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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在我後悔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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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信,因為你是和我媽,還有段…那個女人完全不一樣的人。”

“女人就是女人,愛情是具備絕對的排他的。”封瀾堅持自己的觀點“如果你媽媽真的像你説的那麼在乎你爸,不可能完全對他的出軌心無芥蒂。”

“我猜我媽媽是看開了,她身體不好。沒有這個女人,也會有另一個。況且我爸爸對她是有真情的。”丁小野對封瀾説。

封瀾頗不以為然“像領導來視察一樣,説幾句‘同志們辛苦了’,轉身又去享受他的齊天豔福,這就是所謂的‘真情’?”

“最起碼他們死後葬在了一起,這是兩個人一致的願望。”丁小野淡淡地説。

生不同衾,死而共。這倒也是一種極具古典意義的廝守。但封瀾是絕不甘心的,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活着時廝混在一處,死後管它挫骨揚灰,天各一方。

“男人和女人的愛果然是完全不一樣的。”這是封瀾必須承認的事實,她又説道“你爸長得普通,那一定有別的能降住女人的能耐,要不怎麼能確保正室屹立不倒,外面的女人也不爭不鬧?”

“別的花花草草我不知道,只説他後來最上心那個,他明擺着在她身上找我媽媽當年的影子,對方也未必愛得死去活來,一開始多半是生活所迫,在遇上我爸之前,她過得很不好。我爸有錢,對她還不錯,從不追究過去,踏踏實實地照顧她的生活。連那個女人在早些年和別人生的孩子我爸也視如己出,你的世界裏那些正常的好男人有幾個能夠做得到?”

“這倒是。”封瀾喃喃自語,專一併不是非要一輩子只愛一個人,而是愛着那個人的時候只對她好。她腦子一念閃過,便口而出“你以後不會像你爸一樣濫情吧?那我非瘋了不可。”她説完才知道臉紅,這話説得好像他們真的有以後!她有些懊悔,但既然都説出口了,又隱隱期待他的回答。

“我?我當然不會像他一樣。”丁小野臉上笑意未退,眼神卻充滿了譏誚“不是因為我比我爸好,而是我見過太多的蠢女人了。”混沌的燈光都掩蓋不了封瀾臉上被扇了一耳光般的羞臊。有這樣聊天的嗎?前一句還笑語晏晏,後一句直接打臉。她是盲目愛他沒錯,她蠢自己也承認,可是他有必要説得那麼直白嗎?

丁小野瞥了她一眼,略微驚訝於她突變的臉,怔了怔,嘴角有壓抑着的笑意“你以為我説你…哦,差點把你忘了。有進步,開始有自知之明瞭。”封瀾不管不顧地探出手去掐他,恨道:“丁小野,你王八蛋!別得了便宜賣乖。全世界都可以罵我蠢,只有你是受益人,你沒資格説。”丁小野讓她掐了幾下,才截住她的手,低聲問:“你都知道這樣很蠢,為什麼還明知故犯?”

“何不食糜?”封瀾冷笑道“你不如去問乞丐,明知道乞討很下賤,為什麼還要朝別人伸手?”丁小野臉上的困惑不改,但沉默不語。

他們身處的小台只亮着花圃旁的一盞裝飾燈,奇怪的是,光線離,眼前丁小野的面容卻彷彿比封瀾過去看他的每一次都要清晰。她的手被他固定在掌心,漸漸地,她開始相信他的話不是出於嘲,而是他真心無法理解一個女人的愛,就好像她同樣無法理解他過去光怪陸離的生活。

丁小野説:“我問過我媽媽一樣的問題,為什麼要把自己所有的人生都耗費在等待一個男人上。”

“你媽媽是怎麼回答的?”

“她沒有回答我。”丁小野面無表情,只有睫輕輕顫動。媽媽從未在他面前説過爸爸半點不是,他只記得媽媽被查出腎有問題時,爸爸的生意正如中天,家裏忽然變得冷清了許多,爸爸説那是因為病人需要靜養。每次爸爸回家都對他們母子噓寒問暖,媽媽也表現得愉悦而温存。只是偶爾丁小野放學回家忘記了帶鑰匙,他按響家裏的門鈴,媽媽總是遲遲才開門,身上換了漂亮的衣裳,因病泛黃的臉上也會綻放奇異的光芒。這光芒會在門打開之後漸漸湮滅,即使門外站着的是她最心疼的兒子。

