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無論是什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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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海城西四十里就是金山,金山上的金山寺遠近馳名,是一座堪比青蘇城護國寺的大廟,俱是佛門聖地。
女尼趕了個大早上山見佛,只行到了半山,前來拜佛的人便多了起來,金山寺享譽多年,香火鼎盛,從可容車馬通行的寬闊山道就能看出它的氣派。
可終是一條山道,有時碰見兩輛馬車匯,女尼就不得不側身立於山道的最邊。她身子骨不強,在山道邊立足不穩,看着像風擺的浮萍搖搖墜,全靠健壯女子扶持才能站穩身形。行了小半才至金山寺。
女尼出欣的笑容,她在道旁放下背囊,正對寺門,肅立合掌,雙足外八站立,垂目觀指尖。
默唸一番之後,右手下垂,雙膝徐徐下跪,着地後左手方才與右手一同按於地面,肢彎折,額角扣於手掌,禮敬三拜。
其姿不僅準確無誤,且極而,正是參佛大禮。比起她身旁那位健壯女子只知砰砰地磕頭,個人修行正在雲泥之別。寺門處有知客僧見了。
雖不識來人,見了這等禮節知道是佛門同道中人。認着眼生不知是何方高人,當下不敢怠慢,忙雙手合十着了上來:“阿彌陀佛,不知師太從何方來?”
“雲在青天水在瓶。貧尼州棲霞寺妙玉,遊歷天下修行佛法,此行正為來金山寺朝聖。”女尼回禮,臉上恬淡微笑,心中卻突地一跳。
倒不是因眼前的陣仗到緊張,而是妙玉這個法號有些旎,也不知道為何安排這個身份。知客僧接過女尼遞來的戒牒,暗暗詫異。
州地處偏遠人丁稀少,棲霞寺雖有名頭,也算不得名勝之地。可戒牒裏寫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且看已顯發黃的戒牒大有年頭,這位師太無論面容,言辭,俱是佛門大家風範,想是清修有道的高人。
可女子修佛本就稀少,這位還是剃度修行的出家人不説,居然還做雲水僧,這就更加罕見。
“請師太稍候,貧僧這就去稟告寮元。”
“有勞師兄。”知客僧原本心中頗有輕視之意,女尼不僅談吐不俗,禮數更是周到,心下略生好,一擺手令照客僧奉上一壺清茶招待女尼。
他不願在全無油水的雲水僧身上多耗力,便藉口去找專一負責雲水僧事務的寮元,自行去了,女尼身旁的健壯女子把一切都看在眼裏,不由撇了撇嘴角,低下頭嘿然冷笑。
她瞥了女尼一眼,見她面上依然恬淡如常,不由心生敬意,連自家冷笑也斂去,乖乖順順地站在一旁。等了足有半個多時辰,才有一名中年僧人來到門口左右掃視一番,向女尼道:“敢問可是妙玉師太?”口雖持敬語,神態全無恭敬之處。雲水僧的佛法再高深,哪比得寺中高僧尊貴?他手下接待過的雲水僧數不勝數,早已煩得透了“正是貧尼,見過師兄。”女尼一見寮元僧的裝飾就知他的身份,早早起身合十等候。這寮元雖不耐煩雲水僧。
但金山寺的體面他不敢輕易損了,只得耐着子道:“貧僧元渡,師太可是要來小寺裏掛單?”
“正有此意,還請師兄行個方便。”女尼合十弓,意態甚誠。
所謂雲水僧,就是行腳和尚,雲遊於天下,掛單於各家寺廟,以求遍修佛法,若能得到一些大寺院的高僧認可,更是名望大漲。雲水雲水,取雲在青天水在瓶之意,順其自然。
可惜這等行腳和尚大多一貧如洗,更有些想到大寺裏想着混吃混喝的混僧。就算是為了修行,高僧們身份尊貴,哪會搭理你一個如無浮萍的雲水僧?金山寺是天下名寺,接待過的掛單僧人從來不少。
元渡沉道:“不是貧僧不肯,只是小寺拮据,地方不夠寬敞,常用度也緊衣縮食,只怕怠慢了師太。”女尼忙道:“不敢叨擾師兄。貧尼只需一席之地安歇即可,常寺中若有雜活,貧尼兩人願為苦行修持,絕不敢空口白食。”
“這位是…”元渡看了眼健壯女子問道。
“是貧尼路上收的信徒章惠枝,尚未出家,待後雖貧尼回了州棲霞寺,方才與她剃度。”女尼抬頭笑了笑道:“她很有把子氣力,若有些不便的活,請師兄儘管吩咐貧尼二人。”
“哦…那…請師太隨貧僧來。”女尼要求極低,還肯幹重活,元渡便沒了二話,領着二人進了寺中。元渡領二人去見了大知客,吩咐了些每早中晚挑水,擔柴,清掃三樣活兒,才讓二人留了下來。自有底下的執事僧領着二人去細細囑咐每的工作。雖是外寺僧人,來金山寺掛單,一樣要遵守金山寺的規矩。
若是哪一樣沒有做好,該罰的罰。若是做的好了,那是分內之事…忙了半天已晚,到了居所才見一席之地就真是一席之地。
兩張草蓆鋪在地上,再給了牀被褥,便是二人睡眠之所。健壯女子心頭有氣,見女尼打開被褥對摺,半墊半蓋,全無怨言,她便不敢多言,有樣學樣地張羅起來。
來金山寺之前,就已設想了種種冷遇,然而現狀遠比想象的還要淒涼些。二人略覺疲倦,想到明起還有繁多的事務,便早早地躺下安歇。健壯女子聽左右無人,悄聲道:“師太,明您做做樣子便是,重活讓屬下來做就好。”妙玉女尼正是柔惜雪,健壯女子則是章大娘。想要進入金山寺探查虛實,最佳途徑就是入寺掛單一途。吳徵手下能人不少,但勝任此事的唯有拙一人。佛門重地,是不是同道中人,幾句話便知。
譬如雲在青天水在瓶這類偈語,不是長久修持的佛徒如何能夠張口就來?假冒是無論如何假冒不出的,但拙本身武功太高,身材又太過顯眼,到金山寺掛單難免惹人猜測,十有八九入不得寺門。…天下佛宗,十一品修為的又有幾人?這麼高的武功,來了要幹什麼?金山寺裏有玄機已是被摸出了虛實的,哪會容你入寺掛單?
