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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廢園蝶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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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天雕幸得師弟配合,當孟元超那一刀反手劈向段仇世之時,他亦已是身移步換,出了孟元超刀光的籠罩。但孟元超那一刀乃是攻守兼備,雙方並顧的,反手劈出之際,刀鋒斜掠而過,卜天雕退得雖快,衣袖也給刀鋒削去一幅。

卜天雕吃了點小虧,兇大發,一聲暴喝,躍起了三丈多高,凌空撲擊,十爪齊伸,竟然向着孟元超的天靈蓋抓下。

孟元超霍的一個“鳳點頭”金刀盤頭一舞,使出了“舉火天”的招數,同時刀中夾掌,一掌向段仇世揮出,使的正是師門絕技之一的綿掌擊石如粉的功夫。他的師父呂壽昆乃是以“金刀”

“綿掌”並稱的。

段仇世曾經吃過綿掌的虧,不敢太過強攻,立即變招,卜天雕一撲不中,在半空中一個筋斗倒翻下來,落在盂元超的右側,仍然與段仇世保持着夾攻孟元超之勢。孟元超見他輕功超卓,動作有如鬼魅,令人難測,亦是不暗暗讚了一個“好”字。

這幾招驚險絕倫的搏鬥,把旁觀的呂思美,偷看的雲紫蘿,都是看得自眩神搖,幾乎透不過氣來。

淡月疏星之下,亂草叢生的廢園之中,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惡鬥。

點蒼雙煞分進合擊,來去如風,時而凌空擊下,時而貼地攻來。當真是:進如猿猴竄枝,道若龍蛇疾走,起如鷹隼沖天,落若猛虎外地!但見黑影幢幢,穿梭來往,他們兩個人就好像化成了數十個人似的,從四面八方,向着孟元超衝擊!

孟元超沉着應付,謹守門户。對方是強攻也好,誘着也好,他都一樣的鎮靜對付,不為所動。儼如長堤擋波,任憑它風衝擊!

他採取的是偏於守勢的戰術,和他的師妹呂思美剛才用“遊鬥”的方法對付滇南四虎恰恰相反。但他也並非只守不攻,鬥到酣處,只見他刀光霍霍,刀勢縱橫,出刀之快,絕不遜於呂思美之鬥滇南四虎。

點蒼雙煞強攻不下,心裏都是暗暗吃驚,想道:“這小子果然是不亞於他的師父當年,看來只好憑毒掌取勝了。”呂思美看得又是緊張,又是歡喜,心裏想到:“怪不得爹爹生前,提起師哥,總是讚不絕口,我雖然是呂家的女兒,但得到爹爹衣缽真傳的還是師哥,我苦練了幾年,只道已經可以趕上師哥了,哪知還差得很遠呢!”躲在假山裏偷看的雲紫蘿,也是一樣的繃緊了心絃,而且比呂思美看得更為聚會神,生怕漏了一招半式!

她和呂思美不同,呂思美曾經和師哥在小金川相處五年,師兄妹並肩戰鬥也不知有過多少次了。雲紫蘿在蘇州的時候,雖然也常和孟元超練武習技,但孟元超和強敵的真正搏鬥,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雲紫蘿忽然想起和孟元超一同讀過的一首詩,這首詩是唐代的大詩人杜甫寫的,題為“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其中最彩的幾句是:“耀如翠落,矯如羣帝穆龍翔。來如雷霆收怒,罷如江海凝清光,”這幾句詩把公孫大娘弟子的妙的劍術,鋪寫得淋漓盡致,令人在千載之下,也不為之悠然神往。

雲紫蘿記得,她在讀了這首詩之後,曾經對孟元超嘆道:“當今天下,哪還有這等妙的劍術!”但現在她卻不能不相信老杜所詩並非誇大,而自己之見,倒是井蛙之見了。眼前的孟元超,刀光霍霍,刀勢縱橫,攻守兼施,剛柔並濟,不就正如杜甫詩中描寫的那樣哭落、天際龍翔、雷霆震怒、江海凝光麼?雖然詩中人與眼前並不相同,一個是女,一個是男,一個是用劍,一個是用刀。

但可惜雲紫蘿只顧欣賞心上人的刀法,卻沒有看到盂元超的對手更為狠辣。此際,孟元超雖然還是有守沒攻,但已有點力不從心了。

呂思美的本領或者未必比得上雲紫蘿,但對敵的經驗卻是要比雲紫蘿多得多。雲紫蘿尚未看得出來,她則是已經看了師兄的危機所在了。

不錯,孟元超的刀法是沉雄輕捷兼而有之,對方的掌法雖然狠辣,在招數上他是不會輸的,但吃虧在對方練的乃是毒掌,孟元超必須一面運功御毒方能應付,時間一長,他的刀法勢將受到影響,以至力不從心。

呂思美看得暗暗吃驚,心裏想道:“我的功力遠遠不及師兄,怎樣才能幫得了他的忙呢?”心念一動,忽然想起了一路父親所教快刀刀法。

這一路刀法正是她父親金刀呂壽昆為了提防點蒼雙煞來向他尋仇,經過了十多年的苦心鑽研,在晚年的時候,才想出來的一路刀法。當時孟元超尚在蘇州,是以只有呂思美一人學會了這路刀法,過後不久,她的父親也就不幸逝世了。

