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什麼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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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停了下來朝顧風所指的地方望去,果然,旁邊宮殿裏開着白梅的老樹上果然坐着一個穿白裙的小姑娘,耳邊還佩着白花。
她一手扶着樹幹,一手按住裙襬呆呆的看着風吹來的方向,腳踝上的銀鐲隨着風叮叮噹噹的響着。她彷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於外面的呼喊喧鬧恍然未覺。
“是小帝姬!”儀官驚呼起來,急忙朝那兒快步走去…“那裏是何人所住?”顧鐮知道自己身為外臣有的地方是不可以入內的,小帝姬是自己孫兒發現的,不幫忙也説不過去。
“那是個廢宮,也不知小殿下是怎麼進去的。”儀官領着他們來到那宮門口,果然院子裏一片蕭條。讓兩個宮人一個速速回稟陛下,另一個去叫侍衞們來想辦法把小帝姬救下來。
自己則提着宮裙趕到樹下,仰頭看着那幾乎攀爬到樹冠頂上的小祖宗焦急不已“我的小殿下啊,你是怎麼上去的?不要怕,知她們已經去叫侍衞搬梯子來了,您千萬要扶好啊。”而樹上的小帝姬一直看到舅舅替孃親穿好衣服帶着她離開,她不懂為什麼舅舅要看娘不穿衣服的模樣,就像她也不懂為什麼爹爹離家遠行後自己的衣服都換成了淺的。
直到看不見那兩個相依離開的身影,索蘭珍才聽見悉的喊聲。如夢初醒一般低頭看着儀官,聲氣的説:“姑姑,珍兒可以自己下來的。”這般説着,才四歲的小丫頭就不顧儀官的驚呼,開始慢慢往下面爬,可是因為在高處吹了冷風,手腳有些不靈便,加上力氣也小,整個人都搖搖晃晃的。把底下的儀官嚇得面無人,連連告饒:“小祖宗,您千萬別再動了。
好好等着,侍衞們馬上就來了,小心啊,別,別踩那裏。”顧鐮看着那個在濕滑枝椏間小步小步挪動的小姑娘,也替她捏了把汗。外面的風大了起來,穿着不多的小帝姬已經小嘴發白了,她坐在大樹叉上抱着樹幹,對儀官帶着哭音的喊:“姑姑,珍兒冷,珍兒要娘…”儀官自是心疼不已,又不見人來幫忙,正是焦急萬分時,顧鐮走到樹下對小帝姬説道:“在下雲州顧鐮,請小殿下勇敢一些跳下來,臣會接住您的。”小帝姬看着樹下仰起臉的那個高大男人,對上他温和的目光,微揚的嘴角,還有眼角淺淺的細紋。
突然間離家遠行的爹爹和他的模樣重合了起來,所以,她猶豫了會閉上眼,跳了下去落進了一個温暖寬厚的懷抱裏,男人前乾燥柔軟的衣料有淡淡的檀香味,她將小臉埋進裏面,爹爹若是回來會不會也這樣抱着自己呢?好想時間能過得慢些,讓珍兒好好記住爹爹的味道。
即使貴為帝姬,索蘭珍的小小奢望也難以實現,儀官在看見顧鐮接住小帝姬時送了口氣,趕不及責罵姍姍來遲的侍衞和宮人們,就見勵帝跟前的蘇公公帶着人急急忙忙小跑來了。
連忙把顧鐮懷裏的小帝姬抱過來,讓蘇公公帶去見勵帝。蘇公公一再拜謝過顧鐮後,讓宮裏的嬤嬤抱起小帝姬就匆匆離開,儀官再次領着眾人上路。那個粉雕玉砌的小丫頭,下巴擱在嬤嬤肩上,就這麼遙遙看着剛才救了自己的男人和他身旁的小男孩。
直到他們的背景消失在視線裏,只留下鼻尖一絲似有若無的檀香。有時小小的索蘭珍會忍不住想,是不是有的人哪怕消失在視野裏一轉身他們又會出現呢?
