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一切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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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楓璃自不會在引誘倪妙筠尋錯方向的同時,還留下線索。只可惜這世上有很多事並非他所能掌控,譬如他逃竄之時,曾撞倒了一個蔬果攤。
攤主不敢罵罵咧咧,可臉上的不鬱卻又掩藏不住。又譬如他奔行時,許多攤主主動讓出條道來,沉重的貨攤搬動時就會落下痕跡。這些難以發現,又容易錯過的細節,卻一一為倪妙筠畫出江楓璃逃竄的路徑來。
“痕跡幾乎不留,看來並沒有慌慌張張想着要奪路而逃嘛,是淦城沒錯了,他真的聰明得很…”倪妙筠看了眼小巷就回轉向大街,左右張望起來,淦城不大,這條長街能環城一圈。
而除了府衙佔據了城中心之外,能在這條大街上佔據最好位置的,便是幾家生意最好的青樓,賭坊與客店。這幾家店子都在倪妙筠所站的位置附近,這裏陽光最明媚,到了傍晚後也最是通風涼。
最重要的是,吃喝玩樂的場所都聚集在一處,豪客們花起錢來花不完,店家賺起錢來也分外地快。
“你不願再逃,就是要在淦城裏與我決一死戰了麼?”倪妙筠微微一笑,提步向名為幽舍的客棧走去。有本事把店鋪開在這個街區的老闆,都是淦城裏有頭有臉的人物,何況還是最大的幾家之一?
倪妙筠剛至店口,便有熱情的小二將她了進去。能夠接待這樣一位天仙般的美人兒,小二不僅樂開了花,還分外地有面子,連話都多了許多。
只是舌頭居然莫名其妙地打結:“姑娘有請,本店這個這個…環境幽雅,鬧中取靜,吃住用度一應俱全…姑娘這般人兒…看中了這裏當真是好眼力…”
“嗯,正巧餓了。可有什麼好吃的?”倪妙筠登了二層左右張望一番,尋了張靠街邊的椅子坐下,將寶劍擱在窗邊道:“本地特的最好。”
“有有有…咱們這裏的梅菜扣,清蒸桂花魚,香煎藕餅最是下飯。姑娘還可來一道百合紅棗蒸南瓜,清甜可口,還美容養顏。”
“好。”倪妙筠點了點頭。閩粵一帶的菜口味偏清淡,這幾樣菜聽起來倒是不錯,她想了想又道:“好酒也來一壺,再安排一間上房。”
“好咧…”小二拉了個長長的尾音,以洪亮的嗓門唱道:“上好扣封梅菜,新鮮桂花魚清蒸,藕下油鍋,南瓜切片佐百合紅棗,長樂玉一壺。天字一號間待客啦…”即使是小地方,也自有其特,而無論這座城有多小,能在一城之地稱王稱霸的都不會是簡單人物。
只是經營一處客店,都能看出手段不俗。倪妙筠支着下頜,居高臨下俯瞰長街,赫然發現自己的位置居然是整座客店裏最好的一處。
街上的風景一覽無遺之外,還可眺望街道另一側的賭坊與青樓。與客店不同,賭坊與青樓沿街的隔間不會是最好的包廂,但卻是最為文雅的。
賭坊裏看不見急得紅了眼,殺氣騰騰的輸家,這樣的輸家通常都在可以一擲千金,最隱秘的包房裏。看得見的只是意興飛揚,歡聲笑語,小賭怡情找樂子的雅客。青樓裏也看不見猥瑣下的,扭曲了身體的歡或是不堪入目的特殊癖好。
這樣的事情只適合在深深的庭院裏。看得見的只是觥籌錯,不時還出些漫詩篇的文人,與掩口嬌笑,最多隻是拿起杯盞,勸人多喝一杯的子。
“小小的一座城竟有這麼講究的銷金窟,這裏的地下又有多少骯髒的黃金白銀?”倪妙筠微微眯眼,陷入沉思裏。酒菜未上,小二剛下了樓又急急忙忙地奔了上來,木質的樓梯在他的疾奔之下居然只發出輕響。他笑地躬身,擺下一大一小茶杯,一隻茶壺,將茶壺中的茶水倒在大杯裏,道:“姑娘稍候,先請用茶。”淡黃的茶湯從壺口中潺潺下注入大杯中,香氣立即肆意飄散,鑽入鼻中時那股馥郁的花香讓人神一振。
倪妙筠詫異地回過頭來,見小二正巧講一壺茶倒完,堪堪裝滿了大杯。那大杯也有講究,杯沿處做了個尖嘴,小二又拿起大杯,將茶湯順着尖嘴處將小杯斟滿,道:“姑娘慢用。”倪妙筠不發一言,任小二自去後,拿起小杯探香輕抿一小口。
只覺一股滋味純且濃的清香席捲口中,她將舌面一卷,其醇而帶,厚而不澀,那不同凡響的清香滋味居然雅韻悠長,久久不曾散去。她生於書香之家,自幼便常常喝茶品茶,在天陰門時也不曾落下,可謂品茶的大行家。
茶泡的好不好,可謂一口即知,休想瞞得過。能讓她抿上一口後,香味剛淡又想再嘗一口的,豈是凡品?
