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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紀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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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平二年乙亥,公元一九五年,正月,癸丑,赦天下。

敗呂布於定陶。

詔即拜袁紹為右將軍。

董卓初死,三輔民尚數十萬户,李傕等放兵劫略,加以饑饉,二年間,民相食略盡。李傕、郭汜、樊稠各相與矜功爭權,鬥者數矣,賈詡每以大體責之,雖內不能善,外相含容。樊稠之擊馬騰、韓遂也,李利戰不甚力,稠叱之曰:“人慾截汝父頭,何敢如此!我不能斬卿!”及騰、遂敗走,稠追至陳倉,遂語稠曰:“本所爭者非私怨,王家事耳。與足下州里人,相與善語而別。”乃俱卻騎,前接馬,臂相加,共語良久而別。軍還,李利告傕:“韓、樊馬語,不知所道,意愛甚密。”傕亦以稠勇而得眾,忌之。稠將兵東出關,從傕索益兵。二月,傕請稠會議,便於坐殺稠。由是諸將轉相疑貳。傕數設酒請郭汜,或留汜止宿。汜恐汜愛傕婢妾,思有以間之。會傕送饋,以豉為藥,擿以示汜曰:“一棲不兩雄,我固疑將軍信李公也。”他,傕復請汜,飲大醉,汜疑其有毒,絞糞汁飲之。於是各治兵相攻矣。

帝使侍中、尚書和傕、汜,傕、汜不從。汜謀帝幸其營,夜有亡者。告傕。三月,丙寅,傕使兄子暹將數千兵圍宮,以車三乘帝。太尉楊彪曰:“自古帝王無在人家者,諸君舉事,奈何如是!”暹曰:“將軍計定矣。”於是君臣步從乘輿以出,兵即入殿中,掠宮人、御物。帝至傕營,傕又徙御府金置其營,遂放火燒宮殿、官府、民居悉盡。帝復使公卿和傕、汜,汜留楊彪及司空張喜、尚書王隆、光祿勳劉淵、衞尉士孫瑞、太僕韓融、廷尉宣璠、大鴻臚榮郃、大司農硃俊、將作大匠梁邵、屯騎校尉姜宣等於其營為質。硃俊憤懣發病死。

夏,四月,甲子,立貴人琅伏氏為皇后;以後父侍中完為執金吾。

郭汜饗公卿,議政李傕。楊彪曰:“羣臣共鬥,一人劫天子,一人質公卿,可行乎!”汜怒,手刃之。彪曰:“卿尚不奉國家,吾豈求生!”中郎將楊密固諫,汜乃止。傕召羌、胡數千人,先以御物繒綵與之,許以宮人、婦女,令攻郭汜。汜陰與傕黨中郎將張苞等謀攻傕。丙申,汜將兵夜攻傕門,矢及帝簾帷中,又貫傕左耳。苞等燒屋,火不然。楊奉於外拒汜,汜兵退,苞等因將所領兵歸汜。

,傕復移乘輿境北塢,使校尉監塢門,內外隔絕,侍臣皆有飢。帝求米五斗、牛骨五具以賜左右。傕曰:“朝晡上飰,何用米為?”乃以臭牛骨與之。帝大怒,詰責之。侍中楊琦諫曰:“傕自知所犯悖逆,轉車駕幸池陽黃白城,臣願陛下忍之。”帝乃止。司徒趙温與傕書曰:“公前屠陷王城,殺戮大臣,今爭睚眥之隙,以成千鈞之讎。朝廷令和解,詔命不行,而復轉乘輿於黃白城,此誠老夫所不解也。於《易》,一為過,再為涉,三而弗改,滅其頂,兇。不如早共和解。”傕大怒,殺温,其弟應諫之,數乃止。傕信巫覡厭勝之術,常以三牲祠董卓於省門外。每對帝或言“明陛下”或言“明帝”為帝説郭汜無狀,帝亦隨其意應答之。傕喜,自謂良得天子歡心也。

