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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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十一月中,已進入寒冬季節,四野一片枯黃景,看不出半點生氣。天空中濃雲密佈,大有黑雲摧城的架勢,凜冽的北風將枯枝、殘葉、乃至一切附屬於地面的東西都捲到空中,然後再重重地摔落到地上。
廣陵郡,小袁亭(亭是當時的行政單位,一百户為裏,十里為亭,裏有里正,亭有亭長。)一座並不很高的丘陵上,我與龐統並肩而立,眺望着遠處的廣陵軍。
這裏的廣陵軍有大約有一萬一千人,而我軍卻超過三萬三千人。在小袁亭這個無險可守的地方,陷入重重包圍的廣陵軍基本上沒有逃的可能。
但眼下,我還不打算將這隻“甕中之鱉”拿下。這一萬一千人,是一個籌碼,迫廣陵太守陳肅投降的籌碼。
據細作所探的情報來看,廣陵全郡的守軍也不超過兩萬人,這裏被困的人馬已佔到廣陵守軍的半數以上。廣陵郡的所有兵馬都是由前任太守陳登自行徵募、練,其中尤以一萬多人丹陽兵(陳登招募丹陽的民組建而成)戰力最為強悍。與曹治下其他州郡的駐軍不同,廣陵軍幾乎可以説是陳登的私軍,即便曹也不能隨意地調動、縮減。
也正因為如此,陳肅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對一萬一千人的被困無動於衷“將軍,看這天,最多到今晚便要有一場大雪!”龐統將身上的裘皮披風裹得更緊些,藉以抵禦寒風,同時抬頭看了看天,笑着對我説道“一旦下起雪來,這一萬多廣陵軍就更難捱了…”
“恩…”望着遠處的隨風不住飄舞的廣陵軍戰旗。我點了點頭。
甘寧率錦帆營從海上攻入廣陵的行動,大大出乎了陳肅的預料。遭遇來自側後方的突襲後。猝不及防的廣陵軍雖然沒有當場崩潰,但軍中地輜重糧草卻基本被焚燒一光。隨即,又因陷入團團包圍之中,導致這支廣陵軍無法得到糧草的補給。
如果不出我的意料,最多再過一天,廣陵軍中的糧草就會告罄。屆時不需我軍動手。他們也會不戰自潰。而即將到來的這場大雪,則更是雪上加雪。
現在我所要做的,就是等…
“踏踏踏…”隨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頂盔束甲的郝昭來到了我的跟前,躬身行了一禮“將軍,廣陵來人了!”還真是“説曹,曹到”
…
中軍帥帳“下官廣陵典學從事陳,拜見張右將軍!”一名錦衣儒士曲身向我深施一禮,恭敬地説道。
“陳從事請起!”我抬抬手。放緩聲音説道“不知陳從事與陳元龍是何關係?”
“故太守(陳登)乃是之堂兄!”陳迅速回道。
“既是元龍之弟。便不是外人。來人,為陳從事看座!”我笑了笑,説道。
“昔在徐州時,我與元龍頗為相投,情斐淺。”
“家兄在世時,也時常説及往昔之事!”陳連忙點頭説道“每每提及皇叔、君侯、右將軍,家兄亦常嘆不已。”
“嗬~~!”嘆了口氣,我語帶悵然地説道“元龍世之俊傑,不想中年早逝,可恨天妒英才。當年徐州一別。竟成永訣,可惜…”
“多謝張將軍!”陳面一黯,聲音略顯悲慼地回道。
寒暄了片刻後,陳終於忍不住談到了正題:“家兄和舍侄雖效力於許昌,但對皇叔卻也是恭敬有加,向來不敢冒犯半分。卻不知為何張將軍竟會興虎賁之師加於廣陵?”
