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釵橫鬢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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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無垢搖頭嘆道:“小畜生功力純,令人驚心,可惜竟不入正途,這種人如不早除,將來定成武林巨孽…”一語未畢,高翔突然沉聲道:“不好!魔教援手趕到了!”呂無垢驀地奪力坐起身來,舉目一望,果然看見一大羣人,正沿着小溪如飛而至,走在最前面的,赫然竟是獨眼鬼母駱天香。
心頭駭然一驚,忙道:“你不要顧我,趕快去助你符伯伯一臂之力,叫梅老二速反紫竹庵,知會你母親和老師太,看來今夜難免一場血戰。”高翔躍身而起,匆匆將話轉告了冷丐梅真,掄動鐵箏,上前助符登雙戰追魂手,冷丐梅真眼見大勢不妙,一手捧着毒果,一手抱起呂無垢,飛步向紫竹庵而去。
獨眼鬼母婆媳和魔教眾女,顯然都已服用過解藥,一個個捷步如飛,不多久,便越過小溪,追魂手望見,神大振,長劍翻飛,放手力拚,招勢更加潑辣起來。
高翔雖然舞箏參戰,心理上仍然覺矛盾,鐵箏出手,處處顧慮,總不願施展煞手,是以僅能收牽制這效,對神丐符登並無多大助益。
神丐符登氣得怒喝道:“高翔,勢已急迫,你還在唸什麼手足情份,再不放手力戰,索給我退下去,讓老要飯一個人收拾他!”高翔聽了這話,心裏好生難過,顫聲道:“符伯伯,他總是我嫡親的哥哥…”神丐符登嘿地一頓足,叱道:“傻東西,滾吧!老要飯的一打狗,足夠死這忘恩負義的畜生了!”高翔含着眼淚,既不能棄手退回,又不願生死拚搏,只悽聲叫道:“大哥,你當真不念父子兄弟的情份了嗎?弟弟縱有對不起你的地方,看在爹爹份上,快放下劍來,咱們還是一家人…”追魂手不待他把話説完,狠狠啐了一口,罵道:“呸!誰是你的大哥?誰是我的兄弟?我跟姓高的早已一刀兩斷,要打儘管放手相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高翔神悽楚地道:“你一生都在忿恨中長大,難怪會這樣偏,但是,你不以我為弟,我卻不能不以你為兄。”迫魂手狂笑道:“你愛怎麼樣,那是你自己的事,我認識你,手中劍可認不得你!”反手探劍,唰地直刺了過來。
高翔略一失神,險些被劍鋒刺中,把心一橫,道:“大哥,既然你如此絕情,就別怪小弟無義了。”追魂手掄劍猛劈狂刺,揚聲大笑道:“説得是,咱們倒正該較量較量,看看誰強誰弱,你如果敢單獨跟我戰三百招,才算是個人物,別他媽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叫人看見嘔心。”高翔意念飛轉,突然一緊手中鐵箏,朗聲道:“符伯怕請暫退,攔住魔教援手,讓翔兒獨自鬥鬥他!”神丐符登虛晃一,身躍退,這才展顏笑道:“好小於,早該如此啦!伯伯替你掠陣,放心幹吧!”這時候,獨眼鬼母和魔教眾女已趕到場邊,老婆子看見只有符登、高翔兩人,猛力一頓鳩頭拐,仰天笑道:“閻王註定三更死,不肯留人到五種,小雜種,你認命了吧!”陸羣仙最恨高翔,又見符登一身叫化打扮,想起在淪江渡口受辱的事,怒火上衝,接口道:“婆婆,別多説了,咱們一起上,撕了這老小兩個混蛋!”其餘毒蝶靳莫愁、白娘子白秀文、妖女郝玉等人,莫不磨拳擦掌,躍躍動。
