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哅無點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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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由得柔掌門。”吳徵慨然,柔惜雪終於肯説些心裏話,對他而言至關重要。往那麼多恩恩怨怨,若不能徹底説開了,今後難以同舟共濟:“總之晚輩沒有怪罪過柔掌門。
設身處地,若是晚輩當年遭逢這一切,通盤權衡之下,也會做同樣的選擇。”世間安得兩全法,雖説總會待一邊有所不公,抉擇之時都是這般無奈。
柔惜雪雖不願卸下罪業,聽得吳徵諒解,也不由面上一鬆。她執掌天陰門多年,當然知道吳徵所説的這番話用意在於打消自己最後的疑慮。
此前在吳府雖不聞窗外之事,冷月玦時常與她説些時令新鮮事,也知吳府從朝不保夕,到現在重新巍然而立。
吳徵的志向她從前並不清楚,現下在大雄寶殿內,在三世佛祖面前,吳徵也像豁出去一樣,即使得罪滿天神佛,也要説出必為之事。
“佛祖慈悲為懷,或許會原諒霍永寧,但是晚輩不肯!他若是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晚輩就不讓他放下,不讓他成佛!不僅天陰門,還有崑崙派,孟前輩的累累血債全都算在他頭上!”吳徵左手舉起念珠串,被夜摩挲的念珠油光發亮。
大雄寶殿裏金身塑像的佛光之下,柳寄芙,索雨珊,鄭寒嵐等人的名諱亦似散發着暗淡的光芒。他的右手又拿起一副杯卦,先前的牛角杯卦被柔惜雪奪走,這一回吳徵拿起的,是一副最為樸素的青竹形杯卦。
“晚輩要問佛祖,到底允不允霍永寧這種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世間到底有沒有公理在!”
“求…求吳掌門莫要這麼做…”
“晚輩一定要問!”
“若是…若是…佛祖允了呢…”
“那就是佛祖錯了!”
“佛祖錯了…佛祖錯了…”吳徵心緒動,話音在空曠的大殿裏迴盪。
片刻後他漲紅的臉慢慢平復下來,緩緩道:“晚輩只想問柔掌門一句,晚輩只想問柔掌門一句,天陰門諸位前輩的仇,柔掌門還想不想報?”柔惜雪劇烈地息,十手指都深陷至蒲團裏,聲若啼血道:“惜雪…恨不能生啖賊人血,為師妹報仇雪恨!”
“好。”吳徵低聲卻堅定無比道:“只需通力協作,我們的大仇一定能報!”
“啪嗒…”杯卦落地,晃動,停止,兩面為陰。吳徵收起杯卦在桌面擺好,長舒了一口氣道:“佛祖有靈,也知世間若無懲惡揚善,則無善惡之分。柔掌門可以放心了?”不僅柔惜雪去了中最後一個塊壘,吳徵也終於放心。
從她賭咒立下惡毒的誓言時不再自稱貧尼,而是【惜雪】的名諱,吳徵便知她餘生所有的志願,就只有全心全意地剿除暗香零落賊黨一途。
沒有了武功的天陰門掌門又有何用?吳徵卻想起了腦海中遙遠的前世記憶。那隻被稱作【紅魔】的球隊,再經歷了一場空難,隊中球星身死過半。
這隻球隊在廢墟之上重生,十年之後登臨歐洲之巔。吳徵不是這隻球隊的擁躉,但每當腦海中浮現這段記憶也覺熱血澎湃。在他看來,二十年前的天陰門就該倒塌。
但是柔惜雪以一己之力扶大廈之將傾,又培養出無數出眾的門人弟子,天陰門始終鼎盛,若不是收祝雅瞳之累,天陰門也不至於被燕國皇室與暗香賊黨兩面夾攻,轟然倒塌。
話説回來,這世間又有誰能在這兩家勢力面前安然而退?沒有。像柔惜雪這樣的人,豈是一個絕頂高手所能衡量?她能帶來的東西太多,太多…“晚輩見柔掌門衣上有水跡。
夜深重,還請柔掌門保重貴體,天陰門既已重建,時刻都會在這裏,緬懷也好展望也罷,不急於一時。順道説一句,柔掌門方才奪晚輩杯卦的手法,晚輩破解不得,也躲不過去。”吳徵微微躬身拱手,留下柔惜雪痴痴地在佛堂裏思緒萬千。…煙波島方圓足有十二萬畝,放眼整個華夏大地的湖中島,無出其右者,除了天陰門,島中還有諸多勝景。一行人在島上沐浴月,朝遊島中勝景,暮歸天陰門安歇。一連三,在煙霧無際,嫵媚多姿的天湖與煙波島上,煩惱盡去,樂而忘塵。
這一天際放晴,用了早膳,吳徵便一臉神秘地領着眾人來到口岸崖邊落座等候。諸女情知是他口中所言的【貴人】將至,又聽祝雅瞳言道:“廿八,宜上任,會友,入宅,掛匾。
莫不是今終於要領我們上崑崙派去了?”吳徵知道瞞不過這些聰慧家眷,回頭仍是笑了笑,可動之情已溢於言表。
以他現下的修為涵養,早已可做到喜怒不形於。今這般模樣,除了與親人一道不需隱藏心事之外,也因太過重大,難以自持。碧空如洗,湖面微瀾,碧綠的湖水上忽現一座樓船,由遠及近直朝煙波島口岸而來。吳徵起身領着家眷來到口岸。
樓船停下前除了幾名船伕,餘者都已遠遠遣開,此時船伕在岸邊拉好了纜繩,鋪好跳板也急匆匆地離去,樓船上才魚貫下來五人。
張聖傑領頭,費紫凝與花含花隨後陪侍。落後的一人鬚髮已白卻神矍鑠,目藴神光,在吳府這一眾高手眼裏,老者舉手投足俱含有排山倒海之力。另一人則是士子裝扮,五綹長鬚,長眉鳳目,儒雅謙和。
“陛下。”
“吳兄啊…”張聖傑趕上兩步拉住行叩拜之禮的吳徵道:“都是自己人,吳兄不必如此。”
“陛下再造之恩不敢忘,請陛下成全。”
“這…些許小事,那吳兄大破燕賊的援手之恩,又要如何來謝呀…”張聖傑堅決不允,在他眼中,區區一座煙波島與吳府裏的藏龍卧虎比起來,又何足掛齒?