閏月,己卯,帝使竭者僕皇甫酈和傕、汜。酈先詣汜,汜從命;又詣亻隺,傕不肯,曰:“郭多,盜馬虜耳,何敢與吾等!必誅之!君觀吾方略士眾,足辦郭多否?郭多又劫質公卿,所為如是,而君苟左右之?”酈曰:“近者董公之強,將軍所知也;呂布受恩而反圖之,斯須之間,身首異處,此有勇而無謀也。今將軍身為上將,荷國寵榮,汜質公卿而將軍脅主,誰輕重乎!張濟與汜有謀,楊奉,白波賊帥耳,猶知將軍所為非是,將軍雖寵之,猶不為用也。”傕呵之令出。酈出,詣省門,白“傕不肯奉詔,辭語不順。”帝恐傕聞之,亟令酈去。傕遣虎賁王昌呼,殺之,昌知酈忠直,縱令去,還答傕,言“追之不及”辛巳,以車騎將軍李傕為大司馬,在三公之右。

呂布將薛蘭、李封屯鉅野,曹攻之,布救蘭等,不勝而走,遂斬蘭等。軍乘氏,以陶謙已死。遂取徐州,還乃定布。荀彧曰:“昔高祖保關中,光武據河內,皆深固本以制天下,進足以勝敵,退足以堅守,故雖有困敗而終濟大業。將軍本以兗州首事,平山東之難,百姓無不歸心悦服。且河、濟,天下之要地也,今雖殘壞,猶易以自保,是亦將軍之關中、河內也,不可以不先定。今已破李封、薛蘭,若分兵東擊陳宮,宮必不敢西顧,以其間勒兵收麥,約食畜谷,一舉而布可破也。破布,然後南結揚州,共討袁術,以臨淮、泗。若舍布而東,多留兵則不足用,少留兵則民皆保城,不得樵採,布乘虛寇暴,民心益危,唯鄄城、範、衞可全,其餘非己之有,是無兗州也。若徐州不定,將軍當安所歸乎!且陶謙雖死,徐州未易亡也。彼懲往年之敗,將懼而結親,相為表裏。今東方皆已收表,必堅壁清野以待將軍,攻之不拔,略之無獲,不出十,則十萬之眾,未戰而先自困耳。前討徐州,威罰實行,其子弟念父兄之恥,必人自為守,無降心,就能破之,尚不可有也。夫事固有棄此取彼者,以大易小可也,以安易危可也,權一時之勢,不患本之不固可也。今三者莫利,惟將軍慮之。”乃止。布覆從東緡與陳宮將萬餘人來戰,兵皆出收麥,在者不能千人,屯營不固。屯西有大堤,其南樹木幽深,隱兵堤裏,出半兵堤外。布益進,乃令輕兵挑戰,既合,伏兵乃悉乘堤,步騎並進,大破之,追至其營而還。布夜走,復攻拔定陶,分兵平諸縣。

布東奔劉備,張邈從布,使其弟超將家屬保雍兵。布初見備,甚尊敬之,謂備曰:“我與卿同邊地人也!布見關東起兵,誅董卓。布殺卓東出,關東諸將無安布者,皆殺布耳。”請備於帳中,坐婦牀上,令婦向拜,酌酒飲食,名備為弟。備見布語言無常,外然之而內不悦。

李傕、郭汜相攻連月,死者以萬數。六月,傕將楊奉謀殺傕,事,遂將兵叛傕,傕眾稍衰。庚午,鎮東將軍張濟自陝至,和傕、汜,遷乘輿權幸弘農。帝亦思舊京,遣使宣諭,十反,汜、傕許和,質其愛子。傕愛其男,和計未定,而羌、胡數來窺省門,曰:“天子在此中!李將軍許我宮人,今皆何在?”帝患之,使侍中劉艾謂宣義將軍賈詡曰:“卿前奉職公忠,故仍升榮寵;今羌、胡滿路,宜思方略。”詡乃召羌、胡大帥飲食之,許以封賞,羌、胡皆引去,傕由此單弱。於是復有言和解之計者,傕乃從之,各以女為質。

