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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綴着數顆翡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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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霞峯下,一條小道蜿蜒曲折。時逢晚,一片碧海綴着萬點花,不論遠眺亦或閒遊,皆是醉人美景。只不過,白阿四卻沒什麼心思欣賞。倒不是因為他在這山腳下開酒肆多年看得厭了,而是他實在騰不出空。

這小小的酒肆之中,幾年也難得一次的熱鬧,加了備用的木桌木凳,仍有七八個挑夫不得不坐在門外擔子上。

生意如此之好,白阿四卻高興不起來。酒肆內這密密麻麻二三十人,倒有一大半帶着兵器,讓他這種尋常百姓脊背發麻。

若是客倒也罷了,偏偏這些武林中人,他沒一個認得。平素裏擠不出半點笑容的老闆娘白嫂,此刻活動着僵硬的麪皮,挑起角往來招待。

到不是怕了這些客人,這胖胖的村婦,一向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子,能叫她耐下子輕聲慢語出面招待,只不過是因為,這班人都是斷霞峯上暮劍閣的客人。蜀州江湖勢力繁雜,名聲最響的三個,峨嵋據南,唐門霸東,而暮劍閣,則領袖蜀北。

之後,便是暮劍閣閣主嫡長子白若雲大婚,將入門的新婦,又是峨嵋掌門清心道長的關門弟子孫秀怡。如此南北聯姻,自然不會僅僅驚動蜀州武林而已。能遣人來賀的,絕不會少了禮數,無暇身的,也都託鏢行送上賀禮吉言。

足足半月之間,白阿四的酒肆之中,就未曾有半斷了生意。幸而暮劍閣與峨嵋派好之輩盡是正道中人,婚禮不會邀請什麼凶神惡煞之徒。

就算有許多包藏禍心與冷眼旁觀的,總不會屈尊到白阿四的酒肆裏生事。

“趙兄,你説這次婚禮,唐門究竟會不會來?”

“依在下拙見,唐門應來,如不親眼衡量,豈不是對這場聯姻一無所知?”

“哎,老哥這話説的不對,就是俺這樣的人,閉着眼睛也知道,白家娶了峨嵋的婆娘,總不會就為了生幾個身強體壯的胖娃娃吧。俺要是唐門的門主,才不來白費功夫看人討老婆合謀對付俺。”白阿四聽着這種在店中不知重複了多少次的類似對話,滿臉堆笑的放下酒菜。趁着屋中酒菜大多上齊,他連忙扭了扭,往門口走去準備透一口氣。這近二十天中,他只盼莫要有人在他的酒肆中大動干戈,就謝天謝地謝祖宗了。

才到門邊,撲面一陣香風入鼻,白阿四抬頭一望,登時便知道,那千萬遍唸誦於心頭的祈願,怕是要在今天落空了。

白家的賓客自然也不乏江湖女子,只不過很少有女人願意擠進這臭烘烘的酒肆,大多隻在門口買一碗清水淡茶,解解渴乏,便接着上路。

酒肆之中,除了白嫂,便是男人的天下。男人好鬥,江湖中的男人更甚,為錢財、為面子、甚至為一句話,往往便會刀劍相向,血濺五步。一羣男人中丟進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好看的女人,大都會如推石入湖,起一片風

而此刻在白阿四眼前走入酒肆的,正是一個好看的女人。彎彎的眉,大大的眼睛,紅紅的小嘴,若是笑起來,一定十分可愛,十分動人。

可她非但沒有笑,秀美的臉上竟連一點表情也沒有,好似有一層無形的面具,正密合在她花的粉頰之外。

她的身量不高,但自上而下非常勻稱,顯得苗條修長,頸上戴着一串碧玉珠鏈,左腕掛着一個碧玉手鐲,上身穿着件葱綠夾褂,鵝黃束之下,是一條碧綠的羅裙。

她整個人,就像是一條碧綠的影子。如果不是她背後揹着一個長包裹,一看便是什麼兵器,怕是所有人都會當她是個走錯了路的小家碧玉。

“客、客官,裏面沒…”白阿四結巴了一下,正要説話,就被旁邊一人打斷。

“哎,有位置,兄弟們讓一讓,總能給姑娘騰出個座來。”一個勁裝漢子嘿嘿笑道,向着桌上他人使了個眼,立刻便有人站起讓出一個木凳,端着酒碗走了出去。

“喂喂,明明是兩個座位好不好?”隨着清亮悦耳的一聲提醒,一個看樣貌不過十三、四歲但身量頗高的少年小廝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我得貼身伺候着,勞駕哪位行行好也給讓個座唄。”這小廝看起來比那姑娘小上一些,模樣頗為討喜,一張娃娃臉上掛着親切的微笑,烏溜溜的眼珠靈活的左顧右盼,一副沒見過世面的神情。

