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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美好的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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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眼看着人贓俱獲,幾乎所有人都相信了自己的説法,卻不料想老爺子突然闖進來,簡簡單單問了幾句便尋出了破綻,更由於老爺子身上殺氣太足,幾個受了自己好處作證的下人被他眼睛一瞪便嚇得不敢再隱瞞,紛紛説了實話,自己再沒有辯駁的餘地。

她還在胡思亂想,一旁蘇崇嶽卻已經是牙關緊咬,上前一步一腳將她踹到地上喝道:“狗奴才,你竟然敢對秀兒設計陷害,到底是受了什麼人指使?”張媽吃着一踹,立刻緩過神來,半是哭半是乾嚎叫道:“二爺饒命啊,老婆子再也不敢了。”

“哼,不敢?你先説説是被什麼人指使着陷害秀兒的?”張媽打了個愣神,忽然跪在地上一個勁叩頭,額頭上都滲出血來:“二爺,是老婆子鬼心竅,自己不喜歡秀兒小姐,才做出這般豬狗不如的事情,與他人無關啊。”她越是這麼説,蘇崇嶽心中越是焦躁:一個下人如果沒有人指使,怎麼敢做出這種事情來?可是這背後指使的人到底是誰?是遠峯,是桂蓉,更或者是…下一個人的名字湧上腦海,蘇崇嶽渾身發顫,顫着聲音道:“你説,是不是,是不是…”

“夠了!”蘇炳南忽然喝道:“這奴才黑了心敢陷害秀兒丫頭,來人啊,給我抓起來,”説話間,立刻有兩名下人上前,不由分説地架起張媽向外就走。蘇炳南身為守備將軍,掌着一州生殺之權,更別説張媽只是府裏的一個下人。

這一被拖走,九成九要喪了命,可是張媽卻緊咬着牙關,不肯説一個字,被兩人一路架着出了門,毫無生息。蘇崇嶽心中着急,還想追上去問什麼,卻被父親眼睛一瞪,喝道:“行了。

大點事情還追究做什麼?”説着話四下裏掃了一眼,道:“一個個都杵在這裏做什麼?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周圍下人如逢大赦一般,急忙轉身走開。

顧雲揚輕輕走到雪兒面前,只見她微微垂着頭,臉發白,眼圈中含着淚水,卻倔強地緊咬牙關不肯哭出來,登時心中一痛,輕輕撫着她的頭頂道:“雪兒,沒事吧。”雪兒嗯了一聲,鼻子,眼淚下來,趕緊伸手抹去道:“師父,我沒事。”院落中只剩下幾個人,顯得十分冷清。蘇桂蓉看了看雪兒,臉上微微有些尷尬,自己雖然是受了張媽挑撥,説到底畢竟冤枉秀兒有她一份,只是她心中還是存着幾分芥蒂,放不下面子道歉,低聲向着父親告了一聲罪,走回自己的院落去。

蘇炳南忽然道:“顧小子,你先扶着秀兒丫頭回去休息吧。”顧雲揚點頭,扶着雪兒兩人一起走出去。院子裏只剩下父子兩人,蘇崇嶽再也忍不住,口道:“爹,這狗奴才背後定然有人指使,你怎麼不問問清楚?”蘇炳南看了兒子一眼,忽然鬚髮皆炸,瞠目怒道:“那你倒是説説,是什麼人在指使?”

“是…”蘇崇嶽張了張嘴,卻説不出一個字。蘇炳南微微嘆氣,語氣緩和了一些道:“真要追查下去,你難道非要搞得家宅不寧?”

“可是…”

“沒有可是!”蘇炳南斷然道:“説到底,還不是你做的孽!你從小聰明,讀書作詩樣樣都出,卻把自己的家事得一團糟。

當年你媳婦剛剛生下孩子,正要人照顧的時候,你卻一時負氣不聲不響地跑去了北,四五年都不肯回來,你有沒有想過那幾年她是怎麼過的?你怎麼下得了這麼大的狠心?你在外面和小妾郎情妾意的時候,可曾想過她在家裏過得什麼子?

你剛回來的時候,還怨老子不給你好臉看,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你媳婦給你説好話,我連打斷你的腿的心思都有了。”這一番話説得蘇崇嶽心中發苦,低聲道:“爹,她不是我喜歡的女人…”

“可她是你老婆。”蘇炳南道:“她給你洗衣做飯,生兒育女,難道還不夠?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你還是對她心存芥蒂,平裏不假辭,難道就不允許她心中有怨氣?現在好了,這怨氣撒在秀兒丫頭身上,歸結底,還是你這做爹的造孽。”他揮了揮手,不耐煩地道:“自己回房去面壁思過,沒有我得話,不許出來,”蘇崇嶽張了張嘴,終究沒説什麼,規規矩矩施禮退了出去。蘇炳南坐在椅子上,後背靠在椅背,頭向後仰着,過了許久,才輕聲道:“丫頭…”角落裏,蘇夫人邁步上前,跪倒在地上,輕輕泣着:“爹。”蘇炳南半閉着眼睛道:“這些年也苦了你了。”這短短一句話,卻令蘇夫人眼圈發紅,在地上磕了幾個頭,才站起身來低聲道:“爹,張媽跟隨我多年,您能不能…”蘇炳南擺了擺手,沒有説話。