秋,七月,甲子,車駕出宣平門,當渡橋,汜兵數百人遮橋曰:“此天子非也?”車不得前。傕兵數百人,皆持大戟在乘輿車前,兵,侍中劉艾大呼曰:“是天子也!”使侍中楊琦高舉車帷,帝曰:“諸君何敢迫近至尊?”汜兵乃卻。既渡橋,士眾皆稱萬歲。夜到霸陵,從者皆飢,張濟賦給各有差。傕出屯池陽。丙寅,以張濟為票騎將軍,開府如三公;郭汜為車騎將軍,楊定為後將軍,楊奉為興義將軍。皆封列侯。又以故牛輔部曲董承為安集將軍。郭汜令車駕幸高陵,公卿及濟以為宜幸弘農,大會議之,不決。帝遣使諭汜曰:“弘農近郊廟,勿有疑也。”汜不從。帝遂終不食。汜聞之曰:“可且幸近縣。”八月,甲辰,車駕幸新豐。丙子,郭汜復謀脅帝還都郿,侍中種輯知之,密告楊定、董承、楊奉令會新豐。郭汜自知謀,乃棄軍入南山。

圍雍丘,張邈詣袁術求救,未至,為其下所殺。

冬,十月,以曹為兗州牧。

戊戌,郭汜黨夏育、高碩等謀脅乘輿西行。侍中劉艾見火起不止,請帝出幸一營以避火。楊定、董承將兵天子幸楊奉營,夏育等勒兵止乘輿,楊定、楊奉力戰,破之,乃得出。壬寅,行幸華陰。寧輯將軍段煨具服御及公卿已下資儲,上幸其營。煨與楊定有隙,定黨種輯、左靈言煨反,太尉楊彪、司徒趙温、侍中劉艾、尚書梁紹皆曰:“段煨不反,臣等敢以死保。”董承、楊定脅弘農督郵令言郭汜來在煨營,帝疑之,乃次於道南。

丁未,楊奉、董承、楊定將攻煨,使種輯、左靈請帝為詔,帝曰:“煨罪未著,奉等攻之而令朕有詔耶?”輯固請,至夜半,猶弗聽。奉等乃輒攻煨營,十餘不下。煨供給御膳,稟贍百官,無有二意。詔使侍中、尚書告諭定等,令與煨和解,定等奉詔還營。李傕、郭汜悔令車駕東,聞定攻煨,相詔共救之,因劫帝而西。楊定聞傕、汜至,還藍田,為汜所遮,單騎亡走荊州。張濟與楊奉、董承不相平,乃復與傕、汜合。十二月,帝幸弘農,張濟、李傕、郭汜共追乘輿,大虞於弘農東澗,陳、奉軍敗,百官、士卒死者,不可勝數,棄御物、符策、典籍,略無所遺。聲校尉沮俊被創墜馬,傕謂左右曰:“尚可活否?”俊罵之曰:“汝等凶逆,劫天子,使公卿被害,宮人離。亂臣賊子,未有如此也!”傕乃殺之。

壬申,帝次曹陽。承、奉乃譎傕等與連和,而密遣間使至河東,招故白波帥李樂、韓暹、胡才及南匈奴右賢王去卑,並率其眾數千騎來,與承、奉共擊傕等,大破之,斬首數千級。於是董承等以新破傕等,可復東引。庚申,車駕發東,董承、李樂衞乘輿,胡才、楊奉、韓暹、匈奴右賢王於後為拒。傕等復來戰,奉等大敗,死者甚於東澗。光祿勳鄧淵、廷尉宣璠、少府田芬、大司農張義皆死。司徒趙温、太常王絳、衞尉周忠、司隸校尉管郃為傕所遮,殺之,賈詡曰:“此皆大臣,卿奈何害之!”乃止。李樂曰:“事急矣,陛下宜御馬。”上曰:“不可舍百官而去,此何境哉!”兵相連綴四十里,方得至陝,乃結營自守。時殘破之餘,虎賁、羽林不滿百人,傕、汜兵繞營叫呼,吏士失,各有分散之意。李樂懼,令車駕御船過砥柱,出孟津。楊彪以為河道險難,非萬乘所宜乘;乃使李樂夜渡,潛具船,舉火為應。上與公卿步出營,皇后兄伏德扶後,一手挾絹十匹。董承使符節令孫徽從人間斫之,殺旁侍者,血濺後衣。河岸高十餘丈,不得下,乃以絹為輦,使人居前負帝,餘皆匍匐而下,或從上自投,冠幘皆壞。既至河邊,士卒爭赴舟,董承、李樂以戈擊之,手指於舟中可掬。帝乃御船。同濟者,皇后及楊彪以下才數十人,其宮女及吏民不得渡者,皆為兵所掠奪,衣服俱盡,發亦被截,凍死者不可勝計。衞尉士孫瑞為傕所殺。傕見河北有火,遣騎候之,適見上渡河,呼曰:“汝等將天子去!”董承懼之,以被為幔。毀到大陽,幸李樂營。河內太守張楊使數千人負米來貢餉。

