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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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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駕東還,行經大斗拔谷,山路隘險,魚貫而出,風雪晦冥,文武飢餒沾濕,夜久不逮前營,士卒凍死者太半,馬驢什八九,後宮妃、主或狼狽相失,與軍士雜宿山間。九月,癸未,車駕入西京。冬,十一月,丙子,復幸東都。

民部侍郎裴藴以民間版籍,漏户口及詐注老小尚多,奏令貌閲,若一人不實,則官司解職。又許民糾得一丁者,令被糾之家代輸賦役。是歲,諸郡計帳進丁二十四萬三千,新附口六十四萬一千五百。帝臨朝鑑狀,謂百官曰:“前代無賢才,致此罔冒;今户口皆實,全由裴藴。”由是漸見親委,未幾,擢授御史大夫,與裴矩、虞世基參掌機密。藴善候伺人主微意,所罪者,則曲法鍛成其罪;所宥者,則附從輕典,因而釋之。是後大小之獄,皆以付藴,刑部、大理莫敢與爭,必稟承進止,然後決斷。藴有機辯,言若懸河,或重或輕,皆由其口,剖析明,時人不能致詰。

突厥啓民可汗卒,上為之廢朝三,立其子咄吉,是為始畢可汗;表請尚公主,詔從其俗。

初,內史侍郎薛道衡以才學有盛名,久當樞要,高祖末,出為襄州總管;帝即位,自番州刺史召之,用為秘書監。道衡既至,上《高祖文皇帝頌》,帝覽之,不悦,顧謂蘇威曰:“道衡致美先朝,此《魚藻》之義也。”拜司隸大夫,將置之罪。司隸刺史房彥謙勸道衡杜絕賓客,卑辭下氣,道衡不能用。會議新令,久不決,道衡謂朝士曰:“向使高熲不死,令決當久行。”有人奏之,帝怒曰:“汝憶高熲!”付執法者推之。裴藴奏:“道衡負才恃舊,有無君之心,推惡於國,妄造禍端。論其罪名,似如隱昧;原其情意,深為悖逆。”帝曰:“然。我少時與之行役,輕我童稚,與高熲、賀若弼等外擅威權;及我即位,懷不自安,賴天下無事,未得反耳。公論其逆,妙體本心。”道衡自以所坐非大過,促憲司早斷,冀奏帝必赦之,敕家人具饌,以備賓客來候者。及奏,帝令自盡,道衡殊不意,未能引決。憲司重奏,縊而殺之,子徙且末。天下冤之。

帝大閲軍實,稱器甲之美,宇文述因進言:“此皆雲定興之功。”帝即擢定興為太府丞。

◎大業六年庚午,公元六一零年,正月,癸亥朔,未明三刻,有盜數十人,素冠練衣,焚香持華,自稱彌勒佛,入自建國門,監門者皆稽首。既而奪衞士仗,將為亂;齊王暕遇而斬之。於是都下大索,連坐者千餘家。

帝以諸蕃酋長畢集洛陽,丁丑,於端門街盛陳百戲,戲場周圍五千步,執絲竹者萬八千人,聲聞數十里,自昏達旦,燈火光燭天地;終月而罷,所費鉅萬。自是歲以為常。諸蕃請入豐都市易,帝許之。先命整飾店肆,檐宇如一,盛設帷帳,珍貨充積,人物華盛,賣菜者亦藉以龍鬚席。胡客或過酒食店,悉令邀廷就坐,醉飽而散,不取其直,紿之曰:“中國豐饒,酒食例不取直。”胡客皆驚歎。其黠者頗覺之,見以繒纏樹,曰:“中國亦有貧者,衣不蓋形,何如以此物與之,纏樹何為?”市人慚不能答。