追魂手高翊突然厲聲道:“諸位誰也不要出手,只須先斷他們退路,本座要親手宰了這小雜種。”妖女郝玉問道:“你有把握能料理得了他嗎?這小子扎手得很。”追魂手冷笑道:“待我無力料理時,你們再出手也不會遲。”毒蝶靳莫愁咯咯笑道:“護法説得是,咱們多準備暗梢子,只別讓他溜了,遲早叫他死在手中。”眾女你一句,我一句,説得正興頭,神丐符登突然一聲斷喝,罵道:“又不是叫你們打簾子接客,他媽的吱吱喳喳算什麼名堂,要打儘管出手,不然,就趁早閉了你們這些臭嘴吧!”靳莫愁等人都被他嚇了一大跳,撇着小嘴,反相譏道:“喲!咱們是臭嘴,你那一身跳蚤蝨了難道是香的,睜開你的狗眼,看看姑們是幹什麼的?”神丐符登把眼一瞪,道:“幹什麼的?全是他媽的一羣不要臉的臭子婊!”白秀文柳眉倒豎,嬌叱道:“喂!老不死的,你嘴裏放乾淨點,姑不是省油的燈,若不是嫌你又老又髒,怕污了刀劍,咱們隨便挑一個,也叫你吃不了兜着走!”神丐符登冷哼道:“那你們就一齊上來試試!”妖女郝玉回顧人妖姬天珠,輕聲問:“這老叫化到底是誰?”人妖笑道:“真是一羣傻孩子,連窮家三聖中頂頂有名的神丐符登都不認識,你們還闖的什麼江湖!”眾妖女這才吃了一驚,彼此竊竊私語道:“難怪這老傢伙火氣大,敢情是仗着窮家幫的勢力?”有的卻道:“窮家幫有什麼了不起,人多為王,狗多為強,饒他勢大,遲早還不是咱們天魔教的詛上-…”眾口紛紜中,獨眼鬼母排眾而出,鳩頭拐向符登一指,桀桀笑道:“符化子,還認得老婆子嗎?”神丐符登眼角一瞄,冷冷答道:“憑你那隻瞎眼,就是燒成灰,老要飯也認得出來。”鬼母聳肩大笑道:“很好!很好!這麼説,老婆子這隻眼睛怎樣瞎的?想必你也不會健忘了?”神丐符登面一凝,沉聲道:“家先師當年號稱鬼見愁,對惡極兇之輩,向來不留餘地,你只被瞎了一隻眼睛,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鬼母笑容一斂,滿口黃牙咬得咯咯作響,喝道:“冤有頭,債有主,你既然承認下這筆債,老婆子就跟你連本帶利算一算!”喝聲甫落,鳩頭拐一舉,摟頭蓋臉,直劈了下來。
神丐符登挪開腳步,揮杖相接,兩人一上手,各以真力相拼,蓬!蓬!蓬!一連三招硬接,身上衣衫全被勁氣鼓動,竟然未分高下。
論兩人的武功修為,獨眼鬼母實要略勝半籌,但她因中過苗疆無形之毒,真氣滯阻過久,雖然已獲解藥,一時尚未完全復原,以致難勝券。
鬼母是個心高氣做目無餘子的人,三拐竟未擊倒符登,只氣得滿頭怒發箕張,嘿地吐氣開聲,雙手握拐,欺上兩大步,左揮右掃,狂風暴雨般又攻出四拐。
神丐符登傲然不懼,但硬接四拐之後,內腑已真氣浮動,不由自主倒退了半步。
他也是孤傲不羣之人,受挫後怒火狂熾,猛然一聲大喝,掄起打狗反撲而上,一口氣也攻出六,硬生生也將鬼母迫退了半步。
