為開。’你總應該懂得其中的道理?”夏天翔靈犀一點,便悟出仲孫飛瓊的語意,喜心翻倒地含笑叫道:“我懂,我懂,仲孫姊姊,謝謝你!”仲孫飛瓊嬌靨之上浮現兩團紅暈,佯嗔説道:“懂就懂,謝我則甚?像這樣痴頭痴腦的…”夏天翔不等仲孫飛瓊話完,便即叫道:“姊妹,這就是你不懂了,痴人才有真…”仲孫飛瓊也不等他下面那個“情”字出口,便自目注深山説道:“我們不要再在這裏瞎扯,你那位尉遲老前輩如今可能已與祁連羣兇見面,遭遇困難了呢。”夏天翔憬然一驚説道:“姊姊,你的馬快,且帶大黃去替尉遲老前輩打個接應,請小白幫我跑趟絳雪吧!”仲孫飛瓊搖頭説道:“大黃在洱海東岸廢寺之中曾殺‘辣手喪門’焦乾,不宜再與祁連羣兇見面,它與小白,都陪你去繹雪巖陰的絛雪中好了。”夏天翔目注仲孫飛瓊,異常關切他説道:“妹妹單獨前往眾妙堂,未免令人放心不下。”仲孫飛瓊笑道:“我單獨前去,你放心不下,但你尉遲老前輩單獨前去,你卻怎的放心得下?”夏天翔臉上一紅,赧然無語。

仲孫飛瓊又復笑道:“你尉遲老前輩假借我爹爹名頭前往,祁連羣兇或有所疑,但我再趕去替他一打圓場,豈不恰到好處,像是真的一樣?”夏天翔方一點頭,仲孫飛瓊又道:“何況我既無兵刃,又不攜帶祁連羣兇所目為惡獸的小白大黃,更顯得絲毫未存敵意!‘九首飛鵬’戚大招再怎麼兇橫,也不致會對‘天外情魔’的愛女及所派使者加以留難迫害。”夏天翔聽仲孫飛瓊講得人情入理,遂含笑説道:“仲孫姊姊,既然如此,我就帶小白大黃去了。”仲孫飛瓊目注異獸大黃,沉聲説道:“大黃,你上次在雲南洱海的荒廢禪寺之中,已經誤犯戒律,唯因錯不在你,又有那多人替你求情,才特加寬貸,如今千萬不要再犯兇殺人…”夏天翔聞言,想起九疑山之事,遂向仲孫飛瓊問道:“仲孫姊姊,你可曾在湖南九疑山麓單人獨騎誅殺過‘祁連四鬼’?”仲孫飛瓊莫名其妙地訝然答道:“我生平從未殺過任何人,怎麼會跑到湖南九疑山去獨斬‘祁連四鬼’?你好端端的如此問我則甚?”夏天翔劍眉微蹙,又復問道:“妹妹這匹青風驥,可曾借給旁人騎過?”仲孫飛瓊搖頭答道:“這匹青風驥除了它的舊主人‘商山隱叟’賽韓康與我之外,恐怕不允許第三人上背乘騎。”説到此處,語音微頓,目光一注夏天翔,繼續笑道:“但如今你學會那三句話兒,又得了‘誠’字妙訣、也許它將對你另眼相看呢!”仲孫飛瓊剛剛説完,那匹罕世龍駒青風驥便看着夏天翔,低嘶幾聲。

夏天翔問道:“它這低聲連嘶,是什麼意思?”仲孫飛瓊一面輕拍馬背,表示對青風驥嘉勉,一面向夏天翔笑道:“它説它知道你是我好朋友,倘想騎它之時,決不會像千里‮花菊‬青那般想盡花樣把你摔下來。”夏天翔聞言,不苦笑道:“謝謝它這番美意,姊姊快請前往眾妙堂中,替我那‘三手魯班’尉遲前輩打個接應、圓圓場吧。”仲孫飛瓊含笑鬆手,命靈猿小白及異獸大黃,跟隨夏天翔共探絳雪,自己則飄身縱上青風驥,絲繮微領,直向祁連羣兇所聚居的眾妙堂中趕去。

尉遲巧與夏天翔別後,便施展輕功身法,直奔絳雪巖陽,因西北一帶從來無人敢捋祁連派的虎鬚,故而“九首飛鵬”戚大招並未在絳雪巖左近多設樁卡,才讓尉遲巧毫無阻礙地到了絳雪巖下。

