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可只要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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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與畏懼之餘,顧盼心中也有些許寬,這樣一支軍伍,十有八九要埋骨沙場的。幾個月的演並不足以去對抗燕軍鐵騎,至少在顧盼的眼界裏,還遠遠不夠。她沒有參與過戰役,可是從涼州一路殺到江州,血淋淋的廝殺已見過不少,眼力也強了許多。陷陣營裏甚至的將官都很少,只由些許百夫長,千夫長暫時統領。沒有大將。
這樣的軍伍作用實在不大。死在戰場上,也可以吧…正是明瞭前因後果,顧盼才願意更多地與最普通的兵丁們圍坐在篝火旁,聽他們並不高明的言談,看他們平凡的笑容,再不時地説些道理。
或許一年之後,這隻軍伍裏的每一個人都會一同埋骨沙場。縮在被窩裏的顧盼只覺寒風吹過髮梢,頭皮一陣陣發涼,棉被裹着的嬌軀卻熱了起來:“你已經好久好久都沒有抱抱我了…甚至連牽牽我的手,都不肯答應…”不願想起他,又時時魂牽夢縈。顧盼從沒有這麼討厭,憎恨過黑夜。彷彿只有天光大放,便可以忙碌得沒空去想念與回憶,更不會身上燥熱難忍,彷彿無數的螞蟻在叮咬着,奇癢難當。唯有暗中默運母親傳授的功法,搬運周天之法十分怪異的《清心訣》才能捱過去…這門功法雖是母親所授,可是她記憶猶新。
大師兄下山之時母親受了傷未曾相送,於是大師兄給了母親一封信,那封信驚鴻一瞥,卻看得清清楚楚有這篇《清心訣》。默運內力,待心情寧定下來時睜開雙眸,漫天繁星已退散,彎月也落到了山尖。
顧盼暗歎一聲,睡吧,天明瞭還有數不完的事兒要做,也聽説有一大批將官要來陷陣營裏充實軍力。希望,能讓這支軍強大些,能多活下來些人吧…哨聲尖鋭地響徹全營,驚醒了每一個兵丁。
顧盼豁然睜開眼眸起身着上外袍,動作迅速乾脆,全然沒了從前冬清晨的慵懶,與時不時賴一會兒牀。和平一樣,總有人比她更早起一會兒。
同樣身為醫女的巧兒已燒好了熱水,據她自己所言若是用冷水洗面會讓她整張臉都發紅髮癢,所以每都會早些起身,早早燒好一大鍋熱水,她自用少許,其餘的都留給營中的袍澤們。
也沒多少,她就對顧盼的本領崇拜得五體投地,沒事就願跟在她身邊,只是打打下手也滿足得很。用巧兒備好的柳枝淨了口,熱騰騰的方巾敷在臉上驅散了寒意。
顧盼在包袱裏取出一盒凝脂樣的白玉膏,珍而重之地抹在兩隻呼呼的小腳上。即使到了艱苦的軍營,即使每不再梳妝打扮,即使連身上的衣物破了也只需補補將就着即可,每一顧盼都會小心地保養這一對蓮足。説不上來是什麼原因,就是倍珍惜,也倍覺思念她在崑崙山的最後一。
那一她用這對蓮足踢起珠翠般的水花,思念着青梅竹馬的人兒,隨後一時衝動就義無反顧地跑下了崑崙山,從此再也沒有回去…
到了寒冬時節就更是小心,一三回地將白玉膏在蓮足上抹勻,按,唯恐留下丁點不雅的疤痕,更別説難看的凍瘡了。…衣着穿搭的時間可以免去,節省下來的便用在這裏。營中再度傳來三長一短的哨聲,隨着疾馳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又遠遠地離去。這是全營集結的哨聲,就是伙伕也得停下手中的活計。
大軍集結起來收到的命令很簡單,半個時辰用飯,隨後半個時辰打點收拾行裝,開拔。天寒地凍的冬季,即使沒有下雪長途跋涉也分外艱難,何況近來始終大雪封天?
