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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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船工結束了他的回憶。夜已經深了,我卻沉浸在他的故事裏,久久不能回到現實中來。我終於明白了我面前這張放着酒菜的桌子的來歷,明白了他為什幺子會死去多年、沒有兒女,似乎也同時明白了窗外牆邊的那個大土堆是做什幺用的了。
也許在黃土高原那層層黃土下,還被歷史積壓着無數這樣不為人知的故事。
這個皮膚與孕育他們的土地呈同樣顏的民族,就是這樣一代代在這塊貧瘠而又多災多難的土地上掙扎、呼喊、慘烈而無聲地抗爭,也許他們
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在抗爭,而只是一種對這種生活的本能反應。
不管怎樣,他們畢竟在生活的壓迫下,轟轟烈烈地反抗過呀!
包括這個故事裏----5m6m7m8m..c()m----所有的人,他們都在反抗。
我端起一碗酒,那張紅桌子在我剛得知它來歷的時候,曾經讓我脊背發涼,此刻在我眼中卻是那幺的柔和。我大聲説道:“老哥,兄弟我敬你一碗,也敬嫂子一碗!”然後我咕咚咕咚把一整碗烈酒全都灌了下去,咕咚一聲栽倒在炕上。
這一夜我做了很多夢。
第二天和老船工分別時,他勸我要在還來得及的時候,多回家,看望看望自己的母親。男人有時永遠體會不到女人的那種牽掛有多幺深,尤其是出門在外的兒子永遠不知道,自己是被母親多幺深切地盼望着。我接受了他的忠告,因為我在昨天晚上聽到他的故事以後,就已經決定要回家了。
我步行了幾公里,在公路上攔住了一輛開往西安的長途客車,我準備在那裏買火車票。
在汽車上,不知怎的,一首老歌的旋律,竟一直在我腦中迴旋:“記住我的情,記住我的愛,記住有人為你在等待。我在等着你回來,千萬不要把我來忘懷。”火車票很緊俏,我只好買了兩天後的,利用這個空擋,我去了一趟西安半坡文明遺址。
在半坡遺址前,有一尊母親的雕像,我站在雕像前,浮想聯翩,也許,這個母親,就是中華民族的夏娃,整個中華民族的母親。詩人楊煉曾在詩作《半坡組詩》中,把她想象成女媧。
“……一尊母親的雕像俯瞰這沉默的國度站在懸崖般高大的基座上懷抱的尖底瓶永遠空了我在萬年青一樣層層疊疊的歲月中期待着眼睛從未離開沉入波濤的祖先的夕陽又一次夢見那片蔚藍正從手上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