眾妙堂本來就是一座山莊中的議事大廳,但因叫來順口,遂漸漸代表了整座山莊,莊門之外有四名祁連派弟子輪值守望。

尉遲巧身形一現,不等對方查問,便即“呵呵”怪笑説道:“煩勞通報貴派掌門,就説老夫‘三手魯班’尉遲巧有要事求見。”

“三手魯班”的名頭不小,祁連弟子自然趕緊向裏通報,不多時後,便見那位斷去一腿、手拄鋼拐的“陰司笑判”吳榮,代表“九首飛鵬”戚大招出莊外。

尉遲巧抱拳笑道:“尉遲巧冒昧而來,不知戚掌門人是否容我一見?”吳榮陰惻惻地笑道:“尉遲大俠到此,祁連派蓬革生輝,我掌門師兄現在眾妙堂中恭候大駕,請隨吳榮前往。”尉遲巧見對方對於自己,詞尚不太惡劣,心中不由忖道:“難道‘白頭羅剎’鮑三姑及‘桃花娘子’靳留香均尚未返回祁連?否則對方若知‘辣手喪門’焦乾慘死之事,決不會如此對待自己。”思索之間,業已走進眾妙堂,只見這所大廳之上,除了正中垂下一幅黃綢慢把大廳遮去小半之外,僅陳設着極為簡單的幾張椅幾等物,那位祁連派掌門人“九首飛鵬”戚大招,則在堂口含笑相待。

尉遲巧因於涼州酒樓曾聽“陰司笑判”吳榮與點蒼玄修道長密談,知道戚大招在此督眾煉製九幽磷火,必是聽得自己前來,才匆匆撤去一切佈置,遂佯作不知,向這位祁連派掌門人抱拳笑道:“敬請戚掌門人恕我尉遲巧冒昧干謁,擾及清修之罪。”

“九首飛鵬”戚大招一面還禮,一面肅容人座“哈哈”大笑説道:“尉遲大俠説哪裏話來?祁連山因僻處西北、平素遂少武林高明寵降,像尉遲大俠這等人物,真還請都請不到呢!”尉遲巧見戚大招裝出這樣一副謙和的神,遂知自三所料不差“白頭羅剎”與“桃花娘子”定然因事勾留,尚未迴轉。

鮑三姑、靳留香兩人未回,祁連派對自己自然敵意不深,但言詞方面仍必須略微謹慎,避免刺對方,引起無謂兇險。

這時,隨侍弟子剛剛獻上香茗,尉遲巧舉杯向戚大招及吳榮含笑説道:“兩位猜不猜得出尉遲巧遠上祁連之意?”戚大招與吳榮委實對這突如其來的尉遲巧有點莫測高深,聞言對看一眼,由戚大招搖頭笑道:“戚大招等愧無鬼谷之靈,但聽尉遲大俠語意,似乎還是專上祁連,並非遊俠路過?”尉遲巧點頭笑道:“我是被人支使跑了一趟長路,但藉此得能瞻仰這絳雪巖眾妙堂風光,也還…”戚大招聽得訝然接口問道:“尉遲大俠,你來此之意,竟系受人差遣?”尉遲巧單刀直人地點頭笑道:“我是在遊俠途中,遇見一位絕世奇人,命我替他遠上祁連,向隱居在這絳雪巖的另一位絕世奇人,傳告數語!”這幾句話果然聽得“九首飛鵬”戚大招臉上微微變,但仍強自鎮定地含笑問道:“尉遲大俠所遇的那位絕世奇人是誰?這繹雪巖左近又有什麼絕世奇人隱居在此?”尉遲巧看出對方神是在故意掩飾,不心頭暗自好笑,站起身形向戚大招及吳榮深深一揖,含笑説道:“尉遲巧乃是替人傳語,倘若有所失言,或説得不對之時,尚請戚掌門人與吳兄多多擔待。”戚大招、吳榮雙雙抱拳還禮,仍由這位心中業已驚疑頗甚的祁連派掌門人發話説道:“尉遲大俠無須過謙,有話儘管請講!”尉遲巧故作神秘地低聲説道:“我所遇的那位絕世奇人説,如今隱居絳雪巖的絕世奇人,不止一位,竟有兩位!”戚大招聞言一震,手中香茗競傾出不少,潑在自己的衣襟之上,遂起立抖衣,藉機身形微側,背對尉遲巧,用眼暗詢吳榮,對於此事,究應但白相承,還是加以否認?

