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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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隆慮侯灶擊南越,會暑濕,士卒大疫,兵不能隃領。歲餘,高後崩,即罷兵。趙佗因此以兵威財物賂遺閩越、西甌、駱,役屬焉。東西萬餘裏,乘黃屋左纛,稱制與中國侔。帝乃為佗親冢在真定者置守邑,歲時奉祀;召其昆弟,尊官、厚賜寵之。復使陸賈使南越,賜佗書曰:“朕,高皇帝側室之子也,棄外,奉北籓於代。道里遼遠,壅蔽樸愚,未嘗致書。高皇帝棄羣臣,孝惠皇帝即世;高後自臨事,不幸有疾,諸呂為變,賴功臣之力,誅之已畢,朕以王、侯、吏不釋之故,不得不立。今即位。乃者聞王遺將軍隆慮侯書,求親昆弟,請罷長沙兩將軍。朕以王書罷將軍博陽侯;親昆弟在真定者,已遣人存問,修治先人冢。前聞王發兵於邊,為寇災不止。當其時,長沙苦之,南郡尤甚。雖王之國,庸獨利乎!必多殺士卒,傷良將吏,寡人之,孤人之子,獨人父母,得一亡十,朕不忍為也。朕定地犬牙相入者,以問吏,吏曰:‘高皇帝所以介長沙土也。’朕不得擅變焉。今得王之地,不足以為大;得王之財,不足以為富。服領以南,王自治之。雖然,王之號為帝。兩帝並立,亡一乘之使以通其道,是爭也;爭而不讓,仁者不為也。願與王分棄前惡,終今以來,通使如故。”賈至南越,南越王恐,頓首謝罪,願奉明詔,長為籓臣,奉貢職。於是下令國中曰:“吾聞兩雄不俱立,兩賢不併世。漢皇帝,賢天子。自今以來,去帝制、黃屋、左纛。”因為書,稱:“蠻夷大長、老夫臣佗昧死再拜上書皇帝陛下:老夫,故越吏也,高皇帝幸賜臣佗璽,以為南越王。孝惠皇帝即位,義不忍絕,所以賜老夫者甚厚。高後用事,別異蠻夷,出令曰:‘毋與蠻夷越金、鐵、田器、馬、牛、羊。即予,予牡,毋予牝。’老夫處僻,馬、牛、羊齒已長。自以祭祀不修,有死罪,使內史籓、中尉高、御史平凡三輩上書謝過,皆不反。又風聞老夫父母墳墓已壞削,兄弟宗族已誅論。吏相與議曰:‘今內不得振於漢,外無以自高異。’故更號為帝,自帝其國,非敢有害於天下。高皇后聞之,大怒,削去南越之籍,使使不通。老夫竊疑長沙王讒臣,故發兵以伐其邊。老夫處越四十九年,於今抱孫焉。然夙興夜寐,寢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視靡曼之,耳不聽鐘鼓之音者,以不得事漢也。今陛下幸哀憐,復故號,通使漢如故;老夫死,骨不腐。改號,不敢為帝矣!”齊哀王襄薨。
上聞河南守吳公治平為天下第一,召以為廷尉。吳公薦洛陽人賈誼,帝召以為博士。是時賈生年二十餘。帝愛其辭博,一歲中,超遷至太中大夫。賈生請改正朔,易服,定官名,興禮樂,以立漢制,更秦法。帝謙讓未遑也。
◎二年癸亥,公元前一七八年冬,十月,曲逆獻侯陳平薨。
詔列侯各之國,為吏及詔所止者,遣太子。
十一月,乙亥,周復為丞相。
癸卯晦,有食之。詔:“羣臣悉思朕之過失及知見之所不及,匄以啓告朕。及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者,以匡朕之不逮。”因各敕以職任,務省繇費以便民,罷衞將軍。太僕見馬遺財足,餘皆以給傳置。
潁陰侯騎賈山上書言治亂之道曰:“臣聞雷霆之所擊,無不摧折者;萬鈞之所壓,無不糜滅者。今人主之威,非特雷霆也;執重,非特萬鈞也。開道而求諫,和顏而受之,用其言而顯其身,士猶恐懼而不敢自盡;又況於縱慾恣暴、惡聞其過乎!震之以威,壓之以重,雖有堯、舜之智,孟賁之勇,豈有不摧折者哉!如此,則人主不得聞其過,社稷危矣。