吳徵在聽了拙回報之後,第一時間想起能潛入金山寺的就是柔惜雪,也只有柔惜雪,不做第二人想,也沒有第二人想。
所顧慮之處,柔惜雪武功全失,毫無自保之能。金山寺藏污納垢,暗香零落賊黨大有可能就在其內,柔惜雪生就一副神仙玉骨,桃羞杏讓,賊黨見了怎能不惦記?
何況萬一賊人認得她呢?反覆思量多沒有結果,等到了突擊營,吳徵才下定決心。一來柔惜雪心緒動盪成胡思亂想,不給她安排些正事,總是忙着顧影自憐。
二來她心魔無數,總嫌自己現下百無一用,能親手覆滅一處窩點,對重建信心大有幫助。三來吳徵實在沒有別的辦法,放任盛國裏的賊黨繼續混下去,吳徵不肯,柔惜雪也不會肯!
於是吳徵將偵查所得毫不保留全都告知柔惜雪,柔惜雪也一口答應下來。其毫不猶豫,連吳徵為她的安全所做的一切佈置都還未提過。柔惜雪願涉險地的結果預料之中。
但吳徵還是吃了一驚,都不知道這是她的勇氣,還是依然處於自暴自棄之中…更意外的,倪妙筠也沒有二話,原本吳徵以為這般犯險,倪妙筠恐怕會抵死反對。事後二人獨處,倪妙筠才道:“你是不知道師姐的本事有多大!
金山寺雖處處危機,但一切都在暗處,不能掀到明面上來,除非這處髒窩徹底不要了,你覺得可能麼?”吳徵連連搖頭,沒理由不要,換了是他,這種地方能用一天是一天,斷無自己主動掀桌子的道理。
“那就是了,師姐應付這點場面全無問題。真有問題,貼身的有章大娘,左近有我,有祝家的高手,也斷無來不及救援之理。我不擔心。”倪妙筠一説起柔惜雪的本事總是欽佩十足,或許難免有所擔憂,但她也明白有些事阻撓不住,更不該阻撓。
有些人,就該在江湖的波詭雲譎里,而不該温養於室。柔惜雪顯然就是這種人!刀光劍影的江湖隨時有遇險的可能,但在這裏,她的生命才有光彩。比起吳徵,章大娘顯然會看得到更多,也有更多不同的想法。
比如除去那些看不見的危機,掛單僧人的雜物之繁重,簡直和奴僕無異。難怪在寺門時元渡多有不耐,一聽柔惜雪所言便讓她掛單,原來是找着個冤大頭,且手裏隨時捏着把柄,若是做得不好,或是有怨言,八成是要被立馬趕走。
“無妨。你們不是出家人,不懂這些規矩。貧尼身子骨弱不要緊,但貧尼若是不出全力,叫人看見了不免要懷疑雲水僧的身份。明起確要勞你多出些力,貧尼也會盡力就是。”柔惜雪淡淡道,目光轉間垂下,一黯。
天陰門的香火旺盛比起正處繁華之地的金山寺稍遜,但在佛宗的地位遠比金山寺要高。柔惜雪曾是佛門至高無上的人物,如今卻要淪落至金山寺掛單打雜,無論是什麼目的,其中的落差常人難以想象,也讓人嘆世事無常。
章大娘見她目光黯然,心中也覺悽悽道:“師太萬勿強求,若是讓主人知道了,怕要責備屬下。”
“怎麼?你的主人會因這些怪罪於你麼?”章大娘比起從前那些或花容月貌,或品貌莊嚴的師妹們大為不同。
但她子直,誠懇,待自己又足夠尊重,柔惜雪也十分喜歡,聞言面上黯然消去,莞爾一笑。
“主人待屬下人向來子温和,怪罪不至於,但臨行前主人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屬下照料好師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