蘇夫人呆立了一會兒,終於有些失望地施了一禮,正要退出去,只聽身後蘇炳南淡淡説道:“過去的事情就這麼過去吧,不要老是記掛在心上。

當年那些活下來的山賊和中間的張媽找得聯絡人我都派人滅了口,不會再有什麼消息出來,只是,以後不要再做這種錯事。”蘇夫人渾身一顫,腳步一緩,過了片刻才退了出去。

她這一路走回房中,只覺得頭腦裏渾渾噩噩,心中又是忐忑又是驚懼,糊糊的躺在牀上睡了過去。不知道睡了多久,猛然從夢中驚醒,抬頭卻見牀頭一個人影晃動。她登時驚出一身冷汗,口問道:“誰?”然後才辨認清楚來人面貌,勉強笑道:“是秀兒啊,你怎麼來了?”雪兒站在牀頭,目光凝視着蘇夫人的雙眼,冷冷地沒有一絲表情,過了片刻才道:“你為什麼設計陷害我?”蘇夫人心中一慌,急忙道:“我沒有。是,是張媽自作主張。”兩人目光凝視,過了片刻,蘇夫人終於受不住,泣道:“對不起,是我指使她做的。”

“為什麼?”雪兒冷冷道。她雖然只有十二歲,但此時身上卻帶着一股駭人的氣息,目光如同利刃一般直刺人的心底。

蘇夫人今之中心靈幾次受到震動,正是脆弱之時,一時之間竟然被雪兒的目光得心中發顫,幾乎是不由自主地道:“因為你是她的女兒,我一見你的樣子就心中不安,我,這些年我每天夜晚都在害怕,怕她的鬼魂回來報仇…”雪兒的瞳孔驟然緊縮,身形微微晃了晃,手指緊緊攥着,指甲陷入掌心的裏,此時蘇夫人目光都有些呆滯,彷彿木偶一般,木然地説道:“那一年,我聽説夫君在外面娶了個妾室,心中又氣又恨:憑什麼我剛生下孩子,他就不顧一切的離開,全然不顧夫父子的情意?

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子,卻只能獨自一人住在空蕩蕩的房子裏,人前強顏歡笑,人後抱着孩子暗自垂淚,可千里之外那個女人卻能夠與他廝守。那一年的冬天,真的好冷…”她這般講述着,彷彿夢囈一般,不知過了多久,陡然神智一清,整個人醒省過來,抬頭看時牀頭卻空無一人,方才的一切,彷彿只是一場夢而已。

第二天一早,下人們早早起來打掃庭院,忽然聽到大小姐房裏啊的大叫一聲:“誰把我的猞猁身上的都剃光了?”下人們對望一眼,趕緊離開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丫鬟捧着水盆來到小小姐門前,推開門進去,準備要伺候小小姐梳洗之時,一抬頭卻愣住了。

牀榻被疊的整整齊齊,桌子擦得乾乾淨淨,彷彿從未住過人一般,而在牀上,一身綢緞衣裙靜靜疊放着,上面壓着首飾盒子。丫鬟愣了半晌,啊的叫了一聲,轉身飛快的向外跑去。同一時間,城外的大道上,兩匹馬一左一右慢慢走着。

牽着馬的少女早已換回了平的白布裙,雪白無瑕的面頰上掛着一層淡淡的悵然,混不似十二歲少女的模樣。她回過頭去,向着遠遠的城門看了一眼,重新轉過頭去,脖頸微微垂下,然後。

“師父…”

“嗯。”顧雲揚應了一聲。昨天半夜雪兒便將自己叫醒,強拉着自己離開,這一路上一句話也沒有説。他心中隱約有了幾分猜測。

但是既然雪兒不打算説什麼,自己也就不問。少女抬起頭,目光凝視着師父的面頰,輕聲道:“師父,我們回家吧。”

“嗯,我們回家。”少女忽然抿嘴笑了一下,臉上的悵然神悄然褪去,彷彿漫天烏雲散開,陽光灑落下來。她伸手從師父肩上摘下長刀,自然的背在自己背後,然後,緊緊將身子貼在師父身邊,挽住他的胳膊。

眼看雪兒展笑容,顧雲揚的心才放下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而後者微微閉上眼睛,臉上滿是滿足的笑意。

“師父,回去以後我要吃餃子。”

“嗯。”

“要吃三鮮餡的,要師父親手包。”

“好。”

“師父,我身上還有那個大叔送的銀票呢,三千兩銀子,好大一筆錢。我們要買一所大房子,要有個大院子,有池塘,有假山,有馬圈,還要給大黑和小白都搭個漂亮的窩。”身材矮小的少女挽着高大的師父的手臂,嘰嘰喳喳説個不停,兩旁的兩匹馬不緊不慢的跟隨,彷彿是世間最美好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