帝稱裴矩之能,謂羣臣曰:“裴矩大識聯意,凡所陳奏,皆朕之成算,未發之頃,矩輒以聞;自非奉國盡心,孰能若是!”是時矩與左翊衞大將軍宇文述、內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斐藴、光祿大夫郭衍皆以諂諛有寵。述善於供奉,容止便辟,侍衞者鹹取則焉。郭衍嘗勸帝五一視朝,曰:“無效高祖,空自勤苦。”帝益以為忠,曰:“唯有郭衍心與朕同。”帝臨朝凝重,發言降詔,辭義可觀;而內存聲,其在兩都及巡遊,常以僧、尼、道士、女官自隨,謂之四道場。梁公蕭矩,琮之弟子;千牛左右宇文皛,慶之孫也;皆有寵於帝。帝每於苑中林亭間盛陳酒饌,敕燕王倓與鉅、皛及高祖嬪御為一席,僧、尼、道士、女官為一席,帝與諸寵姬為一席,略相連接,罷朝即從之宴飲,更相勸侑,酒酣殽亂,靡所不至,以是為常。楊氏婦女之美者,往往進御。皛出入宮掖,不限門,至於妃嬪、公主皆有醜聲,帝亦不之罪也。

帝復遣硃寬招撫求,求不從。帝遣虎賁郎將廬江陳稜,朝請大夫同安張鎮周發東陽兵萬餘人,自義安泛海擊之。行月餘,至其國,以鎮周為先鋒。求王渴刺兜遣兵逆戰;屢破之,遂至其都。渴刺兜自將出戰,又敗,退入柵;稜等乘勝攻拔之,斬渴刺兜,虜其民萬餘口而還。二月,己巳,稜等獻求俘,頒賜百官,進稜位右光祿大夫,鎮周金紫光祿大夫。

己卯,詔以“近世茅土妄假,名實相乖,自今唯有功勳乃得賜封;仍令子孫承襲。”於是舊賜五等爵,非有功者皆除之。

康申,以所徵周、齊、梁、陳散樂悉配太常,皆置博士弟子以相傳授,樂工至三萬餘人。

三月,癸亥,帝幸江都宮。

初,帝大營汾陽宮,令御史大夫張衡具圖奏之。衡承間進諫曰:“比年勞役繁多,百姓疲弊,伏願留神,稍加抑損。”帝意甚不平,後衡謂侍臣曰:“張衡自謂由其計畫,令我有天下也。”乃錄齊王暕攜皇甫詡從駕及前幸涿郡祠恆嶽時,父老謁見者衣冠多不整,譴衡以憲司不能舉正,出為榆林太守。久之,衡督役築樓煩城,因帝巡幸,得謁帝。帝惡衡不損瘦,以為不念咎,謂衡曰:“公甚肥澤,宜且還郡。”復遣之榆林。未幾,敕衡督役江都宮。禮部尚書楊玄使至江都,衡謂玄曰:“薛道衡真為枉死。”玄奏之;江都郡丞王世充又奏衡頻減頓具。帝於是發怒,鎖詣江都市,將斬之,久乃得釋,除名為民,放還田裏。以王世充領江都宮監。

世充本西域胡人,姓支氏。父收,幼從其母嫁王氏,因冒其姓。世充譎詐,有口辯,頗涉書傳,好兵法,習律令。帝數幸江都,世充能伺候顏為阿諛,雕飾池台,奏獻珍物,由是有寵。

夏,六月,甲寅,制江都太守秩同京尹。

冬,十二月,己未,文安憲侯牛弘卒。弘寬厚恭儉,學術博,隋室舊臣,始終信任,悔吝不及者,唯弘一人而已。弟弼,好酒而句,嘗因醉殺弘駕車牛。弘來還宅,其謂之曰:“叔殺牛。”弘無所怪問,直答雲:“作脯。”坐定,其又曰:“叔忽殺牛,大是異事!”弘曰:“已知之矣。”顏自若,讀書不輟。