吳榮眉頭深蹙,向尉遲巧問道:“尉遲大俠,你所遇的那位絕世奇人,有沒有告訴你隱居緯雪巖的兩位絕世奇人的姓名來歷?”尉遲巧搖頭笑道:“那位絕世奇人只命我替他傳達數語!”戚大招與吳榮對看一眼,正答話,突然自那廳中所垂的黃綢幔之後傳出一種低若遊絲的奇異語音,緩緩説道:“戚掌門人,不必再行隱秘,我要與這位‘三手魯班’對談數語。”話音方了,黃綢幄緩緩自分,只見當中一具大蒲團上坐着一位花白長髮散垂、令人難辨面貌的黃衣老人,老人身前,並陳列着九隻銅鼎。

尉遲巧因早知眾妙堂中藏有為祁連羣兇撐的絕世異人,故而心中只奇不驚,但仔細注目之下,卻無法憑自己的江湖經驗,揣測出這位花白長髮散垂的黃衣老人絲毫來歷。

黃衣老人仍保持他那種低頭靜坐的形態,緩緩問道:“尉遲朋友,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姓名來歷?”尉遲巧見彼此業已對面答話,這黃衣老人所發話音,依舊低若遊絲,令人無法分辨他的喜怒哀樂,七情變化!遂自加警惕地笑着答道:“尉遲巧生平不愛探人陰私,老人家姓名來歷願告則告,不願則…”黃衣老人聽到此處,低低哼了一聲説道:“你不知我的姓名來歷最好,否則絛雪巖眾妙堂中,就是你血五步之地!”尉遲巧聞言,不雙眉一軒,傲氣上衝…但轉念想起自己來此的任務,又復強行忍耐。

黃衣老人又復問道:“你在何處遇見託你向我傳話之人?”尉遲巧對於這套答詞,早就有所打算,成竹在,遂毫不遲疑地應聲説道:“終南死谷左近!”黃衣老人把這“終南死谷”囚字,低低唸了幾遍,繼續問道:“他叫什麼名字?”尉遲巧故作神奇地答道:“此人不在當世武林八大門派之內,卻屬號稱三大難纏的人物之一。”這兩句話,聽得“九首飛鵬”戚大招、“陰司笑判”吳榮及那尉遲巧有心而來,冷眼旁觀之下,自然看得分明,辨出戚大招及吳榮只是因聞三大難纏人物之名吃驚,但那黃衣老人卻好似內心有甚重大動。

黃衣老人忽然向戚大招問道:“戚掌門人,我對江湖之事陌生已久,這尉遲朋友所謂的三大難纏人物,是哪幾個?”尉遲巧看出這黃衣老人是明知故問,不暗暗好笑,靜聽戚大招答道:“所謂三大難纏人物,是指‘北溟神婆’皇甫翠,‘天外情魔’仲孫聖及‘風塵狂客’厲清狂。”黃衣老人聽了這三人姓名之後,身上又起了一陣非經特別注意,不易發現的微微顫抖,向尉遲巧問道:“你在終南死谷左近所遇之人,是皇甫翠?仲孫聖?抑或厲清狂?”尉遲巧有“三手魯班”之稱,自然靈巧異常,看出這黃衣老人必與“北溟神婆”皇甫翠“天外情魔”仲孫聖“風塵狂客”厲清狂等三人之一有重大恩怨,遂試探地緩緩答道:“我所遇之人,自稱是你當年舊識!”黃衣老人低低哼了一聲説道:“他們三人,昔年與我或深或淺,均有因緣,你到底遇見了誰?”尉遲巧這次卻快捷異常地應聲答道:“‘天外情魔’仲孫聖!”一面答話,一面冷眼旁觀,留神察看這黃衣老人聞言以後有何反應。

黃衣老人咦了一聲,依舊語若遊絲他説道:“仲孫聖好端端的尋我則甚?他又怎會知道我在此處呢?”由於對方這兩句答話,使尉遲巧縮小了猜測範圍,認定在涼州酒樓所聞這黃衣老人想見之人,不是“風塵狂客”厲清狂,便是“北溟神婆”皇甫翠!

