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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務處主任辦公室裏。

程如蘭越來越心不在焉,面前的人就越發慷慨昂,唾沫幾乎要飛沾上她的臉了,她也不躲開,極力凝聚專注力,給予對方一點適切的響應,可惜多説多錯,她開始擔心對方血壓要破錶了。

“程老師,你知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麼説我的?説我讓一個剛帶班經驗不足的年輕老師領導畢業班是個錯誤的抉擇,如果不是對方判斷力有問題,就是私心作祟,你説説看,我該承認哪一項好呢?”關爺頂着咋紅的頭,揮臂陳述。

她想了想,如實答道:“依我看,您就承認前面那項好了,判斷力誰都有可能出錯,至於私心,我個人相信,您對我帶班的表現不敢領教,每個人都看在眼裏,很難誤會是別有私心吧。”

“聽聽你這是什麼話,這是在怪我對你不夠照顧嘍?請仔細回想一下,如果不是你前一年帶班表現突出,我有必要搬磚頭砸自己的腳嗎?你不但不知恩圖報,還每況愈下。先別説一落千丈的‮試考‬成績好了,就連整潔和秩序都吊車尾,請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全班集體中嗎?有人得罪了筆仙嗎?這種理由能哄得家長心花怒放,然後大大方方樂捐嗎?拜託一下,我很想在這所學校退休,請不要讓我一把年紀還得翻山越嶺到另外一所學校上班,可不可以行行好啊?”他誇張得拱手作揖,紅暈終於淹沒到額角,令人觸目驚心。

“您其實”她嚥了咽喉頭,“並不算老,爬山應該不是問題請問,山的另一邊真的還有一所學校嗎?有其它簡單的方法到達嗎?”她突然生出了一探究的興致,認真地看住他。

“當然還有,就在”他右掌啪一聲搭上前額,瞠目良久,想不通為何陷入這種狀況外的對答,他決定對上級承認他判斷力的確出了一點差池,絕非私心袒護。

開玩笑,他的私心絕不會用在一個思考力迥異於常人的女老師身上!雖然他不否認當初對她是存有不少好,這不能全怪他,誰讓這所學校裏優秀的女教師差不多老得可以當妖了。

“好了,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吧!”他伸手比出“慢走”的手勢,兩手背在後,領先踏出主任辦公室,開始四面環顧,巡堂另找出氣標的去了。

她長吁了一口氣,跟着離開辦公室,陽光此際突然探出雲層,走廊一片明亮,她舉手遮擋,順着陰涼的內側前進,不久,她摸進了空置的音樂教室。

這裏三面綠蔭圍繞,光線較為暗淡,她到充分的氧氣滋生,出輕鬆的笑容。

視線移往窗邊的一架烏亮鋼琴,她的笑意更濃,緩緩走近,只考慮了一下,便掀開琴蓋,調整好坐姿,做好預備動作,十指安放在正確位置上,定住幾秒,冷不防一路迤邐過去,不思慮即敲出不絕於耳的音符。

起初緩如慢步,單調如落葉蕭索,聽不出彩之處,隨着速度漸進加快,層層迭迭,音階不斷攀升,如遠揚的斷線風箏,一顆心為之高懸,飄蕩無依,在捉不住尾巴剎那,風箏立刻峯迥路轉,直墜而下,但是一朵雲恰好承接住了,緊繃的心得到紆解。她的手指沒有間歇過,琴鍵宛如供她奔馳的草地,毫不羈絆她自由揮灑,在抵達結尾的勾勒處,十指有力的一敲,餘音尚未散盡,她乍然回頭,和後方不知靜聽多久的人兒對望。

只震驚一瞬,她便又鬆懈,稔地喚:“安曦啊!”安曦靠近,俯視着她,表情安靜。

“老師。”

“這一堂是體育課,怎麼跑來這裏了?”她和氣地詢問。

“李明惠説你被關爺叫去教務處關切,我來看一下。”回答很簡短,卻明白揭示了他從教務處一路跟着她,看着她如入無人之境,表演着鋼琴獨奏。這過程他一聲不響,只靜靜觀察,為什麼?

“你擔心我啊?”她拍拍他的手背,安他,“不要緊的,關主任不會對我怎樣。沒辦法啊,你們成績真的退步了嘛!”他心神不寧的聽着,問了不相干的問題,“老師會彈琴?”

“嗯。”她大方坦誠,“六歲那年,媽媽賣了外婆送她的戒指,買了一架鋼琴給我,從那時候開始就學琴了,直到我”她停了一下,聲音明顯哽啞,“現在的家沒有鋼琴,我平時得到這裏才有機會彈彈喜歡的曲子,不過,也快沒機會了。”指頭輪按撫着琴鍵,發出高低不一的單音。她的話總是帶着語病,她身後總是一團濃濃霧,他卻由衷知道,她沒有撒謊,她説的是實話。陳如蘭不會彈琴,家中客廳和卧房沒有任何鋼琴的蹤影;長年學琴的人家裏不會連一架簡易電子琴也沒有,陳家家境富裕,女兒學琴卻不置琴絕對不是尋常的現象。

去年班際合唱比賽,陳如蘭帶的班的訓練事宜,全然委託另一名音樂老師伴奏,她若有此琴藝,何必多此一舉?她話裏的主角是另一個未知的女人,並非陳如蘭,這段時間和他相處的不是昔眾所知的陳如蘭,真正的陳如蘭曇花一現過,就在她的卧房裏,以陌生拘謹的態度和他相對,完全不認識他。

他不明白關鍵在何處,他也許永遠不會知道答案,但是他不在乎,他擔憂的是眼前這個女人,隨時隨地都可能消失,不再出現在那顆木芙蓉樹下。

“老師,這曲子很好聽,曲名是什麼?”他笑着問。

“曲名是冬月,是我高中時期的鋼琴老師自娛自樂的曲子,我聽了很喜歡,向她要了譜練習了還一陣子,每次想碰琴取暖時,很自然就挑了這一首,你想再聽一次嗎?”

“嗯,想。”他用力點頭。

“如果你真喜歡,我可以錄卷帶子給你,讓你隨時聽。”

“好。”當然好,只要是她為他做的任何事,他都滿心接受。

她很快就定位,表情像是小女孩般的雀躍,這次一開頭她略微施展了華麗的指法,顯然極為開心有了聆聽的觀眾,一個不帶異樣目光的聽眾,她特意為他表演了一手。

她專心而陶醉,沒注意到安曦從容的聆聽,轉為越的凝視。他深深地凝視女人的側臉,憂戚和喜悦同時爬上心頭,口不斷翻滾着一個決定——該不該説?説了有什麼後果?還能每天準時見到她嗎?她是怎麼看待他的?他不擅與分析想象,他只有難以阻攔的衝動,在血裏蓄勢待發。

沒想到下意思動作快過他的決定,那些音符不知不覺中退縮為背景音樂,耳朵聽不見,眼中只有她,他冷不防伸出右手,抓住她仍在移動的左手腕,接近尾聲的曲子突兀的畫下句號,她抬起頭,與他詫然相視。

五指緊束,幾乎會留上指痕,或許是太出人意表,她不知怎麼反應,滿眼温和的詢問,既無指責,亦無戒備,更沒有回手腕,僅只是耐地等待着他表示,還有關心,她的表情充滿了善意的關心,在這種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