“陳從事,明人不説暗話,想必你也曾見過我家主公前幾送於陳太守的信件,所有緣由在那封信中已有明敍…”沒等我回答就見龐統面一整,肅聲回道“龐某這裏只想説一件事——我家主公為興復大漢社稷,必討國賊曹;曹篡天下,也必除我家主公以後快。兩家早成不死不休之局。陳太守既附曹,便是我主之敵,興師伐敵,何問緣由?”陳面微滯,一時無語起來。龐統的話説實在“太過直接”竟將陳原先準備好的一套説辭堵在了腹中。
“我與元龍有故舊之誼,實在不願與故人之後真以刀兵相接。故而,我大軍雖將這裏的萬餘廣陵軍團團圍住,卻一直沒有聚而殲之…”笑了笑,我和聲説道“究竟做友或是為敵,全在陳太守一念之間。”我和龐統,一個扮紅臉,一個扮黑臉,直接將陳到了無可閃躲的角落。
“天寒地凍,缺衣少糧,這萬餘廣陵將士恐怕堅持不了幾,還請陳太守早做決斷!”龐統拈着鬍鬚,面上帶着冷冷的笑意説道。
陳面上神不斷變化,沉默了片刻後,掏出一封絹書,頹然説道:“舍侄願率全郡百姓,託庇於皇叔麾下…”地白風寒,雪花大如手臨近黃昏時分,漫天的鵝大雪飄飄揚揚地灑落下來。不多時,就將四野變成一片白茫。
冒着大雪,廣陵太守陳肅一行百多人趕到小袁亭,向我獻上太守印綬,正式歸降。
在這場短暫而血甚少的戰爭中,陳肅至少犯下了兩個致命的錯誤——其一,在明知兵力不如我軍的情況下,居然還想“拒敵於國門之外”派出了重兵妄圖阻住我軍。反之如若陳肅能將兵力全部龜縮在幾座城池之中,本就不會這樣迅速地被至絕境。那時縱然我軍能夠攻下廣陵,也必然費時耗兵甚多。其二,明知我方擁有縱橫大江的錦帆水軍,卻對東面海岸毫無防備,以至於被甘寧直接抄了那萬餘廣陵軍後路。
書生氣十足地陳肅,在軍略方面.比之乃父陳登確實相差得太遠。
若是通軍略的陳登仍然在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犯下這樣的錯誤。
受降後,我隨即又將印綬奉還給了陳肅,代表大哥仍任命陳肅為廣陵太守。
與此同時,被困小袁亭地萬餘飢寒迫的廣陵軍開始棄械受編。
僅僅七天的時間,廣陵郡便已易了主人。
事後我才得知,迫使陳肅最終做出投降決定,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佯攻彭城郡的二哥,有意無意地率軍隔在廣陵與彭城之間。配合着我,對陳肅形成了極大的震懾。
陳肅或許不通曉軍略,但他至少明白一點——一旦被困小袁亭的兵馬覆滅,僅憑廣陵郡剩餘的幾千駐軍,無論如何也支撐不住五萬大軍南北兩面的夾攻大雪持續了整整一夜,直到翌清晨才逐漸消歇了下來。
四指來深的積雪,彷彿在大地上鋪上一層厚厚的白絨毯。降雪後氣温,比之昨更要冷上許多。
歸降地廣陵軍將士直呼幸運不已,若是在缺衣少食的情形下,再遭遇這樣一場大雪,恐怕不少人連今清晨都捱不到。
當黃昏時分,我軍進駐廣陵城。同時,陳肅以廣陵太守身份通告全郡,自即起廣陵歸於大哥麾下。
陳登在擔任廣陵太守時間極長,陳族又深深紮於廣陵,只要陳肅通告歸降,廣陵治下各縣應該興不起什麼風。
按照我的要求,陳肅又親筆手書了三封求援信,分別送往距廣陵最近的彭城郡、徐州刺史呂虔治所所在下邳、統領兗、徐兩州軍務的鎮東將軍曹仁所在的梁都郡。
這樣做的目的,一者是為了讓陳肅在曹面前有個代,顯示他確實做出了抵抗,但最後只是因為寡不敵眾才迫不得已歸降。陳肅的母親正作為人質留在許昌,如果不做這套“表面文章”很可能會牽連到他母親。其二,我也是想通過陳肅的求援,來探一探兗、徐兩州曹軍的真實情況。
前段時間兗州、徐州曹軍的動向實在有些詭異。與我軍直接毗鄰的這兩州,一直就是曹重兵囤積的地方。但最近,曹居然大規模地將兩州的駐軍北調,以一副防守空虛的模樣示之於我方,着實讓人有些摸不住底細。而且,據上次前來求援的崔琰所説,大肆進攻袁譚的兩路曹軍,一路的大將是夏侯惇,另一路似乎是夏侯淵,唯獨沒有看到曹的蹤跡。
如果曹沒有北征,這故意“示敵以虛”的舉動,就更加讓人懷疑了。所以,進攻彭城的二哥純粹就是佯攻,本沒有深入到彭城腹地。相比較而言,由於廣陵地理位置特殊(南臨丹陽,西接壽、廬江,東面是汪洋大海,只有北面通往曹治下的彭城),我進攻起來反而沒有什麼顧忌。
無論曹有什麼陰謀,陳肅的求援應該可以讓他出些蹤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