那時他對成年人的情世界還一知半解。媽媽有時會用開玩笑地語氣對他説:“阿霆,如果你以後愛一個人,不要讓她等。等待讓一個患病的人都覺得命太長了。”有時她又改口,説:“能等,總比沒什麼可等要強。”他過去不喜歡聽媽媽説這些,總覺得神神道道的,後來她就不説了。她的病情反反覆覆,對丁小野爸爸外面的風軼事也看得越來越淡,甚至慢慢接受了那些女人的存在,像家人一樣包容了他所有的好與不好。事實上,丁小野的爸爸身邊的新歡換了又換,可是當他累了,倦了,受傷了,落魄了,丁小野和他媽媽母子倆才是他唯一的歸處。

封瀾也許是對的,他媽媽並非沒有怨過。怨得太深,又離不開,握不住,又不走,一切都化作無可奈何,在別人看來就成了包容的“美德”

“她的生活像一張撲克牌,只有兩面,一面是‘他來’,一面是‘他走’。一直到她病入膏肓,護士説,只要她人清醒着,白天黑夜都分不清了,還會想辦法整理好頭髮,她怕我爸不知什麼時候會出現在病牀前。”

“你爸來了嗎?”封瀾於心不忍地問。她想象那樣的畫面,即使是個謊言,聽來一樣覺得殘忍。

丁小野沒有立刻回答,封瀾覺到他抓握着她的手微微一抖。

“沒有。不是他不想…我媽應該會原諒他的。最後的那刻,她眼睛已經睜不開,我騙了她,説:‘爸爸來看你了’。她是帶着笑走的。”

“那就夠了,你做了你能做的。”封瀾本無法想象親眼看着親人逝去的悲痛“你一個人陪她最後一段,一定很難過吧。”丁小野語氣波瀾不驚,然而封瀾知道他心裏絕非如此。

“我沒能陪她多久,只來得及見最後一面。我爸他不來也好,最後那半個月,護士把鏡子收了起來,否則我媽一定也不肯讓我爸看到她當時的樣子。她以前那麼美,她的餐廳無論菜有多好,來的客人也只記得老闆娘長得好看…到死的時候幾乎不成人形。”封瀾乍一聽説丁小野的媽媽過去也擁有過一家餐廳,心裏沒來由地一跳。這也是他甘願留在她店裏的原因之一嗎?她連問的勇氣都沒有。

“生老病死,都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封瀾儘可能地去説些寬的話。

然而丁小野説起這些似乎卻並非為了她的同情。他看了她一眼,又説:“我媽媽的死確實是因為病,可你知道那個女人是怎麼死的嗎?”

“她也不在了?”

“嗯,毒過量死的。”

“因為你爸爸?”丁小野説:“我爸爸出事是其中的一個原因。更要命的是她在乎的人擺了她一道。”

“男人?”

“你説呢?”封瀾不吭聲。

丁小野接着説:“所以我説她也是個可憐人。我始終不明白,愛就有這麼重要,可以讓人生讓人死讓人發瘋。如果那樣,那我寧可誰都不愛。”

“正因為你誰都不愛,所以你怎麼都不可能明白,才能把話説得這麼輕鬆。”丁小野皺眉“明明這個世界這麼大,女人不也長着一‮腿雙‬?何必把自己困在一個男人身上坐井觀天?”封瀾平躺着,靜靜看台頂上的遮陽玻璃,如果那上空有一雙俯視的眼睛,此刻的她是否也如一隻坐在窄井裏的蛙。她或許明白了丁小野為什麼要對她説這些話,他雖不愛她,也可謂是用心良苦。

“很多女人不需要太廣闊的世界,再大的世界,不是她的,又有什麼意義?青蛙為什麼困在井底,因為當它從井口望出去的時候,會以為天都是它的,只屬於它。即使很小一片,對於它來説,已經很足夠。”封瀾看向身畔的丁小野,笑着問道“你都覺得我蠢得有點可憐了是嗎?”丁小野面無表情地説:“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問你,封瀾,你看上我什麼?身份、地位、物質條件…我們合適嗎?假如不是這張臉,你還會對我不依不饒?”封瀾想着他的話,不住又用手勾畫他面部的輪廓。是啊,如果他長得像廚師長,像切配工老李,像另一個男服務生阿成,她還一樣會為他神魂顛倒嗎?她不會。可是她並非沒見過好看的男人,正如她媽媽所説,她愛過的男人哪一個長得醜了?遠的不説,周陶然和曾斐擱在人**裏也是儀表堂堂。她會心動,會猶豫,但她不會為了他們放棄她的底線。可她在丁小野眼裏早已沒有了底線。