這一路刀法的要訣是全憑一個快字,必須迫近敵人身前,以快刀斬亂麻的手法,截斬斷敵人的手婉,方能奏效,破得毒掌。

呂思美記得父親教她這路刀法之時,曾經鄭重地吩咐她,必須過了十年,方能使用,呂思芙問道為什麼,她的父親説道:“這路刀法必須有深厚的內功配合,否則,焉能近得敵人?以你現在這點功力,莫説接近敵人,只是對方毒掌所發的腥風,你已經受不起了。就是十年之後,你也還必須膽大心細才行。”當時她父親並沒有説出點蒼雙煞的名字,呂思美只知道這路刀法是可以破得毒掌的。由於十年之後方能應用,所以她平時世沒有怎樣用心練習。

現在,她當然知道她父親專為剋制點蒼雙煞而創的刀法了。可是後悔也已遲了。

但疏於練習,還不是最關緊要的問題。最緊要的是、現在只不過過了五年,亦即是説;使用這路刀法所必需的十年功力,她只得一半!如果冒險用這一路快刀刀法去殺點蒼雙煞的話,很可能本就傷不了敵人,反而為敵人的毒掌擊斃。

呂思美躇躇未決,抬頭一看,只見孟元超大汗淋漓,頭頂上空籠罩着一團熱騰騰的白氣,要知孟元超力鬥點蒼雙煞,總不能一直閉住呼,是以他必須把進去的毒氣,默運玄功,化為汗水,散發出來。

呂思美見此情形,知道師哥已是接近危險的邊緣,心意立決,想道:“師哥為了我們母女,幾乎舍了命,如今他危在頃刻,我又豈能袖手旁觀?就算被點蒼雙煞的毒掌擊斃,我也冒險試它一試了。”於是抓緊時間,趁着孟元超還可以勉強支持的時候,心中重温一遍這路刀法。

雲紫蘿的臨敵經驗不如呂思美之豐,但武學造詣,則只有在呂思美之上,決不在呂思美之下。此際她看見孟元超的頭上發出熱騰騰的白氣,亦是不大吃一驚了!

就在呂思美想起了她的父親秘傳的那路刀法之時,雲紫蘿也想起了她的父親所授的三招劍法了。

原來呂思美的父親呂壽昆因為和雲紫蘿的父親雲重山是好朋友,呂壽昆與點蒼雙煞結下“樑子”那年,他們還是在一起的,是以呂壽昆和雲重山切磋過如何對付點蒼雙煞的武功。

他們二人一個是劍術名家,一個是刀法無敵,武功原是在伯仲之間,但呂壽昆因為東奔西跑,過着逃亡的生活,難得有時間潛心研究,故此雲重山想出了三招可以剋制點蒼雙煞的劍法,比呂壽昆想出那路刀法還早幾年。那年雲紫蘿年方十四,孟元超也沒有來到蘇州。

這三招劍法和那套刀法原理相同,都是必須速戰速決的。但劍法比刀法更為狠辣,三招都是刺向敵人的命門要,只要有一劍剁中,就可以破了對方的毒功。

不過劍法雖然只有三招,説來似很簡單,其實每一招都有着十分繁複的變化,此際當雲紫蘿想到要應用之時,也不有點後悔平的疏於練習了。

困擾雲紫蘿的問題是:她現在已經是不願意讓孟元超見着她了。因為她要成全孟、呂二人,倘若給孟元超見着自己,只怕會影響了他對師妹的情。

至於在功力方面,她倒是用不着像呂思美那樣擔心。因為她比呂思美的年紀大了六歲,以她現在的功力,至少在半柱香的時刻之內,可以無慮毒氣的侵害。出去和孟元超見面呢還是繼續躲藏呢?不出去只怕孟元超會有命之憂!

雲紫蘿正在盤算一個可以兩全其美的辦法,現出了身形卻令孟元超不知道是她。她剛剛想得一個主意,心中叫道:“有了!”就在此時,忽聽得呂思美説道:“師哥,我和你並肩禦敵!”拔刀出鞘,閃電般的已經是撲上去了。

刀光疾閃之中,只聽得卜天雕“哎喲”一聲,跟着便見呂思美踉踉蹌蹌的連退數步!

原來卜天雕給她一刀刺着手腕,但呂思美卻給段仇世跟着一掌推開!

呂思美畢竟吃了功力不足之虧,她這一刀未能砍掉卜天雕的手臂,但她給段仇世一掌推開,卻登時中作悶,五臟六腑,都好像要翻轉過來!

