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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接不了那樣坦蕩的注視，終究是無法説出口，他縮了手，後了悔，道了欠，“對不起，老師，我不是故意的。”説不清的懊惱，他轉身就走，未到門口，她喚住他，“等一等，安曦。”他停步回頭，她離開了琴椅，向他邁近，仰頭看着他。

“你有話對我説？”她淺淺地抿起嘴角，語調放柔。

他搖搖頭，不單是因為無法拿捏表白的分寸，還因為除了可以放肆揮霍的青，他其實一無所有。

“你不説，是要我猜？”

“”他倒是有興致讓她猜，恐怕猜到天荒地老也猜不出來。

“猜對了，可不可以請你幫個忙？”

“猜不到的啦！”他到有趣的笑出來。

“請你答應我。”她難得鄭重的請求。

“我答應你，老師。”他直脊背站穩，收起痞子口吻。

她放心笑了，平靜的説:“安曦，你喜歡老師。”不扭捏，不故左右而言他，她直地道出答案，他一時準備不及，直愣愣瞪着她。

“猜中了？猜中了説話算數，不會反悔吧？”她俏皮地眨個眼。

來個矢口否認也不會有人信吧？他的頸項熱辣辣一片蔓延，比口頭承認還要算是證明。只是他不明瞭，她這樣毫不拐彎抹角地説出別人的心事，是認為沒什麼大不了，還是天使然？

他不結舌，“老師怎麼知道-”怎麼知道？當然不難知道，還有誰會花這麼多心思和一個不具好的人相處？然而，如果她真的明白他的心思，卻不排斥每天的小小會面，是否她同樣也對他漸漸滋生了好？

“因為老師也喜歡你，你是好孩子啊！”她答的很乾脆，安曦心裏一顆注滿了希望的氣球卻霎時了氣。

好孩子？比起被讚美為可愛實在好不到哪去。

看出他的不滿，她出鼓勵的笑顏，“喜歡不是壞事，想你這樣的年紀，總是很輕易的喜歡一個人，輕易地轉身遺忘一個人。別誤會，不是説你不認真喔！坦白的説，我很羨慕你呢！和你相處，常讓我又記起那段什麼都不必深思慮，也不需步步為營的輕狂子，睡個覺，吃頓飽，發頓脾氣，摔爛幾件東西，明天有時嶄新的一天。可是，多數人的人生，是無法，永遠這樣進行下去的，必須多想一點點，在乎一點點，才能避免遺憾…儘管如此——”似乎覺得説下去不太恰當，尾聲越來越黯沉，沉盪到他聽不見的谷底。

而年輕躁動的他無法觸及她內心無聲的喟嘆，他本只想得到最直截了當的答案——他喜歡的人有多喜歡他？不管明天，不想未來。可恨一站在她面前，他不得不卻步，不敢任冒險，他只能學着旁敲側擊，“我不隨便喜歡別人，真要喜歡上了，就不會改變。”

“…”她不置可否指頭卷繞着髮尾一徑微笑。

“我説的是真的。”他瞪直了眼。

“沒説是假，別生氣。”她抿着嘴，若有所指地問，“安曦，如果我不是生作這張臉，你會喜歡老師嗎？”這是在測試他膚淺的程度嗎？他毫不猶豫地用力頷首，同時紅了臉，説不出話。她見狀，一時後悔，忙轉變話鋒，“對不起，我失言了，我不是要問這個，你——你會幫我忙吧？”

“你説什麼我都去做——呃…除了默書以外。”

“太謝謝你了。”她握住他的手，萬分。

手裏掌握着她温涼的纖指，一陣悸動竄心，他不敢亂動，訥訥得問:“老師，為什麼想找我？”他能為她做什麼？

“因為——”她略微沉，眼神篤定。

“我相信你，在這人世間，我只相信你。”同樣疑竇叢生的答案，他按捺了追問的企圖，彷彿擁有了被託的寶貴痛惜，全身灌注了熱力，為了回報她的信賴，他也熱切地説着:“老師，我也相信你，不管你是誰，我都相信你，請你放心，我不會説出去的。”他私下揣想了很久，她的身份很有疑點，她很可能是一個冒牌貨，因為和程如蘭長得太相像而糊里糊塗被派來瓜代已經車禍病危的本尊，至於原因則是不詳；也有可能她患了書裏描繪的神分裂症，一個腦袋裝了兩個分身，所以前後言行不一，原因也不詳；或者，她本被遴選為某種生物科技實驗的受試者，正慢慢轉化為另一種人，當然，原因更是不詳。以上總總，他都不在乎，不論她是誰，她自始至終都記得他，待他如一，那才是重點。

“真的嗎？不管我是誰？”她張大了眼，似乎很震驚他的説辭。

“當然是真的，我接受尺度很寬的。”他拍了拍脯，又猶豫了一下，“除非老師男扮女裝，您是——男人…”他沒考慮過轉變為同戀者，老實説這項難度高了點。

“這點你倒不用擔心。”她低首淺笑，“只是…將來你不要嚇一跳就好。不過安曦，請你千萬相信，我不會傷害你的。”他會意地彎起角。

“我想再彈一次琴，再陪我一下好嗎？很久都沒有聽眾了。”她正式邀請他，表情有點羞赧。

傻瓜才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