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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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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沒有去看她?真是個好女人,我們在羅馬的時候,待我們真好。佈雷德利先生那時是使館的一等秘書。你幹嗎不去看她?你難道是跟艾略特一樣的壞蛋,連奎林納宮都進不去嗎?”一當然不是,”我笑着説。

“事實是我並不認識她。”

“不認識?”布太太説,好象信不了似的。

“為什麼不認識?”

“告訴你實在話,作家們一般並不跟國王王后廝。”

“可是,她是個頂可愛的女人,”布太太好言勸我,好象不認識這位王后完全是我不屑似的。

“我敢保你會喜歡她。”這時候門開了,管家把格雷戈裏?布拉巴宗領進來。

格雷戈裏?布拉巴宗,空有一個好名姓,並不是個漫人物[注]。這人長得矮而胖;除掉耳朵旁邊和後頸有一圈黑鬈髮外,頭禿得就象只雞蛋;滿臉紅光,看去就象要裂成一大堆臭汗一樣,骨碌碌的烏眼珠,多的嘴,厚厚的下巴。他是英國人,我有時在倫敦落拓不羈人士的宴會里碰見他。人很熱鬧,開心,總看見他咧着嘴笑,可是,你不用是一個出的人物評判者,就可以看出他和人家那種嘻嘻哈哈的親密不過是一種遮蓋,這裏面還有很明的生意經。多年來,他在倫敦都是最成功的屋內裝飾家。他有一副很洪亮動人的嗓子,和一雙小而肥的富於表情的手。

只要來一套動人的姿勢,一大串興奮的字眼,他就能推動一個踟躕不決的主顧的想象力,使人簡直沒法拒絕那在他好象是一份盛情的易。

管家重又託了一盤雞尾酒進來。

“我們不等伊莎貝兒了,”布太太拿起一杯酒時説。

“她到哪兒去了?”艾略特問。

“跟拉里打高爾夫去的。説她也許要晚一點。”艾略特轉向我説“拉里是勞倫斯?達雷爾。伊莎貝兒算跟他訂婚了。”我説“艾略特,我不知道你喝雞尾酒。”

“我不喝,”他一面忿然回答,一面呷着手裏的酒“可是,在這個酒的野蠻國度裏,你有什麼辦法?”他嘆口氣“巴黎有些人家現在也預備這東西了,環通把好習慣都攪糟了。”

“簡直胡扯淡,艾略特,”布太太説。

她的口氣相當温和,然而堅決,使我不由而然覺得她是個有個的女人;我並且從她看艾略特那種信然自得的神情,可以猜出她絲毫沒有把他當作了不起。我肚子裏尋思,不知她把格雷戈裏?布拉巴宗看作是哪一等人。布拉巴宗進來時,我就看見他用內行的眼光把屋子裏掃一下,兩道濃眉不知不覺抬了起來。這的確是間奇怪的屋子。壁紙、窗簾布、椅墊、椅套,全是一式的圖案;壁上厚重金鏡框裏掛的油畫,顯然是布家人在羅馬時買的。拉斐爾[注]派的聖母,基多?里尼[注]派的聖母,蘇卡呂厄[注]派的風景,龐厄尼[注]派的古蹟。還有他們住在北京時的紀念品,雕得都滿的海梅桌子,巨大的景泰藍花瓶,還有些是從智利或者秘魯買來的,硬石刻的胖人兒,陶製的瓶子。一張奇彭代爾的書桌。一隻嵌術細工的玻璃櫥。燈罩用白綢做的,不知道哪個魯莽畫家在上面畫了些穿瓦託式裝束的牧羊男女。屋子看上去真使人作嘔,然而不懂什麼緣故,卻還順眼。這裏有一種安逸的,住了人的氣氛,使你覺得這許多荒乎其唐的大雜燴自有它的道理。所有這一切湊合不上的東西都屬於同一類,因為它們是布太太生活的一部分。

我們才喝完雞尾酒,門開處,進來一個女孩子,後面跟着一個男子。

“我們遲了沒有?”她問。

“我把拉里帶回來。可有他吃的嗎?”

“想來有吧,”布太太笑着説。

“你按下鈴,叫尤金添、位子。”

“他才替我們開門的。我已經告訴他了。”

“這是我的女兒伊莎貝兒,”布太太轉身向我説。

“這是勞倫斯?達雷爾。”伊莎貝兒趕快跟我握一下手,來不及地就轉向布拉巴宗。

“你是布拉巴宗先生嗎?我真渴想見你。你替克萊曼婷?多默裝飾的屋子我真喜歡。這屋子糟不糟?我好多年來都想法叫媽收拾一下,現在你來芝加哥,真是我們的機會到了。老實告訴我,你覺得這屋子怎樣?”我知道布拉巴宗死也不會説。他很快張了布太太一眼,可是她臉上泰然自若,一點看不出什麼。他斷定伊莎貝兒是重要人物,就發出一聲狂笑。

“我敢説這屋子很舒服,種種都很好,”他説“不過,你要是直截了當問我的話,那麼我覺得確乎相當的糟。”伊莎貝兒長得高高的,橢圓臉,直鼻樑,俊俏的眼睛,豐滿的嘴,這一切看來都是布家的特徵。人秀氣,不過胖一點,大約是年齡關係,等她長大一點就會苗條起來,一雙有力的長得很好的手,不過也嫌肥一點;短裙子出的小腿也嫌肥。皮膚生得好,顏紅紅的,和適才的運動以及開敞篷車回來都不無關係。人容光煥發,充滿活力。十足的健康體質,嬉皮笑臉的高興派頭,對生活的滿足,和從內心裏出來的幸福,使人看了心花兒都開。那種自如若堂的風度,不管艾略特多麼文雅,和她一比都不免有點俗氣。布太太那張慘白而有皺紋的臉在她的朝氣襯托下,看去簡直疲憊和衰老了。

我們下樓去吃飯。布拉巴宗一看見飯廳,眼睛就眯起來。壁上糊的暗紅紙,算是冒充花布,掛些臉陰沉死板的男女肖像,畫得糟透糟透。這些人都是去世的那位佈雷德利先生的近系祖先。他自己也在上面,一撮濃上須,僵直的身體穿着禮服和白粉漿的領子。一張布太太的像,是九十年代一個法國畫家的手筆,掛在壁爐上面,穿着灰青緞子的晚服,頸上珠串,髮際一顆鑽石星,一隻滿戴珠寶的手捏一條編織領巾,畫得連針腳都一一可數,另一隻手隨隨便便拿一柄鴕鳥羽扇子。屋內傢俱是黑桶木的,簡直笨重不堪。

大家坐下時,伊莎貝兒問布拉巴宗“你覺得這個怎麼樣?”

“我敢説一定花了不少錢,”他答。

“的確,”布太太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