她説:“愛上靈魂比愛上表象崇高嗎?心動不過是一剎那的覺,為了什麼還不是一樣?你要是沒有這張臉,我本不會看上你,可你要是隻有這張臉,我也不會看上你太久。我現在還沒想透你骨子裏是什麼在勾着我,也許本沒有,到那個時候我就看膩了你,把你甩得遠遠地,就好像一條過季的裙子。你以為我會像你見過的那些女人一樣要死要活?”丁小野臉上浮現出玩味的神情。他問:“如果在你看膩之前,我騙了你逃之夭夭怎麼辦?”

“你不是一直在騙我?丁小野。”封瀾苦笑道“你要真在我膩了以前把我甩了,我會恨死你,然後愛上另一個人,重頭來過。”

“是嗎?”封瀾的手遊弋到丁小野的邊,被他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封瀾嘶的一聲縮回手指,卻沒有撤得太遠,只輕點在他嘴角。她説:“你以為我説氣話?我告訴你,我不會為了一段失敗的情綁架未來的生活,也不會為了一個壞男人毀了我對愛情的想象。”丁小野頭一偏,再一次輕易咬中她的指尖,嘲道:“死不悔改!看來你被剩下來不是沒有原因的。”這一次,封瀾慢慢把手收回了自己身邊。丁小野總是很容易就探到她的弱點,她的底氣在減弱。

他走了,她也不是沒有重來一次的可能。可是要多久才能緩過那口氣,天知道。她會不會等到退休晨練的時候才唱着《夕陽紅》再一次和公園裏的某個老頭看對眼?在那之前她若不想孤獨終老,勢必要放棄她那把“情的鑰匙”在婚姻的大門前破門而入。這種可能讓封瀾出在夜風裏的手臂冒出了雞皮疙瘩。

“丁小野!”封瀾忽然喊了他一聲。

“嗯?”他答應得懶洋洋的。可這回應畢竟還近在咫尺。封瀾惶惑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一些。她説:“陪我過三十歲生吧。不管你騙到還是沒有騙到你想要的東西,這點耐心你還是該有的。”

“原因?”丁小野透出一絲好奇。

“因為我害怕。”封瀾説“十幾二十歲的時候,我和我的小夥伴一樣,不知道三十歲的人為什麼活,青都逝去了,存在還有什麼意義。可是再過一個多月我就三十歲了,我不明白的東西還有很多,想抓住的東西還有很多。我不想等到那一天到來,發現我孤零零的,只比二十歲時的自己多了魚尾紋。”封瀾目不轉睛地看着丁小野。哪怕他們修成正果的可能比登天還渺茫,哪怕他一無所有,哪怕他未必愛她,不知什麼時候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可是她還是想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他陪伴她度過了三十歲生,她會不顧一切地留下他,不管用上什麼手段,就算全世界都説她瘋了,也要讓他陪着自己,走過四十歲,五十歲…直到他們老得忘記自己的年齡。

丁小野卻沒有看她,他試圖坐起來,説:“這首歌難聽死了,我去換一首。”封瀾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咬着牙,語氣悲哀“你連這個都不肯答應我?”他們拼成的兩張躺椅原本就挨着很近,封瀾抓着丁小野不放,他也沒有立刻掙扎,兩人的姿勢就好像躺在牀上的一對夫

丁小野先笑了起來,他伸出手撥開擋在封瀾眼睛前的一縷髮絲,很不練地將它們順往她的耳後。他説:“封瀾,我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人。剛才那些話都我瞎編來是騙你的,每個騙子都有一套這樣的説辭,越悲慘離奇,女人就越挪不開腿。你都三十歲的老姑娘了,怎麼還不長點心眼?”他説着,試圖把自己t恤的一部分從封瀾手裏解救出來,無奈她揪得更緊了。

“既然要坦白,就一次説完,還有什麼是騙我的,你説啊。”

“都是。”丁小野垂下眼瞼,視線正對着她微微顫抖的瓣,説“我在那方面很隨便,你什麼都不要當真。”

“要騙為什麼不騙到底?我都不怕,你怕什麼?”封瀾咬着嘴

丁小野試圖用開玩笑的語氣説:“我怕你太當真,到時離不開我才後悔。”封瀾終於鬆開了他的衣領,雙手卻悄然環上了他的脖子。

“反正我現在已經離不開你了。在我後悔以前,再多給我一點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