乙亥,帝御牛車,幸安邑,河東太守王邑奉獻綿,悉賦公卿以下,封邑為列侯,拜胡才為徵東將軍,張楊為安國將軍,皆假節開府。其壘壁羣帥競求拜職,刻印不給,至乃以錐畫之。乘輿居棘籬中,門户無關閉,天子與羣臣會,兵士伏籬上觀,互相鎮壓以為笑。帝又遣太僕韓融至弘農與傕、汜等連和,傕乃放遣公卿百官,頗歸所掠宮人及乘輿器服。已而糧谷盡,宮人皆食菜果。

乙卯,張楊自野王來朝,謀以乘輿還雒陽;諸將不聽,楊復還野王。是時,長安城空四十餘,強者四散,羸者相食,二三年間,關中無復人跡。沮授説袁紹曰:“將軍累葉台輔,世濟忠義。今朝廷播越,宗廟殘毀,觀諸州郡雖外託義兵,內實相圖,未有憂存社稷恤民之意。今州域定,兵強士附,西大駕,即宮鄴都,挾天子而令諸侯,畜士馬以討不庭,誰能御之!”潁川郭圖、淳于瓊曰:“漢室陵遲,為久矣,今興之,不亦難乎!且英雄並起,各據州郡,連徒聚眾,動有萬計,所謂秦失其鹿,先得者王。今天子自近,動輒表聞,從之則權輕,違之則拒命,非計之善者也。”授曰:“今朝廷,於義為得,於時為宜,若不早定,必有先之者矣。”紹不從。

初,丹楊硃治嘗為孫堅校尉,見袁術政德不立,勸孫策歸取江東。時吳景攻樊能、張英等,歲餘不克,策説術曰:“家有舊恩在東,願助舅討橫江。橫江拔,因投本土召募,可得三萬兵,以佐明使君定天下。”術知其恨,而以劉繇據曲阿,王朗在會稽,謂策未必能定,乃許之。表策為折衝校尉,將兵千餘人、騎數十匹。行收兵,比至歷陽,眾五六千。時周瑜從父尚為丹楊太守,瑜將兵之,仍助以資糧。策大喜,曰:“吾得卿,諧也!”進攻橫江、當利,皆拔之,樊能、張英敗走。

策渡江轉鬥,所向皆破,莫敢當其鋒者。百姓聞孫郎至,皆失魂魄。長吏委城郭,竄伏山草。及策至,軍士奉令,不敢虜略,雞犬菜茹,一無所犯,民乃大悦,競以牛酒勞軍。策為人,美姿顏,能笑語,闊達聽受,善於用人,是以士民見者莫不盡心,樂為致死。

策攻劉繇牛渚營,盡得邸閣糧谷、戰具。時彭城相薛禮、下邳相丹楊笮融依繇為盟主,禮據秣陵城,融屯縣南,策皆擊破之。又破繇別將於梅陵,攻湖孰、江乘,皆下之,進擊繇於曲阿。繇同郡太史慈時自東萊來省繇,會策至,或勸繇可以慈為大將。繇曰:“我若用子義,許子將不當笑我!”但使慈偵視輕重。時獨與一騎卒遇策於神亭,策從騎十三,皆堅舊將遼西韓當、零陵黃蓋輩也。慈便前鬥,正與策對,策刺慈馬,而攬得慈項上手戟,慈亦得策兜鍪。會兩家兵騎並各來赴,於是解散。繇與策戰,兵敗,走丹徒。策入曲阿,勞賜將士,發恩布令,告諭諸縣:“其劉繇、笮融等故鄉部曲來降首者,一無所問;樂從軍者,一身行,復除門户;不樂者不強。”旬之間,四面雲集,得見兵二萬餘人,馬千餘匹,威震江東。