昔者周蓋千八百國,以九州之民養千八百國之君,君有餘財,民有餘力,而頌聲作。秦皇帝以千八百國之民自養,力罷不能勝其役,財盡不能勝其求。一君之身耳,所自養者馳騁弋獵之娛,天下弗能供也。秦皇帝計其功德,度其後嗣世世無窮;然身死才數月耳,天下四面而攻之,宗廟滅絕矣。秦皇帝居滅絕之中而不自知者,何也?天下莫敢告也。其所以莫敢告者,何也?亡養老之義,亡輔弼之臣,退誹謗之人,殺直諫之士。是以道諛、媮合苟容,比其德則賢於堯、舜,課其功則賢於湯、武;天下已潰而莫之告也。今陛下使天下舉賢良方正之士,天下皆欣欣焉曰:‘將興堯舜之道、三王之功矣。’天下之士,莫不白以承休德。今方正之士皆在朝廷矣;又選其賢者,使為常侍、諸吏,與之馳驅獵,一再三出。臣恐朝廷之解馳,百官之墮於事也。陛下即位,親自勉以厚天下,節用愛民,平獄緩刑;天下莫不説喜。臣聞山東吏布詔令,民雖老羸癃疾,扶杖而往聽之,願少須臾毋死,思見德化之成也。今功業方就,名聞方昭,四方鄉風而從;豪俊之臣,方正之士,直與之獵,擊兔、伐狐,以傷大業,絕天下之望,臣竊悼之。古者大臣不得與宴遊,使皆務其方而高其節,則羣臣莫敢不正身修行,盡心以稱大體。夫士,修之於家而壞之於天子之廷,臣竊愍之。陛下與眾臣宴遊,與大臣、方正朝廷論議,遊不失樂,朝不失禮,議不失計,軌事之大者也。”上嘉納其言。
上每朝,郎、從官上書疏,未嘗不止輦受其言。言不可用置之,言可用採之,未嘗不稱善。帝從霸陵上西馳下峻阪。中郎將袁盎騎,並車攬轡。上曰:“將軍怯?”盎曰:“臣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聖主不乘危,不徼倖。今陛下騁六飛馳下峻山,有如馬驚車敗,陛下縱自輕,奈高廟、太后何!”上乃止。上所幸慎夫人,在中常與皇后同席坐。及坐郎置,袁盎引卻慎夫人坐。慎夫人怒,不肯坐;上亦怒,起,入中。盎因前説曰:“臣聞‘尊卑有序,則上下和’。今陛下既已立後,慎夫人乃妾。妾、主豈可與同坐哉!且陛下幸之,即厚賜之。陛下所以為慎夫人,適所以禍之也。陛下獨不見‘人彘’乎!”於是上乃説,召語慎夫人,慎夫人賜盎金五十斤。
賈誼説上曰:“《管子》曰:‘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嘗聞。古之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飢;一女不織,或受之寒。’生之有時而用之亡度,則物力必屈。古之治天下,至纖至悉,故其畜積足恃。今背本而趨末者甚眾,是天下之大殘也!侈之俗,以長,是天下之大賊也!殘、賊公行,莫之或止;大命將泛,莫之振救。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天下財產何得不蹷。
漢之為漢,幾四十年矣,公私之積,猶可哀痛。失時不雨,民且狼顧;歲惡不入,請賣爵子。既聞耳矣,安有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驚者!
世之有飢、穰,天之行也;禹、湯被之矣。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國胡以相恤?卒然邊境有急,數十百萬之眾,國胡以饋之?兵、旱相乘,天下大屈,有勇力者聚徒而衡擊,罷夫、羸老,易子上咬其骨。政治未畢通也,遠方之能僭擬者並舉而爭起矣;乃駭而圖之,豈將有及乎!夫積貯者,天下之大命也。苟粟多而財有餘,何為而不成!以攻則取,以守則固,以戰則勝,懷敵附遠,何招而不至!