千里之外的目的地,居然只給了二十的行程時間。若是隻是軍旅還好,那些糧草,軍械又該如何運輸?幸好將軍很快下了令,只需攜帶隨身細軟即可,糧草在途中有支應,大型笨重的軍械也不必帶了,山高路遠,道阻且長。五萬人的陷陣營排成蜿蜒的長龍向西翻山越嶺。
沒有衣甲,沒有明晃晃的長槍利劍,只有寒風中瑟縮的軍伍,在風雪中走得十分狼狽。看上去不像一支已練有素的強軍,更像一大隊的難民。
“這是要開戰了麼?”疑問始終縈繞在顧盼心頭。少女跟隨着軍伍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中。
今年的冬季特別寒冷,雪也下得特別地大,足以沒過她半截小腿。…少女年歲雖尚幼,發育得卻特別地好,且完全繼承了母親的高挑身材。那兩條圓潤筆直的長腿幾可直追韓歸雁。糧草的支應沿途都已備好。
不知從何時起,盛國境內立起許多寨柵,俱在人煙稀少之處。大軍的行進則沿着這些寨柵,從這一個,再到下一個。
寨柵似是特地為大軍所設立的驛站,裏頭一應補給俱全,每還有小隊的車馬像是商隊一樣地出發,不知前往何處,除了提供衣食之外,寨柵裏還有件雷打不動的事…每到一處,就會有朝中最新的消息傳來。
聽説皇城裏派遣八百里快馬每傳遞,從無斷絕。作為一名秦國人,顧盼尚不能完全融入盛國百姓的興衰榮辱之中,她冷冷地聽着朝堂上的爭端,聽着燕國對盛國的進一步欺壓,疾言厲。
甚至明告陛下,燕國北方邊界大勝草馬黑胡的鐵騎已在南下。欒廣江死前將草馬黑胡遠遠地趕走,幾乎已絕後患。騰出手來的燕國解決了北方的安定,終於可以放出手來對付秦盛兩國,形勢之惡劣恐怖,頗有燃眉之勢。
燕國使臣孫賢志入盛,陛下飽受凌辱之時陷陣營裏便憤憤不平。當了兵,難免都會沾染更強烈的血,且盛國雖説從前被欺壓慣了。
但新皇登基,誰不期盼着有所不同?誰又願意低人一等,被燕人嘲諷為盛豬?顧盼冷眼旁觀,見天氣一天比一天更寒冷,軍中的同仇敵愾之心卻一比一更加火熱,士氣之高漲,遠遠不是剛成軍時的茫不明所以能比擬的。
她只有疑慮更甚:燕盛必有一戰,燕國剛與草馬黑胡大戰一場,甚至要用三個結盟剿滅暗香零落賊黨這個藉口來拖延時間。草馬黑胡可不是易於之輩,燕國就算大獲全勝,也必然人困馬乏,不休養生息個一兩年未必緩得過一口氣來。…兵丁行軍換防不是小事,也不是易事。北方邊境安寧之後,燕國更是要重新佈局兵馬,不可能一蹴而就。
這個時候,燕國派遣使臣對盛國施壓,不就是暫時不好開戰的原因麼?甚至欒楚廷把張聖傑放回紫陵城,最早打的可是讓張家兩兄弟爭奪皇位引起內亂的如意算盤。
燕國此時為何會焦急地要與盛國開戰?若是大師兄的話,定會一邊施壓盛國,一邊安守邊邦,兩年之後一鼓作氣可下。顧盼眼波轉,這一番分析思考,連自家都覺得驚詫。
為何能夠做到這些她又清清楚楚,從前聽故事時,她最愛聽些陣前決死,愛恨情仇,可吳徵説得最仔細的卻是世易時移的前因後果。
她再不愛聽,再怎麼變着法兒央求略過,吳徵總是寵溺地捏捏她的鼻子,再笑着搖頭,繼續反反覆覆,變着讓她興趣的方法説,強要她認認真真地聽。
還被威脅不聽或是聽了沒記在心裏會被罰打股。顧盼怦然心動。…打股可不是被手掌脆生生地啪啪打上兩下,響亮又不疼痛,還有別樣的親暱。
而是用竹板子打,雖也脆生生地,可一點也不親暱。且吳徵在她幼時隨口而言,某再説出同樣的話時,見少女臉泛紅暈,就再也不説這一句了,罰起來也是隻撓癢癢似地打打手心以替。子已過去了一半,行程還未過半。
接下來的時要加緊趕路,會更艱苦,更加辛勞。顧盼拉緊了營帳寬衣躺下,運起【清心訣】片刻倦意便襲上眼簾,糊糊地睡去。…漆黑的窟深處燃起忽明忽暗的火光,不知是否燈下黑的緣故,口起一大段甬道里仍是暗摸摸的,目不能視物,更讓深處的火光顯得陰森可怖,不知燃起火光是為了禦寒,還是正在燒烤着什麼東西。
倪妙筠抿了抿,低頭貓鑽進了一人高的甬道。她身量高挑,不得不微微弓着身軀才能通過。牛皮長靴踩在凍得發硬的地底,發出【騰騰】聲,清脆又飄渺地迴盪在甬道里。
正是她並未避諱,又身姿輕盈才有如此美妙的聲音。穿過甬道是一處寬大的石室,處處簡陋。
除了堅固之外幾是草草開鑿。唯獨一座人像石雕刻得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副面容,那雙眼睛,彷彿正戲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僅是石室,石室裏的人,還有這個世界。
石像前的男子聽見響動也不回身,只抓起一把枯柴添在火堆裏,讓室內更加温暖些。很少見到他如此沉默,這樣發愣,只是呆呆地看着石像,彷彿再與那雙戲謔的眼睛對視,兩人的目光裏都説着無數旁人聽不懂的話。
也很少見他那麼落寞,那麼難受,或許在他接過崑崙掌門令牌之時,他的心比現下更為艱澀難忍,更為悽惶不安,只是那一刻,自己未曾在他身邊,待得再見面時,他已調適好了一切,大膽地直視一切艱難苦楚,面對重重霧。
倪妙筠忽覺心安,他就是這樣,每每以出人意表的手段排除萬難,彷彿沒有什麼事會真正地難倒他。雖不是什麼呼風喚雨,輕易就能挽狂瀾於既倒的神仙,可只要有他在,任何事的勝算便神奇地憑空增了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