屋裏都不是什麼惡人,這小廝又笑的叫人心喜,加上是這美貌姑娘的伴兒,馬上旁邊那人便端着茶杯起身笑道:“娃娃來坐,我去透透風。”

“老闆,要壺清水,不要裝過茶水的壺,多謝。”那小廝頗為伶俐,一邊把行李包袱放在地上,一邊摸出一塊碎銀,遞到白阿四手上“方才讓座那二位的帳,也一併算了,餘下的,算是打賞。”説罷,掏出一塊白巾,仔仔細細鋪在凳上。

那姑娘也不開口,徑自坐下,將背後布包解下放在膝上,黑亮雙眸便只是盯着桌上放着的左手。

旁人已經忍不住在猜測她的身份,有幾個想到了什麼,驚疑不定的偷偷瞄她,有幾個全無頭緒,只是間或看來一眼,剩下的到都在仔細打量她,一來秀可餐,誰不愛看,二來也都好奇這到底是哪家的女俠,行走江湖穿得如此不便不算,還帶着一個幫忙打點的小廝。

一時間想到好幾個出身名門的女子,卻大多和眼前這人對不上號。有人忍不住向見識較廣的人低聲詢問,得了答覆,目光卻是一驚,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似乎不太相信。

那姑娘也不理會這些目光,似是早已見得慣了,清水上來之後,便靜靜地倒了一杯,湊到邊,淺淺抿了一口,潤濕紅。那小廝抹了把汗,咕咚咕咚仰頭喝了三杯,哈的一聲出了口氣,笑道:“果然走的久了,清水都變得好喝起來。”出聲叫人讓座的勁裝漢子也聽了旁人耳語,雙目狐疑的在對桌主僕身上一掃,放下酒碗,抱拳道:“萍水相逢也是緣分,在下劉振川,江湖兄弟抬愛,送了個別號叫做斷水神錘,大家同來參加白大公子喜宴,可否個朋友?不知姑娘怎麼稱呼?”江湖人不拘小節,自然也不忌憚是否該問女子閨名。倒是旁人聽了他的名頭,忍不住瞄了一眼放在一邊的八角紫金錘,心中暗暗道一句,原來是他。

那姑娘眉心微微動了一動,垂首喝了口水,並不答話。反倒是那小廝嘻嘻笑道:“劉大哥,我家姑娘不愛説話,也不愛朋友,您做您的斷水神錘,莫要打斷我們喝水就好。”這回話頗為無禮,劉振川面上不一紅,出幾分尷尬之

“若是稱呼,我家姑娘姓崔,大家叫聲崔姑娘,在這地方,總不會叫岔了人。”那小廝看了一圈,接着説道。

這崔姑娘果真不愛説話,只是靜靜坐着。但她越是如此,屋內幾人的眼中狐疑之越是濃重,彷彿這特徵更符合他們心中所想的那個人,只不過他們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姓崔。

白阿四察覺氣氛不對,拎着銅壺出了門口,摸了摸,長出口氣,心裏盼着這班人千萬別動起手來。謹言慎行雖是大多數江湖人應該牢記的原則之一,但若是人人都能如此,江湖又怎會有這許多事端?

劉振川左手位上恰是完全猜不到這女子來路的人之一,他與劉振川頗談得來,見新的朋友撞了這麼一遭尷尬,登時面帶怒,哼了一聲譏刺道:“崔姑娘好大的架子,行走江湖還要帶個累贅,萬一遇上事端,豈不是平白搭條命。還是説,姑娘功夫俊的很,碰上什麼對手,也保得住這半大娃娃?”言下之意,你若是承認自己功夫不錯,那他當下就要討教討教。劉振川連忙伸手拽了一下,笑道:“馮兄弟,坐下喝酒,喝酒。”明裏勸他,暗中卻警告似的捏了他一下。

那姓馮的漢子卻是個直楞子,一翻雙目道:“你捏我作甚?這姑娘進來連句話也不肯説,只叫個小廝答話,難不成咱們一屋子江湖好漢,只配和她手下的龜兒子叨叨嗎?”崔姑娘雙目微抬,一雙黑眸深不見底,她仍不説話,只是緩緩將膝上包袱放在了桌面上。馮姓漢子酒上頭,譏笑道:“嗬,這麼標緻的姑娘,莫非是個啞巴?”那崔姓少女輕輕嘆了口氣,似是非常不願的抬起右手,青葱指鈎住包袱布結,輕輕一扯,緩緩將包袱皮向一邊扯開。

屋內眾人,頓時伸長了脖子看了過來,緊接着,又紛紛響亮的倒了一口涼氣。出來的,是一把長劍。淺碧的劍鞘,綴着數顆翡翠,劍柄拖着兩條天青劍穗。

一眼望去,便知道價值不菲,單是護手上那一顆拇指大小的碧玉珠,怕是就會引來賊人無數,難怪要用包袱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