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四章千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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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靜的院落,裝潢華貴的小書房中薰香淡淡,劉陵坐在椅子上,身前的几案上擺着一本攤開的書,風聲吹過書嘩嘩地翻動過幾頁,劉陵卻一無所覺。
算算時辰,天子這幾天中也應當有反應了,不知他會派什麼樣的人來?手指無意識地按在案上,劉陵望向門外,腦海中忽然出現了一個少年的影子,會是他嗎?
五年前她方入長安不久,想方設法接近劉徹和阿嬌那對最尊貴的未婚小夫,就在堂邑侯府裏,她第一次見到還是個小少年的陳珏。劉陵入長安本就是為了結天子身邊的近人,自然對陳珏此人耳能詳:陳珏少慧,五歲稚齡即可背誦經典一字不錯,甚得竇太后喜愛和太子劉徹信重。
人總是喜歡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就好像劉陵父王對皇位的追求,劉陵想到這裏忍不住輕哼了一聲,若是陳珏和旁人一樣總巴着她,自己也不會記得他這麼久了。
陳珏走進門,一抬眼就看見劉陵在那裏靜靜坐着,劉陵見他來了立刻從椅子上起身,笑着上前,道:“武安侯貴人事忙,總算來看望我這故人了?”陳珏淡淡看了她一眼,道:“我奉天子之命前來。”不管怎麼説,彼此有仇,陳珏本不能也不願和劉陵彷彿沒事一般的説笑。
劉陵沒想到陳珏還是這副冷淡的樣子,幽居多的委屈一起湧上來,她立時眼圈微紅,背過身道:“我不過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女。你這麼同我説話,就不怕我不管不顧,什麼都不告訴你?”陳珏看出劉陵地幾分厲內荏,乾脆拉過一把椅子坐下,道:“翁主既然上書陛下,就是與衡山王劃清界限,何必到這個節骨眼上還與我過不去?”劉陵恨恨地,口而出道:“分明是你一直跟我過不去!”陳珏不曾料到劉陵忽然變,他正要説話。劉陵卻嬌笑了一聲,從從容容地道:“今倒是我失禮了,我給天子的上書,武安侯可一一查證過了?”陳珏看劉陵落魄至此。雖然不愁吃穿用度,但也只能在表面上高傲如故,尋思着事情早了早好,當即和顏悦地道:“翁主心中早有打算,你我也不必過多虛言,上書中言從何而來,還望翁主相告。”劉陵咬了咬。心道陳珏果然一句話都不願同他多説。直截了當奔兩人心知地話題而去。
正了正。劉陵轉身道:“這些皆是陳年舊事。淮南與衡山相去不甚遠。父王在時對那些事也有所耳聞。只是礙於兄弟之義不曾多言。”陳珏笑道:“翁主這是誑我。衡山王翁主劉無採方長成不久。豈會幾年前就與人私通?”劉陵臉一變。但她本也沒指望這麼淺顯地漏陳珏會放過。於是説道:“衡山王叔驕橫跋扈。不遵法度。顯而易見。”稍稍停頓了一下。劉陵目光一閃。道:“請武安侯轉奏陛下。臣女一家忠於王事。雖與衡山王是至親。亦不敢坐視不報。懇請陛下明察。”陳珏頷道:“翁主所言。必定一字不漏。”微微笑了笑。陳珏又道:“翁主只有這些話要説嗎?”劉陵定定地看了看陳珏。忽地一陣倦意襲來。不願再打什麼言語機鋒。坦然道:“我身在長安。對幾個弟弟管教不力。竟使他們近年屢有行差踏錯之處。”陳珏點了點頭。心道劉安父子皆不在,這倒不能怪劉陵。
