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四私與國一百九十五樓船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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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徹不知陳珏在那邊腹誹他“想一出是一出”反而興高采烈地跨上馬,陳珏看見劉徹面上半半白,忽地就忍不住一笑——劉徹最愛在外頭瘋跑。冠冕頭盔的阻隔讓他的臉曬得極不均勻,説得難聽點就是陰陽臉。
這麼一笑,陳珏心裏的幾分怨氣也就煙消雲散,太醫監斷不會放着天子這副德行不理,既然劉徹自己都不在意。他就更沒什麼好説。
楊得意苦着一張臉,比了比天上的似火驕陽,再比了比自己的小身板,心下苦笑不已,羽林軍地身體素質尚且一個個累得滿身汗。如同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他怎麼辦?
陳珏見了微微一笑,楊得意在宮中只需伺候劉徹一人,這些年下來也算是生活優渥。這麼一想,陳珏示意一身衞兵服飾地李英遞過來數個羊皮袋,先是遞給劉徹一個,旋即隨手扔到楊得意懷中一包。
那羊皮袋中卻是裝了些冰塊。就算一路上漸漸化開。至少開始時握着地一段路會舒服得緊,陳珏這麼一來,劉徹其他受了惠的隨行人員心裏也舒坦了,紛紛暗贊武安侯考慮周到。
崑崙池就在上林苑範圍中,因而劉徹騎馬行地不疾不徐,再加上路邊有參天巨樹地枝葉遮蔽,這炎熱的午後倒也不算太難過,等到眾人到達崑崙池樓船水師屯兵之地,陳珏總算是大開眼界。
崑崙池。正是劉徹興建上林苑的同時所開鑿的人工湖。仔細往上數,所謂節儉天子如文景二帝也曾在上林苑附近開池。然而若論水域面積之大,劉徹所開的這崑崙池當數第一。
藍天一洗,白雲悠悠,映在碧波盪漾地水面上,正是一幅再好不過的山水畫,漢時的園林風格少了幾分匠氣,但又多了些大氣隨意,陳珏不是第一次來崑崙池,然而看看劉徹所謂的樓船水師還是第一回。
燦爛的陽光照在當為劉徹享樂而運送來的白沙上,反出陣陣耀眼的光芒,水波中停在岸邊地一艘樓船正昂立,陳珏目測了一下,這樓船至少有十數丈高,船上旗幟飄揚,樓船卒正持矛警戒,顯得格外肅穆莊嚴。
楊得意那邊休息了一會,覺得可以辦差了,立刻小跑着帶人去同樓船軍涉,不多會最先地樓船上便走下一個身材英武膚古銅的軍官來。
那軍官神嚴肅,健碩的手臂一揮,陳珏余光中瞥見樓船上幾處金屬的光芒一閃,立時反應過來,若不是他們規規矩矩地表明身份,一旦搞什麼實景檢查,一羣人恐怕早就成了箭下亡魂。
陳珏看着興高采烈的劉徹微微苦笑了一聲,人家説不定是在實地訓練,哪料到天子居然冷不丁地微服大駕光臨崑崙池。
兩相通稟之下,軍官鄭重地向劉徹行了一禮,但陳珏從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中清楚地看出幾分不滿,想想也是,能在樓船軍中做軍官的必定都是老樓船兵,天子搗亂訓練,得人家不上不下説不得,陳珏受幾個白眼也正常。
劉徹對於兩下的幾次眼神一無所覺,他一時興起拉着陳珏來看樓船水師,到了水邊這種最適合曬黑皮膚的地方,劉徹反而覺得身上一陣不舒服,恨不得立刻退回林中涼快些地地方。
劉徹掃視了身後地眾人一眼,陳珏回給他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既來之則安之,天子到場不鼓舞勉勵將官一番怎麼都説不過去。
趁劉徹在那邊問水軍地工夫,陳珏同先前那軍官打了個招呼,笑道:“這位…”那軍官打斷道:“樓船校尉。”陳珏挑了挑眉,這位水軍小頭頭倒還橫,只是看看建築高達三四層的樓船,陳珏也不得不承認能管此一船便不是等閒人物,這軍官能總領樓船也是難得。
