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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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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工作凡夫俗女,最好還是在滾滾的紅塵中為自己找個差事做,免得動不動就猶豫:天哪!我人生的意義在哪裏?

談起工作,免不了正經八百。

我倒想用比較童話的方式來形容,工作之於我的夫系:我的內心深處,一直有一座城堡,裏頭住着三個小靈:一個名叫寫作,一個名叫休閒,一個名叫工作。多年來,他們大部分的時間都相處和睦、相依為命、共存共榮,絕對是肝膽相照的好朋友。

你知道,人要維持長年的友誼並不容易,這三個靈亦然。光是滿腔熱血絕對不夠,要有些技巧才行,否則,三個屬不同又旗鼓相當的靈,難免互相較量一番,非把對方壓下去不可。

鍁常常吵架,也各自佔過上風。

“你為什麼要工作呢?”寫作靈常在我被職場上的人事搞得筋疲力盡後,以一種可憐兮兮的聲音同情我:“我的努力已經足以使你衣食無虞,喏,一個作家應該清高一點才是,何必看人臉,寫那些今天見報明天死的採訪稿!你該回家當專業作家!”名叫休閒的、有點懶散的靈也在一旁慫恿。於是,有一年我真的忍不住了,我毅然決然辭掉所有工作,到英法等國遊蕩,在劍橋詩意無限的小河上泛舟、徜徉羅浮官欣賞名畫、在法國小鎮的林間山路上撿粟子,大半時間則用來寫作,很悠閒。可是…不久,我就發現,我的寫作靈有些無打采,而休閒靈則格劇變,走到哪兒,挑剔到哪兒,它嫌英國天氣陰沉、禮數虛偽、人民冷漠、埋怨不落國其實已薄西山;斥責法國的狗毫無教養、屎滿地、行乞者四處縱橫地下鐵使花都漫大減、天咖啡的侍者常以種族歧視的眼神盯人…總之,它們對自己的勝利不再興趣。因為我又捲起鋪蓋回到台灣。剛回來時,一時沒有工作,大吃大喝大睡,子應該很舒服吧?才不!我得了一種莫名其妙的貧血症,站沒多久就滿天星,經醫生診斷,説是“營養不良”——我簡直不敢相信!沒事幹的我反而夜夜失眠,失眠的人最容易萬念俱灰,那時我彷彿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冷笑:“嘿,你沒有我不行吧?你原是勞碌命——小姐脾氣丫環命!”在我再度開始職業生涯,當“上班女郎”之後,我的營養不良症竟然不藥而癒,而從工作裏擷取人生養分的寫作靈,一天比一天生氣蓬。雖然,在忙碌的工作中,可憐的休閒靈也會抗議,告訴我:“人生以度假為目的。你這樣庸庸碌碌、為人作嫁,看來是賺到了微薄薪水,但你付出了多少生命成本,知不知道?你認為划算嗎?”我的寫作靈——這個甚受嬌寵的小東西,有時也會咕咕噥噥“上班好累!你得強迫自己看某些不喜歡看的人,開某些全無實際效果的會,講沒有營養的話…”人生嘛,種了芭蕉,又怨芭蕉,本是人之常情。雖然目前寫作靈天天嘮叨,叫我其他事少做,早點退休。但有了一次經驗後,老實説,我不敢忽略我工作靈的生存權。

有一位好友,大學畢業不多久就結婚,一直到最近懷了孕,才發憤圖強決定重出江湖(當然,她運氣不錯,找到有器度的老闆)。身懷六甲才積極工作,據她説是因為受到某段小朋友對話的刺,她的姐夫是醫生,姐姐是家庭主婦,某兩個小外甥女圍着她爭寵,她笑問大的那個,將來要做什麼?小姐姐趾高氣昂地説:“我將來要像爸爸一樣當醫生救人。”接着又以一種不屑的眼光看着妹妹:“她那麼笨,只要跟媽媽一樣待在家裏煮飯擦地板就好了!”我的朋友一聽此話愕然一驚,原來小孩是這般勢利眼,全天候母親在他們眼裏會淪為“義務勞動人員”只有在外救世濟民、服務別人的才值得欽佩;因而她大徹大悟,決意為自己謀一份專職。

不得不工作,這是我的工作主義。很多事情是相對的,工作固然累,但偶有假期時,你才會相對覺到輕鬆與自在,若不工作,全天候的自由固然很是美好,但能在全然的自由中享受的自由,嘿,大概只有得道高僧了。凡夫俗女,最好還是在滾滾的紅塵中為自己找個差事做,免得動不動就猶豫:天哪!我人生的意義在哪裏?

人際關係應該好到什麼地步?