“好。”吳徵哈哈一笑,又向費紫凝與花含花見禮。費紫凝福了一福,歉然道:“先前在朝堂對吳先生無禮,還請先生見諒。”
“額…還要謝過娘娘為我吳府離無邊俗事才對,哪敢有半分怨言。”
“先生不見怪就好。”費紫凝挑眼一看滿面窘迫,站着手足難安的倪妙筠齒一笑:“表姐也莫要見怪,嘻嘻…”皇后的嬌笑可謂難得一聞,倪妙筠卻更加慌了,幸虧吳徵趕着又去拜見老者道:“見過費前輩,先前援手看護吳府之恩,一向還未與前輩致謝,小子之過。”費鴻曦捋着長鬚,聲若洪鐘道:“些許小事不足掛齒,其實老夫不出手,吳府也能安然無恙。
老夫躲在暗處見了欒公主的【九轉玄陽功】,林仙子的【無垢洗髓功】,大開眼界,説起來還要多謝賢侄這份美差才是。嘖嘖,英雄出少年,英雄出少年!”吳府遭襲,府中留下的高手同心協力,連欒採晴與林錦兒都出了手。
能得費鴻曦一句稱讚,對這兩位在武道上已無力寸進的女子而言,已是極大的榮耀與肯定。至於天下第一高手口中的英雄出少年,則不知説的是吳徵,還是張聖傑,亦或二者均是。
帝后妃與國師都還好,吳徵侃侃而談,第五位士子卻讓他有些緊張,還不由自主地了手才前往拜見道:“見過倪大學士。”
“爹…”倪妙筠紅着臉站到士子身旁。這位士子正是倪妙筠的父親,輔臣大學士倪暢文。
張聖傑幾乎什麼事都能答應吳徵,唯獨吳徵想要個博士名銜,張聖傑也不能一人做主,還要問過倪暢文才得定論。這位大文豪在文壇的地位與聲望之隆,可見一斑。
“嗯。”倪暢文掃了女兒幾眼,向吳徵道:“小女玩心大起,又急着要來看新落成的學藝門派,一路給吳祭酒添麻煩了。”吳徵縮了縮肩膀,心中有鬼,那是絕對不敢與未來老岳丈對視的,忙賠笑道:“沒有沒有,倪仙子賞臉一道出行來煙波島,幸何如之。”至於倪暢文稱他祭酒,分明以文壇同輩見禮,今免不得要有一場考校,看起來像是要順道把博士名銜的事情給辦了…一行人見了禮,又是互相知知底,不需有太多禮節,遂一道向煙波山行去。
邁上階梯,舉目四望一片水天一,極目不見天際。張聖傑心一陣朗,遙想一年前與吳徵攜手並肩與燕國一戰取得大勝,不僅讓燕國傷了元氣一時無力南顧,還掃平禍患就此坐穩了帝位。
兩位不世出的少年英傑完成了件不可能的奇蹟,在闊比汪洋的天湖湖心,張聖傑豪情壯志填臆,情不自地引吭大嘯。他武功平平,僅為了強身健體,但嘯聲卻如蛟龍出淵,壯烈豪邁。
“倪學士,吳兄的眼光選中這片風水寶地。朕還是第一回來煙波山,見此情此景不能自已,思緒萬千不知從何説起,不知倪學士可有想?”
“回稟陛下,吳祭酒眼光獨到,在此地辦學立派可謂以華章入勝景。從此煙波山不僅有景,更有靈!此地是崑崙大學堂所在,臣不敢喧賓奪主,還請吳祭酒先展大才才是。”倪暢文看着嚴肅,實則人情世故無所不通,看他府邸上的那副楹聯便知不是個書呆子,這一番對答分寸拿捏極佳,需知世間能接受張聖傑與吳徵這種怪異關係的就不多,他還能兩邊都不得罪之下,話語間各依其位,更加難能。
吳徵卻知這一席話算是正式給自己出了個題,倪暢文今分明有心要定下這博士之位。一來崑崙大學堂已落成,祭酒是不是博士,干係甚大須知整個盛國也不過只有八位博士而已。
二來當着張聖傑的面,如果吳徵是個欺世盜名之輩,無點墨,他拒絕起來也好有個見證。比起這些大文豪,吳徵的學問底子遠遠不如,但他現下卻信心十足,為了順利娶倪妙筠,這一關必然要過,也早早開始準備。俗話説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做詩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