軍官手持長矛,有意無意地阻在上船的路上,楊得意憤憤不平地要喊天子,陳珏輕輕一笑阻止了他,一雙手按在軍官手中地長矛外側。緩緩使力。
“如此年紀好大的力氣!”不多時,那軍官的臉便多了幾分凝重,用力甩開陳珏的手之後,這才點頭讓開。
“這便是最大的船了嗎?”陳珏好奇地問道,他只隱約知道些鄭和下西洋的寶船記載,對三國時吳國水師也有所瞭解。這崑崙池中地小型水軍他實在一無所知。
那軍官看了陳珏一眼,先是不理,陳珏倒也不動怒,只是將右手平伸到眉間,眺望遠處水天相接之處的風景。
又過了一會兒。這個直的樓船校尉亦覺得有幾分不好意思,陳珏一個武安侯在那邊等他的答案,他怎麼也不能把人晾在大太陽底下。
“大致便是了。”那軍官回答道,面上旋即出一陣豔羨與惋惜並存的神情,“北軍地長水部中還有大船。只可惜挪不到崑崙池來。”長水,正是北軍所轄水軍部分。陳珏不由地拍了拍腦門,暗道慚愧,整天研究騎軍,他在長安除了遊玩時乘舟又不曾走過水路,竟是從來不曾見識過水師。
陳珏想象着千頃碧波樓船競渡的景象,心中不由閃過一絲嚮往:騎士和材官用於同匈奴人征戰大漠。南方吳楚舊地和諸越的平定卻需要大漢有一個強大的水師。
想起從前起過一次衝突的朝鮮衞王子。陳珏不由微微一笑,若是劉徹願意,將來地大漢水師説不定能開到衞氏朝鮮去。
這會樓船校尉正説到樓船於內河航行安全無比,陳珏下意識地問道:“出海呢?”
“出海?”樓船校尉微微一怔,旋即笑道:“自然可以,秦皇都可以乘船出海,何況是大漢樓船成列的如今。”陳珏點頭不語,心中卻多了些打算。
他這隻小蝴蝶整裏在劉徹身邊,不知不覺也從有利的方面影響了許多事。提前了某些進程或開闢了幾分——比如天祿閣。
那羣玩學術的博士中。竟然有一人追捧天子更勝於董仲舒,別人是君權神化。他是乾脆神化國君,一力號召人們相信劉徹確實是天神降世,乃是天神之子。
當然,這種思想跟東部島國對天皇的尊崇還有些不同,但這件事確實給陳珏提了個醒,董仲舒的事情,他不能想的太簡單,調不調董仲舒入太學教書就是他最近要考慮地事之一。
思緒翻轉,陳珏忍不住籲出一口氣,這次陳須為劉徹頂罪吃了一大虧,劉徹才明君一般地虛懷若谷起來,最近陳珏和陳午父子地奏表幾乎就不曾被駁回過。
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的道理誰都知道,陳珏想到這裏微微一笑,若是能到可以出海的船,萬一大漢這邊形勢有變陳家還可以出走,至少往南面的琉球和北面的諸島皆是不錯的選擇。
陳珏在這邊想象着海上揚帆遠航的情景,那校尉已經轉而向劉徹介紹起船上的設施,陳珏跟着一層一層拾級而上,不多時便到了水兵平裏的望雀台上。
踩在木板上出輕微地咯吱聲,再受着水面微腥地氣味,陳珏慶幸的同時也愜意地舒了一口氣,人説海闊憑魚躍,他在這人工鑿成地崑崙池中亦有襟大開的覺,果然環境改變人,一點都無錯。
一旦阿嬌生下兒子,他這個外戚頭子便可以效霍光、王莽事,這些身處權力最中心的陳珏不是沒有想過,然而這既不是民生凋敝急需休養生息的昭宣中興前夕,也不是外戚勢大皇權沒落的西漢末年,陳珏這個外姓人就算一時篡得漢室,必定另天下劉姓諸侯王羣起而攻之。
自古遊牧民族入侵中原,幾乎都不是在中原王朝大一統的情況下,中原內戰,遊牧民族方會趁虛而入,陳珏可不想因自己而生靈塗炭。
陳珏沒有什麼穿越必定君臨天下的野心,只希望阿嬌的兒子快點出世,他便進退之間都有了參照,再不會像現在這麼束手束腳。
不得不説,劉徹對於崑崙池的妥協讓陳珏有點動,正是這種動讓陳珏願意盡力試一試幫劉徹理順內外,尋一個徹底改變的契機。
只不過後路還是要留,陳珏這麼想着,微笑着同看似強硬實則淳樸的樓船校尉套起近乎來…
黃昏時分,成功地同這位姓陳的本家校尉上朋友,陳珏才心滿意足地跟劉徹離開,回到堂邑侯府時才知道有一個客人已經等了他多時。林苑附近呢?多少有點玩樂的因素吧!劉徹這人貌似喜歡工作娛樂兩不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