丙辰,袁術表策行殄寇將軍。策將呂範言於策曰:“今將軍事業大,士眾盛,而綱紀猶有不整者,範願暫領都督,佐將軍部分之。”策曰:“子衡既士大夫,加手下已有大眾,立功於外,豈宜復屈小職,知軍中細事乎!”範曰:“不然。今捨本土而託將軍者,非為子也,濟世務也。譬猶同舟涉海,一事不牢,即俱受其敗。此亦範計,非但將軍也。”策笑,無以答。範出,便釋傕,著袴褶,執鞭詣閣下啓事,自稱領都督,策乃授傳,委以眾事。由是軍中肅睦,威大行。

策以張紘為正議校尉,彭城張昭為長史,常令一人居守,一人從征討,及廣陵秦松、陳端等亦參與謀謨。策待昭以師友之禮,文武之事,一以委昭。昭每得北方士大夫書疏,專歸美於昭,策聞之,歡笑曰:“昔管子相齊,一則仲父,二則仲父,而桓公為霸者宗。今子布賢,我能用之,其功名獨不在我乎!”袁術以從弟胤為丹楊太守。周尚、周瑜皆還壽。劉繇自丹徒將奔會稽,許邵曰:“會稽富實,策之所貪,且窮在海隅,不可往也。不如豫章,北達豫壤,西接荊州;若收合吏民,遣使貢獻,與曹兗州相聞,雖有袁公路隔在其間,其人豺狼,不能久也。足下受王命,孟德、景升必相救濟。”繇從之。

初,陶謙以笮融為下邳相,使督廣陵、下邳、彭城糧運。融遂斷三郡委輸以自入,大起浮屠祠,課人讀佛經,招致旁郡好佛者至五千餘户。每浴佛,輒多設飲食,布席於路,經數十里,費以巨億計。及曹擊破陶謙,徐土不安,融乃將男女萬口走廣陵,廣陵太守趙昱待以賓禮。先是彭城相薛禮為陶謙所,屯秣陵,融利廣陵資貨,遂乘酒酣殺昱,放兵大掠,因過江依禮,既而復殺之。劉繇使豫章太守硃皓攻袁術所用太守諸葛玄,玄退保西城。及繇溯江西上,駐於彭澤,使融助皓攻玄。許邵謂繇曰:“笮融出軍,不顧名義者也。硃文明喜推誠以信人,宜使密防之。”融到,果詐殺皓,代領郡事。繇進討融,融敗走,入山,為民所殺。詔以前太傅掾華歆為豫章太守。丹楊都尉硃治逐吳郡太守許貢而據其郡,貢南依山賊嚴白虎。