劉陵眼中閃過一絲不甘和無奈。道:“我思前想後,下定決心獻上家財,只求他兄弟惹禍時,能保他們一命。”陳珏微微一怔,旋即讚賞地點了點頭。
陳珏回到未央宮覆命,已是第二午前,劉徹聽得劉陵獻出了金錢、宅邸、奴僕若干,放下御筆便是一笑,道:“她倒識趣。”陳珏沒有接話,劉陵身份,若不這樣小心翼翼,不被劉徹滅口了才怪。
錢、人、地都出來,淮南王從前在長安的勢力已經完全拔除,劉陵今後也就是一個小女子,劉徹點了點頭,道:“她就説了這些?”陳珏取出一張硬紙,遲疑了一下,道:“劉陵還獻上了一個秘方。”
“秘方?”劉徹重複了一遍,站起身來,微微眯了眯眼,道:“難不成是淮南王叔手下,真有什麼煉丹仙方?”陳珏對劉徹尋長生這點最沒有好,當即搖頭道:“不是仙方,是毒方,淮南王醉心於煉丹,偶然間曾生大火…”陳珏説着,將那張硬紙遞到劉徹手中,他面上平靜,心中卻波瀾起伏。雖説火藥和造紙印刷號稱三大件,但蒼天作證,陳珏真沒想過去琢磨這個,他哪料到劉陵那會有最淺顯的火藥方子。
劉徹聽陳珏解釋明白,看着手中的紙臉連變,喃喃道:“果真能致人死命?”陳珏試探着道:“煉丹能煉出爆炸之物,可見其不可信。”劉徹收起那方子,思量着怎麼尋人試試,口中笑道:“那是他們未得真諦。”陳珏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劉徹忽然輕啊了一聲,道:“朕差點忘了,太傅説了今午前求見,想來也快到了。子瑜,你先去忙吧,稍後再説。”陳珏答應了一聲,行禮而出,他甫一出門便見衞綰顫顫巍巍地走過來,不由對劉徹刮目相看:這時候也掐得太準了。
夏酷暑,這下了一場淅淅瀝瀝的新雨,天方一放晴,長安城的街道上就漸漸地多了不少人。盡情地享受難得地清。
陳珏在安門大街上騎馬徐行,覺到滴滴雨水順着松柏葉子落在頸間,不由地一個靈,隱約又覺得身上一陣不適,這一走神之間,他差點把馬帶進將道路隔成三段地水溝裏去。
陳珏轉眼行了一段路,正苦笑的工夫,一户宅院中探出一個腦袋,田笑着眼睛都眯縫沒了。道:“這裏,這裏。”陳珏略略抬頭看了看,旋即揮了揮手,隨後便將馬繮給馬童。他正要轉身進門,忽見遠處一個褐衣人走過,他對上陳珏的視線一驚,立刻飛奔離開。
經過前院,田親自將陳珏入座,陳珏方入席,鼻間只聞得香風陣陣。滿堂穿梭皆是佳人芳蹤,時值夏,這些美人更是穿地一身清涼。
田斜眼偷看陳珏反應,眼見陳珏笑容不改,視線更沒有黏在眾女身上,便不由地暗暗稱奇,這陣仗,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就把持得住?
中侍女雖在歌舞和伺候宴席,眼睛卻不斷地望向陳珏。她們這些歌女什麼樣的客人都陪過,今見陳珏身材頎長,面容清俊,便不由地動心。
陳珏好整以暇地入席坐穩,道:“田大夫,噢。是好雅興。”田哈哈一笑,道:“託武安侯的福,我這幾正是風得意,對了,上次你請我做的事,我已經安排妥當。”陳珏飲了一口香茗,笑着瞥了跪坐在自己身邊的美貌侍女一眼,道:“既是風得意,田大夫神間為何隱有愁緒。可是有何要事需我相助?”田喜道:“知我武安侯也。近風傳御史大夫衞綰將致仕,朝中眼看就有變動。嘿嘿,也不知我能不能謀個實職。”陳珏心中暗笑,田這是吃過了甜頭,食髓知味,又來巴着自己,只是田求地實職是什麼,這一切都是沒影兒地事呢。
田期待地望向陳珏,陳珏又小啜了一口茶,笑道:“這事可不好説,全在陛下一念之間。”田微微失望,旋即笑道:“武安侯請看。”語畢,田拍了拍手掌,裏間便有一對姊妹花娉娉婷婷地輕步而出,膚如雪,秀麗過人。
陳珏不動聲,田低聲道:“武安侯不如留宿我府中,明就把她們帶走吧。”田送的人他敢收?