敕穿江南河,自京口至餘杭,八百餘裏,廣十餘丈,使可通龍舟,並置驛宮、草頓,東巡會稽。

上以百官從駕皆服袴褶,于軍旅間不便,是歲,始詔“從駕涉遠者,文武官皆戎衣,五品以上,通著紫袍,六品以下,兼用緋綠,胥史以青,庶人以白,屠商以皂,士卒以黃。”帝之幸啓民帳也,高麗使者在啓民所。啓民不敢隱,與之見帝。黃門侍郎裴矩説帝曰:“高麗本箕子所封之地,漢、晉皆為郡縣;令乃不臣,別為異域。先帝徵之久矣,但楊諒不肖,師出無功。當陛下之時,安可不取,使冠帶之境,遂為蠻貊之鄉乎!今其使者親見啓民舉國從化,可因其恐懼,脅使入朝。”帝從之,敕牛弘宣旨曰:“朕以啓民誠心奉國,故親至其帳。明年當往涿郡,爾還,語高麗王:宜早來朝,勿自疑懼,存育之禮,當如啓民。苟或不朝,將帥啓民往巡彼土。”高麗王元懼。籓禮頗闕,帝將討之;課天下富人買武馬,匹至十萬錢;簡閲器仗,務令新,或有濫惡,則使者立斬。

◎大業七年辛未,公元六一一年,正月,壬寅,真定襄侯郭衍卒。

二月,己未,上升釣台,臨楊子津,大宴百僚。乙亥,帝自江都行幸涿郡,御龍舟,渡河入永濟渠,仍敕選部、門下、內史、御史四司之官於前船選補,其受選者三千餘人,或徒步隨船三千餘裏,不得處分,凍餒疲頓,因而致死者什一二。

壬午,下詔討高麗。敕幽州總管元弘嗣往東萊海口造船三百艘,官吏督役,晝夜立水中,略不敢息,自以下皆生蛆,死者什三四。夏,四月,庚午,車駕至涿郡之臨朔宮,文武從官九品以上,並令給宅安置。先是,詔總徵天下之兵,無問遠近,俱會於涿。又發江淮以南水手一萬人,弩手三萬人,嶺南排鑹手三萬人,於是四遠奔赴如。五月,敕河南、淮南、江南造戎車五萬乘送高陽,供載衣甲幔幕,令兵士自挽之,發河南、北民夫以供軍須。秋,七月,發江、淮以南民夫及船運黎陽及洛口諸倉米至涿郡,舳艫相次千餘裏,載兵甲及攻取之具,往還在道常數十萬人,填咽於道,晝夜不絕,死者相枕,臭穢盈路,天下騷動。

山東、河南大水,漂沒三十餘郡。冬,十月,乙卯,底柱崩,偃河逆數十里。

初,帝西巡,遣侍御兄韋節召西突厥處羅可汗,令與車駕會大斗拔谷,國人不從,處羅謝使者,辭以他故。帝大怒,無如之何。會其酋長匱遣使來求婚,裴矩因奏曰:“處羅不朝,恃強大耳。臣請以計弱之,分裂其國,即易制也。匱者,都六之子,達頭之孫,世為可汗,君臨西面,今聞其失職,附屬處羅,故遣使來以結援耳,願厚禮其使,拜為大可汗,則突厥勢分,兩從我矣。”帝曰:“公言是也。”因遣矩朝夕至館,微諷諭之。帝於仁風殿召其使者,言處羅不順之狀,稱匱向善,吾將立為大可汗,令發兵誅處羅,然後為婚。帝取桃竹白羽箭一枚以賜匱,因謂之曰:“此事宜速,使疾如箭也。”使者返,路徑處羅,處羅愛箭,將留之,使者譎而得免。匱聞而大喜,興兵襲處羅;處羅大敗,棄子,將左右數千騎東走,緣道被劫,寓於高昌,東保時羅漫山。高昌王麴伯雅上狀。帝遣裴矩與向氏親要左右馳至玉門關晉昌城,曉諭處羅使入朝。十二月,己未,處羅來朝於臨朔宮,帝大悦,接以殊禮。帝與處羅宴,處羅稽首,謝入見之晚。帝以温言芝之,備設天下珍膳,盛陳女樂,羅綺絲竹,眩曜耳目,然處羅終有怏怏之