人們習以“非黑即白”的方式來思考人際關係,不是好,就是壞,似少研究:人際關係到底應該好到什麼地步,才能和周遭環境保持和諧,又能維持自己的原則。

“你覺得曹眾生這人怎樣?”有一天小婷忽然走到齊菲身邊,故作沒事人般問,問她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你要聽真話?”

“不聽真話幹嘛問你?”

“他呀,基本上是個痞子,品不好,‮試考‬喜歡作弊,大二我們一起修會計,期中考時我碰巧坐在他旁邊,他就偷看我的考卷,我瞪了他一眼,他還罵我小氣鬼!除此之外,他還是個花花公子…”

“怎麼説?”小停的眼睛睜得好大。

看聽眾如此興趣,齊菲説得更是津津有味,徹底發揮了她嫉惡如仇的格。

“你別看他長得那副癟相,他追女孩子可真是勇氣可嘉。我們社團裏所有的女生他都追過,有一次他還莫名其妙地跑來站崗,問我願不願意跟他一起參加舞會!才怪,我看他那頭一整年都不洗的頭髮就會噁心!還好正常的女人都沒看上他…”

“噢…”小婷的臉忽然變得很難看。齊菲雖然説得意猶未盡,還是住了嘴:“咦,你問這個人做什麼?”小婷念文學院,是齊菲進大學後最好的朋友,曹眾生則跟她念同一個系,曾經參加過同一個社團。齊菲心裏閃過一個問號:小婷跟曹眾生分明搭不上線,為什麼忽瓤打聽起這個不修邊幅的大男生來?

“沒…沒什麼…”她早該想到兩人應該有點“瓜葛”才對。

沒過三天,曹眾生怒氣衝衝地跑來找她興師問罪:“你幹嘛在我女朋友面前説我壞話?”一頭霧水、含冤莫辯的齊菲還理直氣壯地問他:“誰説你壞話?你的女朋友是誰?”這時,她看見一個纖弱的女生匆匆忙忙地跑過來,拉住曹眾生的手肘。那個臉灰白的女孩子,不正是她的好友小婷嗎?

“我今天一定要把話説清楚,她幹嘛在我們之間挑撥離間?”曹眾生對齊菲大吼:“你自己到現在還沒有男朋友,就嫉妒人家對不對?”瑚知後覺的齊菲這才知道自己得罪了人,但已經來不及了。小停和曹眾生戀愛談得越久,對她就越疏遠。好幾次在校園中遇到她,小婷都故意低下頭去,假裝沒看見她。

由於齊菲在大學唸書時,因為自己的直言不諱得罪了最要好的死黨,得好友反目;因而,在她從眾多競囀者之中穎而出,考上國內知名的某大公司時,她一再告誡自己:“少説些真心話,儘量學會察言觀,別人説什麼,就順着他們的意見就是。”她還在自己座位前頭貼了一句格言:“閒談勿論人非,靜坐常思己過”以期許自己在公司中得到好人緣。一年來,與同事相處並沒有發生任何爭執,可是,不愉快的事件還是發生了。

小董是坐在齊菲身旁、從別的部門調來的新同事。愛閒聊的他一進這個部門,就和該部門有管家婆之稱的李大姐起了衝突。有一天,李大姐出差去,小董請齊菲吃午飯,有意無意問她:“喂,你覺得李大姐這個人怎麼樣?”基於從前曾有的慘痛經驗,這一次,齊菲警惕自己學乖一點準沒錯。她反問小董:“你認為呢?”

“她呀,每天假裝自己很忙、很重要,其實什麼都沒做,自己該做的事不做,只會管別人家閒事…你説對不對?”

“她是有一點…有一點太關心別人啦!”

“我看你跟她做同一件差事很辛苦嘛,你每天都加班,她每天上班是都抱着電話筒猛聊天…”小董替她打抱不平。

“還好…她大概關心別人過了火,所以才沒時間關心自己的事情吧。”齊菲敢怒不敢言,只有尷尬地笑。

她以為吃完飯social一下就沒事,三天後,李大姐卻把一封“萬言書”摔在她桌上:“原來你也是個愛打小報告的人!趁我不在,和小董一起想要做掉我?”齊菲翻開小董的萬言書一看,天哪!上面洋洋灑灑向上司列舉李大姐工作不力的罪狀,未了還另上一句:本組同事齊菲亦有怨言,整整屬實可以向她查問!她向李大姐辯解,此事實屬誣告,小董真是“黃鼠狼”!

這句話當然又傳到小董耳朵裏。結果,在李大姐和小董的相互攻擊下,她成了一個遍體鱗傷的電燈泡,兩邊都不是人!

此後,她在公司秉持薛寶釵神:“事不關已不開口,一問搖頭三不知”;事隔幾個月,公司又有閒言閒語傳出,説她“做人虛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