陳珏放下茶杯,笑容不散,道:“我屆時自會幫你留意,至於她們…”田一臉不知真假的動之,又了眼,直至眼圈微紅,這才道:“武安侯這份情義,我已不知怎麼報啦。”田説着瞪了那對姊妹花一眼,道:“還不向武安侯見禮?”好好地武安侯府內院,沒事兩個來路不明的外人進來幹什麼,任那對姊妹怎麼用盡手段,陳珏仍是巧言推了回去,隨後便是跟田的一陣推杯換盞。
酒過三巡,陳珏醉眼離,含糊道:“你説竇彭祖?他那人最不識相,姓竇又怎麼樣,我所作所為問心無愧…”田順着話道:“是是是,只不過竇家勢力大啊,我這天子親舅都抗不過,嘖嘖。”陳珏哼了一聲,道:“勢大又怎麼樣,我跟你説,竇家的時候過去了,現在的皇后。”陳珏指了指自己鼻尖,道:“那是我親姐姐!”田大喜,心道就怕你們兩家不爭,他當即大笑道:“嘿嘿,竇家仗勢欺人,我早就看不慣,他們兄弟跟武安侯和堂邑侯過不去,已經不是一兩了,你我這等情,今後武安侯但有差遣,我無一不從啊。”陳珏舉起的酒盞擋住了臉上地表情,他看着田自己以為得計地樣子,道:“衡山王國盜匪叢生,衡山王請,請求陛下多養國兵,以庇護百,百姓,你知道嗎?”田心中一驚,想起後院庫房中擺着的重禮便一陣心虛,難道陳珏連衡山王給他送禮請求美言都知道?
田又驚又疑,仔細端詳了陳珏的神,但卻不見一絲異常,只得心中忐忑不已。
將近黃昏的時候,又是一陣小雨落下,“醉醺醺”的陳珏總算被侍從李英接走,田送到門口,眼見陳珏上車,心中暗罵武安侯夫人劉芷晴太不賢良。
陳珏甫一上車,立刻睜開清明有神地雙眼,道:“什麼時辰了?”李英答了一句,郭遠在車轅上問道:“公子稍後,我們就快回府了。”陳珏嗯了一聲,正要小憩一會兒,郭遠遲疑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道:“公子,郭解來長安了。”陳珏在軟綿綿的羊毯上直起身,不覺有些意外,自語道:“郭解,他是為什麼來的?”武安侯府客堂,陳珏收拾齊整了身上地酒氣,這才換了身常服出來,對等候多時的郭解拱手道:“多不見了。”郭解站起身,隱有風霜之的臉上出一個笑容,道:“短短數月,四公子已是武安侯之尊,郭解佩服佩服。”陳珏笑着客套幾句,心道:無事不登三寶殿,郭解不知何事上門,他過去曾欠郭解一個人情,卻是非還不可。
郭解把陳珏請上位,自己則在下敬佩,躬身道:“我今來長安,實是為茂陵邑而來。”
“茂陵邑初立,據説陛下將分幾批遷徙關中大户,我雖不在此列,然則多位故身在其中,不得已,郭解才來此請武安侯為我等説句好話。”陳珏笑着聽郭解説完,沉了一下,玩笑似的道:“長安乃是京師地,山好水好,茂陵邑我也去過,單説景緻實是人間仙境,這又有何不好?”郭解心間一震,暗道自己糊塗,陳四公子貴為列侯,其姐又才誕下太子,豈會平白卷入是非之中?
郭解一揖,強笑道:“我那些朋友多年攢得一點家底,確實不願背井離鄉。”天漸漸地暗下來,衞綰站在自家門前,遠望天際氤氲初散,繁星點點,一彎上弦月懸於高空,不由輕嘆道:“長安月,不知何年再見那。”衞綰的幼子從院外走來,拿了一件袍服,關切地道:“更深重,阿父還是加件衣服。”衞綰欣地披上袍子,道:“我給你地代都記住了嗎?”衞明點點頭,又忍不住道:“阿父為何堅持致仕回鄉,我等又為何要依附於武安侯?”宜修大概年不利,消化不良了,好吧,我不該吃那麼多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