孟元超大驚道:“小師妹,你怎麼啦?”呂思美緊咬銀牙,朗聲説道:“沒什麼。那老猴兒已經受了傷,咱們併肩子上!”她雖然是極力忍住疼痛,提高了聲音説話,可是卻騙不過孟元超的耳朵。孟元超是個武學的行家,小師妹那微微顫抖的聲音,尤其是説到最後的那幾個字時,不但顫抖得厲害,聲音也顯然弱了許多,孟元超一聽,就聽出了呂思美中氣不足,分明是受了內傷。

卜天雕大吼一聲,撲上前來,喝道:“不知死活的野丫頭,你敢傷了我,我要你的命!”他當真是兇悍之極,一條左臂已經給呂思美斫得血模糊,險些就要和身體分家了,他居然眉頭不皺,哼也不哼一聲,又上來了。

月光下只見他面目猙獰,好似索人償命的厲鬼,右臂高高舉起,掌心濃黑如墨。他左臂受傷,毒功仍在,全副的毒功都運到右掌的掌心來了。

饒是呂思美膽大異常,見了他這副可怕的模樣,也不為之心悸!

呂思美扭轉了頭,避免看他,使出穿花繞樹的身法,快刀急攻。刀法是使得對的,可惜受傷之後,力不從心,腳步一個踉蹌,這一刀就沒有砍着卜天雕。還幸她的身法輕靈巧妙,卜天雕那一掌也沒有打着她。

孟元超把金刀掄圓,一招“長河落”潑風也似的劈將出去,護師妹,防敵攻。段仇世一掌推開卜無雕,給他化解了這一刀之危;一掌劃了一道圓弧,作勢佯攻呂思美,把孟元超的金刀引過一邊,隨即躍後數步,哈哈大笑。

孟元超喝道:“你笑什麼?”段仇世道:“我笑這小丫頭裝模作樣,裝得好像。但我勸你可不要硬着頭皮下去了。”呂思美按劍斥道:“你胡説什麼?”她本來想攻上去的,但怕力不從心,一動手強攻更給敵人看出了她業已受傷的事實。

段仇世笑道:“小姑娘,我倒是有點佩服你了。你中了我的紅砂掌,這痛苦可不是尋常人忍得住的,你居然裝得好似沒事人一樣。”隨即轉過頭來,對卜天雕説道:“師兄,這小丫頭的傷比你傷得更重,你也無須如此動怒了。”卜天雕怒道:“師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咱們就不再報仇,輕易的饒了他們嗎。今晚之事,倘若在江湖傳揚開去,別人不知道,只當咱們連呂壽昆的女兒、徒弟也打不過,點蒼雙煞,面目何存?”孟元超知道師妹受了毒掌之傷,又驚又怒,唰的一刀便向段仇世劈去,大怒喝道:“好,我孟元超與你們拼了!”段仇世卻不接招,斜躍三步,叫道:“且慢動手,我有話好説!”孟元超道:“你傷了我的師妹,我和你還有什麼話好説!”段仇世道:“我若給你解藥,那又如何?”卜天雕叫道:“師弟,你——”段仇世以迅速異常的手法替卜天雕敷上了金創藥,説道:“師兄放心,我不會令你失了面子的。不過冤家宜解不宜結,只要大家都過得去,又何妨罷戰言和?”卜天雕雖是師兄,但因他的見識武功都比不上師弟,故此一向對師弟倒是頗為敬畏,言聽計從,聽了段仇世的説話之後,説道:“好,只要保得住咱們點蒼雙煞的面子,我就依你。”師妹已經受了傷,“罷戰言和”這正是孟元超求之不得的事。於是説道:“好,那你意如何?就請説吧!”段仇世道:“你師妹的傷比我師兄的傷重得多,再打下去,你們決計討不了好處。你的師妹固然活不成,只怕連你這條命都要賠在裏面。”孟元超冷冷説道:“孟某人本來就不打算活着出去,你這番話大可不必説了,還是快點劃出道兒來吧。”心想:“這魔頭以戰勝者自居,不用説是想漫天討價的了。唉,但求保全得了師妹的命,我受點兒委屈,那也算不了什麼。”段仇世哈哈一笑,説道:“孟大俠言重了。俗語説得好,殺人不過頭點地,何況與我們結仇的乃是令師,我們又何必取你命?不過俗語也有説父債子還,咱們武林中人,師尊如父,令師欠下我和卜師兄每人一掌,不知孟大俠可肯代師償還?”孟元超道:“好,你們各自上來打一掌。”呂思美大吃一驚,叫道:“師兄,不可!”段仇世笑道:“孟大俠功力雖然深湛,只怕也受不了我們點蒼雙煞的毒掌吧。萬一你孟大俠一命嗚呼,這可就和我不想殺你的原意相違了。嗯,不必如此。”孟元超怒道:“那你到底想怎樣?快的説吧!”段仇世緩緩説道:“這是你很容易做得到的,簡單得很,只須你給我們磕三個響頭,這三個響頭,就算是替令師還債了。從今之後,咱們之間的仇冤一筆勾消!”呂思美本來是蒼白如紙的面上,一下子氣得通紅,罵道:“放!這廝分明是存心來侮辱咱們,不單侮辱我們,更侮辱我死去的爹爹!師兄,你忍得住,我可忍不住!”段仇世“咦”了一聲,説道:“三個響頭,換兩條命,這樁買賣,你們還不願做?”孟元超眉倒豎,虎目圓睜,喝道:“孟元超寧死不辱師!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上來吧!”黃金書屋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