就像娘和舅舅離開了自己的視線,晚上又能見到,下午救了自己的顧大人到了晚上也重新見到了,那小哥哥呢?今晚離開後是不是明早又能再見?殊不知,自那晚以後再相見時,期年已過,物是人非。
夜裏被帶離勵帝身邊的小帝姬由蘭音領到了顧鐮跟前,讓索蘭珍拜謝救命恩人。等小帝姬規規矩矩的拜謝過後,得了顧鐮的挽留而坐在了顧風身邊。下午才見過的兩個孩子因為相似的經歷而很快嘰嘰喳喳説起他們自己才懂的話,咯咯笑個不停。
顧家從來沒有過小女孩兒,所以顧風對於這個嬌柔漂亮的小東西很興趣,他發現原來小妹妹也和弟弟們一樣愛吃酸酸甜甜的零嘴,怕黑貪玩,喜歡黏着孃親,不過小妹妹比小弟弟們更聽話,更乖,叫人看着就忍不住想好好照顧她。
月下兩個竊竊私語的小孩子,被身後的琉璃宮燈鍍上一層五彩光圈,真真如一對金童玉女,漂亮得叫人移不開眼。尚不知情的皇后還同顧鐮打趣道:“瞧瞧這兩個孩子多登對,不如先定個娃娃親,將來也好…”不等皇后説完,勵帝就打斷了她的話:“哈哈,這兩個孩子還在孝中,不方便談這事。再説珍兒還小,若語還想多留她幾年。這兩人要是真有緣分,遲早是要走到一起的。”殊不知原本只是想阻攔這門親事的勵帝,十二年後竟是一語成箴。不多賜婚的聖旨便下來了,勵帝為了顧及皇家顏面,聖旨上只簡簡單單一句“擇宗室之女為榮安王正妃”帶過。
背後卻大費周章的削了十六公主的頭銜,從族譜裏除名,將她的身份貶為世族之女,再封賞為柘琉公主,婚後賜正妃頭銜,作為榮安王妃重新記入皇室族譜。
一同而來的還有御賜給索蘭珍的新名字和新身份,廢原姓索蘭,冠以皇家姓氏,柳,復字真真,冊封為緹蘭郡主,記入族譜,為榮安王嫡女,成了過繼到新王妃膝下的女兒。
即使早已心涼,聽到這樣的旨意,十六公主還是不得不嘆一聲天家無情。這些子忙忙碌碌都在準備着大婚及遠行之事,為了防止小帝姬再溜出去發生意外,十六公主就一直抱着女兒指點宮女們收拾最後的一點零碎。今便是啓程北上之時,也是她此生最後一次環顧這座生她養她的皇宮。
柳真真還不習慣自己的新名字,小嘴裏一直嘀咕着。十六公主由着她像只吐泡泡的小魚一般自説自話,看了看時辰,榮安王也該來了。
不到一刻鐘,那高大的身影果然出現在了門口,大步走來的男人接過小小的新女兒,讓她騎在自己脖子上,同年輕的準王妃確認過後,就帶着一大一小兩個美人兒朝着宮門口的馬車走去,他們將乘坐上整個大陸最豪華的商船,抵達北部四州的首府,緹羅城。
***榮安王府所在的緹羅城,建在土地肥沃的河谷平原上,外城以巨石壘砌,東臨海港,建有九個碼頭,取自“九龍吐水育身胎,八部神光曜殿台”之意,終吐着內河外海的大小商船和數不清的財貨消息,武器人口,水手們可以在岸邊的一頂頂破舊的牛皮帳裏喝酒招,也有地下的賭場和黑市供人易娛樂。
然而這一清晨,嘈雜喧鬧的港口頭一回變得肅穆寂靜,身披鐵甲的高大武士們如一堵沉默的鐵牆從港口蜿蜒到城的腹地,長矛,弓箭的鋭利尖頭在天明微光中閃着寒。十里長街邊的店鋪酒樓緊閉大門,裏面悄無聲響。
身着華服的官宦與世族長輩皆在搭建的牛皮暖帳裏靜靜等候着,只聽得見火盆裏炭心爆裂的劈啪輕響。着第一縷陽光,帶着榮安王族徽的巨大商船緩緩靠岸,四州之主終於帶回了緹羅城新的女主人。
當榮安王抱着小郡主與王妃出現在船頭時,所有人齊齊跪拜,高呼吾主,驚飛的海鷗如落在水墨裏的幾點青灰,片刻就消失無蹤了,柳真真被榮安王單手抱着,她靠在爹爹的肩頭。
看着金的陽光一寸寸照亮腳下的緹羅城,不同於天都那些巧的庭院,飛檐雕閣的樓宇,乾淨寬闊的街道,海岸邊的舊城豎立着灰舊的高樓,刷白的外牆微微泛黃,窗口門楣上原本濃麗繁複的花紋已經變得斑駁,延伸出的青苔屋瓦彼此緊緊挨着。
除了主道尚且寬而平坦外,其他的小徑如蛛網一般密密麻麻延伸到昏暗未知的角落。沿着主道往城內去,一道河灣隔出了兩重天,水面上騰起淺白的水霧,俯瞰新城按照八部神台的格局如綻放的百雨金,潔白耀眼纖塵不染。整個緹羅城就像穿着銀盔的武士,背靠碧海,心口卻開出一朵潔白之花。
這是柳真真出嫁前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俯瞰整個緹羅城,當她毅然離開時,本不願回首再多看一眼這座生活過近十年的海濱之城,滿心的念頭都是離開,離開,最好走得遠遠的不再回來。
即使出嫁時,也是從顧家在天都的大將軍府裏出去的,浩浩蕩蕩一路往南住進了顧家祖宅,直到榮安王過世,她才在顧風的陪伴下回了一趟孃家。那一年,她十九歲,正如當年的十六公主一般。
領着長子顧至禮,挽着夫君重新看着這座沉睡在黎明中城,心裏慨萬千。那時的孃親是懷着何種心情與爹爹並肩而立,柳真真不得而知,如今的她被顧風自後面環抱着,有一個人可以依靠的覺真好,什麼不安,緊張都丟之腦後。
也許是當初她一腳踏上緹羅城的土地時,命運的齒輪就緩緩啓動,在最幸福時給你痛苦,在最絕望時給你期盼。
若是沒有經歷過那些悲歡離合,柳真真如何才能再見到顧風,兩個年少經歷如此相似的人如何才能在漫漫人海里相知相許?柳瑩瑩是柳真真同母異父的妹妹,下了學堂便來這裏等姐姐,兩人默契的沒有提及父母之事,都圍繞着顧至禮説些家長裏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