張超在雍丘,曹圍之急,韓曰:“惟臧洪當來救吾。”眾曰:“袁、曹方睦,洪為袁所表用,必不敗好以招禍。”超曰:“子源天下義士,終不背本;但恐見制強力,不相及耳。”洪時為東郡太守,徒跣號泣,從紹請兵,將赴其難,紹不與;請自率所領以行,亦不許。雍丘遂潰,張超自殺,夷其三族。洪由是怨紹,絕不與通。紹興兵圍之,歷年不下。紹令洪邑人陳琳以書喻之,洪覆書曰:“僕小人也,本乏志用;中因行役,蒙主人傾蓋,恩深分厚,遂竊大州,寧樂今自還接刃乎!當受任之初,自謂究竟大事,共尊王室。豈悟本州被侵,郡將遘厄,請師見拒,辭行被拘,使洪故君遂至淪滅,區區微節,無所獲申,豈得復全友之道,重虧忠孝之名乎!斯所以忍悲揮戈,收淚告絕。行矣孔璋,足下徼利於境外,臧洪投命於君親;吾子託身於盟主,臧洪策名於長安;子謂餘身死而名滅,僕亦笑子生而無聞焉!”紹見洪書,知無降意,增兵急攻。城中糧谷已盡,外無強救,洪自度必不免,呼將吏士民謂曰:“袁氏無道,所圖不軌,且不救洪郡將,洪於大義,不得不死。念諸君無事空與此禍,可先城未敗,將子出。”皆垂泣曰:“明府與袁氏本無怨隙,今為本朝郡將之故,自致殘困;吏民何忍當舍明府去也!”初尚掘鼠煮筋角,後無可復食者。主簿啓內廚米三升,請稍以為饘粥,洪嘆曰:“何能獨甘此!”使作薄糜,遍班士眾,又殺其愛妾以食將士。將士鹹涕,無能仰視者。男女七八千人,相枕而死,莫有離叛者。城陷,生執洪。紹大會諸將見洪,謂曰:“臧洪,何相負若此!今服未?”洪據地瞋目曰:“諸袁事洪,四世五公,可謂受恩。今王室衰弱,無扶翼之意,因際會,希冀非望,多殺忠良以立威。洪親見呼張陳留為兄,則洪府君亦宜為弟,同共戮力,為國除害,奈何擁眾觀人屠滅!惜洪力劣,不能推刃為天下報仇,何謂服乎!”紹本愛洪,意令屈服,原之;見洪辭切,知終不為己用,乃殺之。洪邑人陳容少親慕洪,時在紹坐,起謂紹曰:“將軍舉大事,為天下除暴,而先誅忠義,豈合天意!臧洪發舉為郡將,奈何殺之!。紹慚,使人牽出,謂曰:“汝非臧洪儔,空復爾為!”容顧曰:“仁義豈有常,蹈之則君子,背之則小人。今寧與臧洪同而死,不與將軍同而生也!”遂復見殺。在坐無不嘆息,竊相謂曰:“如何一殺二烈士!”公孫瓚既殺劉虞,盡有幽州之地,志氣益盛,恃其才力,不恤百姓,記過忘善,睚眥必報。衣冠善士,名在其右者,必以法害之;有材秀者,必抑困使在窮苦之地。或問其故,瓚曰:“衣冠皆自以職分當貴,不謝人惠。”故所寵愛,類多商販、庸兒,與為兄弟,或結婚姻;所在侵暴,百姓怨之。劉虞從事漁陽鮮于輔等,合率州兵共報仇,以燕國閻柔素有恩信,推為烏桓司馬。柔招誘胡、漢數萬人,與瓚所置漁陽太守鄒丹戰於潞北,斬丹等四千餘級。烏桓峭王亦率種人及鮮卑七千餘騎,隨輔南虞子和與袁紹將麴義,合兵十萬共攻瓚,破瓚於鮑丘,斬首二萬餘級。於是代郡、廣陽、上谷、右北平各殺瓚所置長吏,復與鮮于輔、劉和兵合,瓚軍屢敗。

先是有童謠曰:“燕南垂,趙北際,中央不合大如礪,唯有此中可避世。”瓚自謂易地當之,遂徙鎮易,為圍塹十重,於塹裏築京,皆高五六丈,為樓其上;中塹為京,特高十丈,自居焉。以鐵為門,斥去左右,男人七歲以上不得入門,專與姬妾居。其文簿、書記皆汲而上之。令婦人習為大聲,使聞數百步,以傳宣教令。疏遠賓客,無所親信,謀臣猛將,稍稍乖散。自此之後,希復攻戰。或問其故,瓚曰:“我昔驅畔胡於表,掃黃巾於孟津,當此之時,謂天下指麾可定。至於今,兵革方始,觀此,非我所決,不如休兵力耕,以救凶年。兵法,百樓不攻。今吾諸營樓櫓數十重,積穀三百萬斛。食盡此谷,足以待天下之事矣。”南單于於扶羅死,弟呼廚泉立,居於平陽。

段譯孝獻皇帝丙興平元年(甲戌、194)漢紀五十三漢獻帝興平元年(甲戌,公元194年)[1],正月,辛酉,赦天下。

[1]季,正月,辛酉(十三),大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