帝自去歲謀討高麗,詔山東置府,令養馬以供軍役。又發民夫運米,積於瀘河、懷遠二鎮,車牛往者皆不返,士卒死亡過半,耕稼失時,田疇多荒。加之饑饉,谷價踴貴,東北邊尤甚,鬥米直數百錢。所運米或惡,令民糴而償之。又發鹿車伕六十餘萬,二人共推米三石,道途險遠,不足充餱糧,至鎮,無可輸,皆懼罪亡命。重以官吏貪殘,因緣侵漁,百姓困窮,財力俱竭,安居則不勝凍餒,死期急,剽掠則猶得延生,於是始相聚為羣盜。

鄒平民王薄擁眾據長白山,剽掠齊、濟之郊,自稱知世郎,言事可知矣;又作《無向遼東死歌》,以相勸,避徵役者多往歸之。

平原東有豆子<滷亢>,負海帶河,地形深阻。自高齊以來,羣盜多匿其中。有劉霸道者,家於其旁,累世仕宦,貲產富厚。霸道喜遊俠,食客常數百人。及羣盜起,遠近多往依之,有眾十餘萬,號“阿舅賊”漳南人竇建德,少尚氣俠,膽力過人,為鄉黨所歸附。會募人徵高麗,建德以勇敢選為二百人長。同縣孫安祖亦以驍勇選為徵士,安祖辭以家為水所漂,子餒死,縣令怒笞之。安祖刺殺令,亡抵建德,建德匿之。官司逐捕,蹤跡至建德家,建德謂安祖曰:“文皇帝時,天下殷盛,發百萬之眾以伐高麗,尚為所敗。今水潦為災,百姓困窮,加之往歲西征,行者不歸,瘡痍未復;主上不恤,乃更發兵親擊高麗,天下必大亂。丈夫不死,當立大功,豈可但為亡虜!”乃集無賴少年,得數百人,使安祖將之,入高雞泊中為羣盜,安祖自號將軍。時鄃人張金稱聚眾河曲,蓚人高士達聚眾於清河境內為盜。羣縣疑建德與賊通,悉收其家屬,殺之。建德帥麾下二百人亡歸士達,士達自稱東海公,以建德為司兵。頃之,孫安祖為張金稱所殺,其眾盡歸建德,建德兵至萬餘人。建德能傾身接物,與士卒均勞逸,由是人爭附之,為之致死。

自是所在羣盜蜂起,不可勝數,徒眾多者至萬餘人,攻陷城邑。甲子,敕都尉、鷹揚與郡縣相知追捕,隨獲斬決;然莫能止。

◎大業八年壬申,公元六一二年,正月,帝分西突厥處羅可汗之眾為三,使其弟闕度設將羸弱萬餘口,居於會寧,又使特勒大奈別將餘眾居於樓煩,命處羅將五百騎常從車駕巡幸,賜號曷婆那可汗,賞賜甚厚。

初,嵩高道士潘誕自言三百歲,為帝合鍊金丹。帝為之作嵩陽觀,華屋數百間,以童男童女各一百二十人充給使,位視三品;常役數千人,所費鉅萬。雲金丹應用石膽、石髓,發石工鑿嵩高大石深百尺者數十處。凡六年,丹不成。帝詰之,誕對以“無石膽、石髓,若得童男女膽髓各三斛六鬥,可以代之。”帝怒,鎖詣涿郡,斬之。且死,語人曰:“此乃天子無福,值我兵解時至,我應生梵摩天”雲。

四方兵皆集涿郡,帝徵合水令庚質,問曰:“高麗之眾不能當我一郡,今朕以此眾伐之,卿以為克不?”對曰:“伐之可克。然臣竊有愚見,不願陛下親行。”帝作曰:“朕今總兵至此,豈可未見賊而先自退?”對曰:“戰而未克,懼損威靈。若車駕留此,命猛將勁卒,指授方略,倍道兼行,出其不意,克之必矣。事機在速,緩則無功。”帝不悦,曰:“汝既憚行,自可留此。”右尚方署監事耿詢上書切諫,帝大怒,命左右斬之,何稠苦救,得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