遂順着對方口氣答道:“這位‘天外情魔’的神通之大與舉措之奇,無人能測!他命尉遲巧傳言相告,説是他必然沒法尋得你想見之人,使其於今年年底以前,到這祁連山絳雪巖頭與你相會!”黃衣老人外表平靜,其實內心頗為動,發話向尉遲巧問道:“我想見之人是誰?”尉遲巧聽出黃衣老人的語音略微尖鋭,已不能保持先前那般平靜,但自己卻仍無法揣度對方姓名來歷,只得搖頭含笑答道:“‘天外情魔’仲孫聖未曾説出你想見之人的姓名,但卻有兩句金玉良言,特命尉遲巧向老人轉達。”黃衣老人淡淡問道:“什麼金玉良言?”尉遲巧正朗聲説道:“能放手時且放手,得饒人處便饒人!”黃衣老人靜靜聽完,一陣森森冷笑説道:“昔他能放手,今朝我豈饒人?‘天外情魔’仲孫聖縱然舌粲蓮花,能夠盡傾西江之水,也無法説得去我的心頭舊恨。”尉遲巧聽得眉頭一蹙,黃衣老人伸手按動蒲團左側的機鈕,那片黃綢慢又復漸漸把他的身形遮沒。

祁連派掌門人戚大招目中兇光微閃,略瞥尉遲巧,向那黃衣老人隔慢問道:“對於這位‘三手魯班’尉遲朋友來此傳話之事,老人家可有什麼特殊代?”尉遲巧知道“九首飛鵬”戚大招這樣問話之意,即系向黃衣老人請示,是否聽任自己安然而去:黃衣老人低若遊絲的語音自黃綢慢以後傳出,緩緩説道:“戚掌門人可問這位‘三手魯班’尉遲朋友索取證據,證明他確是受‘天外情魔’仲孫聖所差。如有證據,聽他自去,否則仍按一般江湖人物擅闖祁連的懲戒辦法,由我隔空彈指,將其點倒,送往絳雪中,凍成寒冰塑像,充作陳列!”尉遲巧聽得不由發出一陣縱聲狂笑,目注戚大招,冷然問道:“戚掌門人,我老化子數千裏遠來,替人跑腿送信,難道你們祁連派竟如此蠻橫待客?”戚大招被尉遲巧間得濃眉雙蹙,略一尋思,扭頭對着“陰司笑判”吳榮怪笑説道:“江湖之禮,固不可失,但祁連之規,亦不可廢!吳四弟傳諭命他們速備盛宴,為尉遲大俠洗塵,先盡江湖之禮,然後再請尉遲大俠出示證據,以符我祁連之規。”尉遲巧搖手止住吳榮,雙眉一剔,冷然叫道:“不必,不必,這種酒宴我老化子吐不下,江湖之禮可免,請你們趕快執行祁連之規,我雖有證據在身,但卻決不取出!”黃衣老人在黃綢幔之後冷笑説道“你當真要想找死?”尉遲巧高聲大笑道:“百歲誰能逃一死?青山何處不埋人!

聲未了,莊門外輪值的弟子忽然在眾妙堂口向戚大招恭身稟道:“啓稟掌門人,有位騎青馬的姑娘,自稱‘天外情魔’仲孫聖之女,名叫仲孫飛瓊,來找尉遲大俠。”這幾句話慢説聽得戚大招一愕,連尉遲巧也為之大出意外!暗想天下哪有如此巧事?仲孫飛瓊這一突然現身,豈不將自己所扯的瞞天大謊,烘托得圓圓滿滿,恰到好處?

果然“九首飛鵬”戚大招微愕以後,臉上訕訕的向莊門外輪值的弟子説道:“你去回覆仲孫姑娘,請她在莊門略候,我立即親送尉遲大俠出莊。”話完,又向尉遲巧抱拳笑道:“戚大招早知尉遲大俠光風霧月,決無虛言,失禮之處,還請多多擔待。”尉遲巧對於這幫武林兇人,喜怒哀樂,瞬息百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態度不暗暗搖頭,但也只好趁機下台,含笑説道:“江湖遊俠,事事為人,只要一語相投,慢説跑趟數千里長途,便是硬闖地獄,親嘗鼎鑊,亦所甘願!戚掌門人既已知我此來不虛,尉遲巧便當告退!”話完起立,又向黃綢幔以後的黃衣老人叫道:“老人有無復語,由我轉達‘天外情魔’?”黃衣老人冷然説道:“請你轉告仲孫聖,説我所等的那人,倘若不在十一月廿以前來此見我,則十二月十六的黃山天都絕頂,便是一場無可挽回的武林浩劫!”戚大招因自己失禮理屈,只好面帶慚,與吳榮將這位“三手魯班”送至莊外。