鬼母桀桀冷笑道:“符化子,你敢跟老婆子不施巧力,硬拼一百招嗎?”神丐符登昂然道:“便是一千招,窮化子也不怕你!”兩人初時一邊咒罵,一邊動手,每拼四五招,各自躍退調息,復又揮拐掄相搏,等到三十招之後,彼此真力都疲乏,出手漸漸緩慢,但每一出手,莫不竭盡全力,石破天驚,必須久作調息,才能再度出手。
這時候,追魂手高翊兩兄弟,卻已迅捷縱搏將近五百招。
高翔幼經苦練,天資聰,化箏為劍,揮灑從容,久戰之後,內力反而比先前更覺充沛,逐漸取得優勢。
追魂手暗暗焦急,心忖道:“這小雜種體力雄厚,如此纏鬥下去,何時才能克敵制勝,看來不出險招,難以得手。”心念電轉,突然假作失手,腳下一個踉蹌,長劍故意閃出一個破綻,暗中卻空出左手,解開際一排三粒暗釦。
他間所束帶子,乃是以南海餃皮絲特製,刀劍難損,平時束作帶,危急時抖散開來,形如魚網,網上並且附有細如牛的假須,觸人即收,十分歹毒難防。
追魂手惡念已致,藉着傾身的剎那,左手小指套進網端銅環。
高翔果然不知是計,鐵箏就勢疾探,箏柄遙指肋問期門,輕喝道:“大哥,仔細了!”追魂手暗喜,待他招勢用到,突然一聲冷笑,身軀一扭,避開劍柄,一揚左臂,跤絲網涮地抖開,頭罩去。
高翔眼快,見他竟棄右手長劍不用,忽然揚起左手,心裏一凜,已經明白其中必有蹊蹺,鐵箏疾轉,噗地一聲,竟敲在追魂手左肘肘彎上。
鮫絲網才抖開一半,迫魂手猛覺左肘一陣椎心刺痛,頓知不妙,長劍一式簾卷西風,攔掃出。
這一情勢的轉變,不過是一瞬間的事,高翔無意取他命,在敲中追魂手左肘時,人已收招後退,忽見一件黑忽忽的東西落下來,本能的揚起鐵箏一繞,整隻鐵箏,竟被餃網束住了。
剎時間,寒光耀眼,長劍又至。
高翔臂一掙,沒有掙,腦中閃電般湧起一個念頭:“如果我這時施展重手法,用力將鐵箏向前一送,然後鬆手躍退,不但輕而易舉避開長劍,同時,追魂手在冷不防的情形下,必被鐵箏撞中,當場便得重傷。”他力貫右臂,已經準備推箏鬆手,就在這剎那間,心裏忽然又不忍起來,飛忖道:“不!不能,寧可他無情,不可我無義,無論如何,他總是我的兄長…”這念頭在腦海中一閃,手上不期然一滯,長劍劍鋒,已到了近身。
高手相搏,常因一線先機的得失,立判生死,高翔這一遲滯,先機盡失,立陷險境,這時他右手鐵箏已被鮫網束住,左手空空,無法格拒劍勢,除了橫心下手,拼個兩敗俱傷之外,就只有束手待斃一條路了。
高翔心念翻騰,終於狠不下心,長嘆一聲,鬆手棄箏,閉上了眼睛…
高翔心不忍弒害胞兄,又不願拼個兩敗俱傷,危機一發之際,他毅然選擇了閉目受死的最後一條路,長嘆一聲,鬆手放棄了鐵箏。
這時候,他的心境卻意外的平靜,人世的一切,轉瞬都要變成幻境了,他艱苦一生,雖然仍舊一事無成,但卻有一件事,值得他瞑目死去那就是他沒有辜負父親臨別時的叮囑:“…此去天涯海角,如果兄弟相遇,要好好的尊敬他,爹不在身邊,長兄便可作父…”他為了這句話而死,自覺死得平靜,死得心安,從這一刻起,一切錯綜複雜的恩怨,一切嚴厲沉痛的責備,都已不在他一念之中了。
思維如電光石火般在他腦海中閃過,驀覺間一涼,本能地借勢旋身,嗤地一聲裂脆響,追魂手的劍鋒,已是破他的肌膚和衣襟。
高翔手一鬆,鐵箏墜地,腳下踉蹌連退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