今驅民而歸之農,皆著於本。使天下各食其力,末技、遊食之民轉而緣南畮則畜積足而人樂其所矣。可以為富安天下,而直為此廩廩也,竊為陛下惜之!”上誼言,,正月,丁亥,詔開藉田,上親耕以率天下之民。
三月,有司請立皇子為諸侯王。詔先立趙幽王少子闢強為河間王,硃虛侯章為城陽王,東牟侯興居為濟北王;然後立皇子武為代王,參為太原王,揖為梁王。
五月,詔曰:“古之治天下,朝有進善之旌,誹謗之木,所以通治道而來諫者也。今法有誹謗、妖言之罪,是使眾臣不敢盡情而上無由聞過失也,將何以來遠方之賢良!其除之!”九月,詔曰:“農,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而民或不務本而事末,故生不遂。朕憂其然,故今茲親率羣臣農以勸之;其賜天下民今年田租之半。”燕敬王澤薨。
譯文漢紀五漢高後元年(甲寅,公元前187年)冬季,高太后呂雉在朝議時,提出準備冊封幾位呂氏外戚為諸侯王,徵詢右丞相王陵的意見,王陵回答説:“高帝曾與羣臣殺白馬飲血盟誓:‘假若有不是劉姓的人稱王,天下臣民共同消滅他。’現在分封呂氏為王,不符合白馬之盟所約。”太后很不高興,又問左丞相陳平、太尉周,二人回答説:“高帝統一天下,分封劉氏子弟為王;現在太后臨朝管理國家,分封幾位呂氏為王,沒有什麼不可以的。”太后聽了很高興。朝議結束後,王陵責備陳平、周説:“當初與高皇帝飲血盟誓時,你們二位不在場嗎?現在高帝駕崩了,太后以女主當政,要封呂氏為王,你們即使是要逢太后意旨而背棄盟約,可又有何臉面去見高帝於地下呢?”陳平、周對王陵説:“現在,在朝廷之上當面諫阻太后,我二人確實不如您;可將來安定國家,確保高祖子孫的劉氏天下,您卻不如我二人。”王陵無言答對。十一月,甲子(疑誤),太后明升王陵為皇帝的太傅,實際上剝奪了他原任右丞相的實權;王陵於是稱病,被免職歸家。
太后升左丞相陳平為右丞相;任命闢陽侯審食其為左丞相,但不執行左丞相的職權,只負責管理宮廷事務,同郎中令一樣。但審食其早就得太后寵幸,公卿大臣都要通過審食其裁決政事。
太后對趙堯當年為高祖設謀保全趙王劉如意之事,一直耿耿於懷,便藉故羅織罪名,罷免了他御史大夫的官職。
上黨郡的郡守任敖,曾做過沛縣的獄吏,對太后有恩德,太后就任用任敖為御史大夫。
太后追尊其去世的父親臨泗侯呂公為宣王,追尊其兄周呂令武侯呂澤為悼武王,打算以此作為分封呂氏為王的開端。
季,正月,太后下令廢除“三族罪”和“妖言令”夏季,四月,太后的女兒魯元公主去世,封公主之子張偃為魯元王,議定公主的諡號為魯元太后。
辛卯(二十八),太后晉封號稱是孝惠帝之子的劉山為襄城侯,劉朝為軹侯,劉武為壺關侯。
太后圖謀分封呂氏為王,為了安撫劉氏宗室,就先立號稱是孝惠帝之子的劉強為淮陽王,劉不疑為恆山王。又指使宦官大謁者張釋,委婉巧妙地向大臣們説明太后分封呂氏為王的本意。於是,大臣們識趣地奏請太后立悼武王呂澤的長子酈侯呂台為呂王,把屬於齊國的濟南郡割出來,另立為呂國。
五月,丙申(初四),趙王宮中的叢台,發生了火災。
秋天,桃樹、李樹都不合時令地開了花。
二年(乙卯,公元前186年)冬季,十一月,呂肅王呂台去世。
季,正月,乙卯(二十七),發生大地震;羌道、武都道山體崩裂。
夏季,五月丙申(初九),太后封楚元王之子劉郢客為上邳侯,封齊悼惠王之子劉章為朱虛侯,令二人入宮擔任侍衞,並把呂祿的女兒嫁給劉章為。
六月丙戌晦(三十),出現食。
秋季,七月,恆山哀王劉不疑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