才出莊門,那位手牽青風驥、笑靨人、容光絕世的仲孫飛瓊,便向尉遲巧叫道:“尉遲老前輩,你這趟路跑得大遠,我特意騎馬前來接你,你把我爹爹的那幾句話兒向對方轉達了麼?”尉遲巧微微含笑點頭,見仲孫飛瓊違過繮繩,遂下再客氣,飄身上馬,仲孫飛瓊則縱向青風驥後股,老少二人一騎雙乘,直向絳雪巖下馳去。

這時那位祁連派掌門人戚大招,因覺得仲孫飛瓊那匹青風驥,似乎竟比自己的千里‮花菊‬青還要神駿,不由看得發呆,絲毫不曾想到其他方面。

但那心思陰險惡辣的“陰司笑判”吳榮卻獰笑幾聲,向戚大招説道:“掌門師兄,你覺不覺得這仲孫飛瓊來得太巧?”戚大招一代梟雄,心思極細,如今被吳榮一語提醒,不由恍然説道:“吳四弟所疑不錯,這仲孫飛瓊來得委實大以湊巧,其中定然大有蹊蹺!但可惜那匹馬兒腳程太快,業已追之不及。”吳榮一陣陰笑説道:“他們馬快,師兄的千里‮花菊‬青也是絕世腳力,何不尾隨一探?小弟則走趟蜂絳,通知另外那位,防備有人前去搗鬼。”戚大招凜然點頭説道“吳四弟此計甚好,吩咐他們替我備馬取拐。”霎時以後,這位祁連派掌門人戚大招便自提着他那威震江湖、重達百五十斤的九鵬展翼鋼拐,躍上千裏‮花菊‬青,向仲孫飛瓊、尉遲巧等所行的方向疾追而去。

“陰司笑判”吳榮則面含陰毒笑容,悄悄往絳雪巖陰的絳雪中掩去。

“三手魯班”尉遲巧離開絳雪巖後,便一面馳向自己與夏天翔約定之處,一面對身後的仲孫飛瓊笑問道:“仲孫姑娘,你怎麼來得這巧,是不是遇上夏天翔?小白大黃為何不見?”仲孫飛瓊笑道:“我恰巧與老前輩等同在涼州酒樓飲酒,僅僅一室之隔,所以知道此事,小白大黃則已跟隨夏天翔去探蜂雪了。”尉遲巧由於眾妙堂中所見的情況,知道絳雪中必多兇險,正自頗替夏天翔擔憂,如今聽得有靈猿小白、異獸大黃陪他同去,方始寬心略放。

到了與夏天翔約定之處,老少二人剛剛下騎,便聽得絳雪巖方向傳來急遽的蹄聲,尉遲巧冷笑説道:“我早就知道此事只能暫瞞祁連羣兇一時,如今“九首飛鵬”戚大招果然起疑來追,我們且躲他一躲,讓他倚仗馬快,追出三數百里,也好少一勁敵:”仲孫飛瓊點頭微笑,二人一馬遂覓地隱藏,不多時後,果見那位祁連派掌門人戚大招倒提九鵬展翼鋼拐,騎着千里‮花菊‬青,威若天神,疾馳而過。

戚大招身形沓後,尉遲巧向仲孫飛瓊笑道:“仲孫姑娘,如今乘着戚大招追過了頭,祁連派猜不出我們去而復轉之際,似乎應該悄悄走趟絳雪,替夏天翔老弟及小白大黃,打打接應!”仲孫飛瓊含笑點頭説道:“我們此行,不宜驚動對方,是否徒步前往?好在青風驥心靈耳健,倘有急事,我只要發嘯相呼,它便可循聲立至。”尉遲巧笑道:“仲孫姑娘所慮頗是,我們便走趟回頭路吧!”兩人這一施展輕功身法,翻越重山,尉遲巧才知仲孫飛瓊天生異稟,不但人温如玉,品潔於蓮,便在武功造就方面,竟也遠超夏天翔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