不説茶葉定然是上上之選,連沖泡的方法也是大家手筆,否則怎能選用最適合的山泉之水,擇最適宜的水温沖茶,浸泡的時間又是剛剛好,才顯如此滋味。
更難能可貴的是,這樣的茶湯居然裝在客店中最普通的大耳茶壺裏,那是每個客人剛坐下時都會倒上一杯,先潤潤喉,解解渴的最為普通的茶葉才會用的。
這樣的人物,怎會在一家客店裏當沖茶的茶博士?這樣上好的茶葉價值不菲,又怎會輕易地拿出來待客?倪妙筠不動聲,目光再度轉向街角。
小二再度奔上二層時,一壺茶剛巧喝完,他也剛巧又衝了第二泡,順勢給倪妙筠滿上,壺,擺好一隻碟,道:“長樂玉,白斬貴妃雞,姑娘請慢用。”先前點的菜裏可沒有這一道。小二送上了菜便即離去,倪妙筠雖滿腹疑雲也無人詢問,只因二樓原本的兩桌客人離去之後,再也沒有人上來。
偌大的二層客店空蕩蕩的,只餘自己一人。若有上等的肥雞,最適宜的做法便是白斬。將肥雞洗剝乾淨之後下鍋隔水蒸,起鍋切成不大不小的方塊,工序看似平常,妙處便在調味上。
上等的雞原本便極具鮮味,蒸時不加任何調料,正巧將鮮味原封不動地保存。更妙的是清蒸時隔水,鮮甜的雞汁在蒸籠裏被熱力一滲透出來,這是絕佳調料不可費。用海碗存好之後,將葱薑蒜在盅裏搗成泥,拌入雞汁裏再加入少許鹽。
食用時將雞在這味調料裏一蘸,原湯化原食,鮮上加鮮。倪妙筠夾起一塊雞,才發覺不僅是一道白斬雞那麼簡單。
這斬成方塊的雞依舊拼做原本的整雞之形,不是刻意賣刀工巧手,而是內有幹坤。雞裏有一隻鴿子,扒開鴿子之後,鴿腹裏還有一隻蛋。
無論在哪裏,這都算得上是一道待客大菜,可做鎮場之用。席間主人挑出蛋來,再奉於最為尊貴的客人,説些吉利之言,必然使得賓主盡歡。
如今這一切都歸了倪妙筠享用,雖未有人上來説上一通好聽話,意思卻已十分明顯瞭然。倪妙筠默不作聲。
也不着急,對方既然擺下這等陣勢,急也無用。她小口小口嘴嚼着雞,又抿了口酒。連酒都是上上之選,那酒入口,一線冰涼筆直地落入腹中,又轉作一團融融燃燒的烈火,又甘又醇,即使在紫陵城裏等閒也喝不着。
至少在詩禮傳家的倪府上,那位不好酒的大學士就拿不出這等好酒來待客。上好的菜餚一道又一道地送了上來,較為疏的如梅菜扣自然是見不着,用了豉汁蒸排骨代替。
連一小碗炒飯的主食,居然都是先將米粒釀在鮮魚中蒸,再將鮮剁碎成泥一道炒制,起鍋前還加了勺上好的官燕。
一道看似簡單的炒飯,實則説得上金雕玉砌,高深莫測,無論香味與功用都是女子最愛!倪妙筠久在天陰門修行,此時也覺目不暇接,每一樣菜也都嘗上幾口,唯獨一道蒸魚卻讓她沉下臉來。
珍奇的菜餚越上越多,大部分倪妙筠也不認得,小二殷情備至,每上一道菜都會做個詳解:“姑娘,這道蒸魚非同小可,乃是用黑魚之背,鱤魚之肋,紅鮊之尾,桂魚之腹,花鰱之頭拼接成一整條魚。滋味多樣,又各具鮮美,請慢用。”
“我要的是清蒸桂花魚。”
“額…姑娘…”
“我要的是清蒸桂花魚!”倪妙筠情温和,本不至於與個待客的小二疾言厲。這道蒸魚也是費了無數的心血功夫,等閒還吃不着。
她認死了要吃清蒸桂花魚,則是小二報出菜名時,恰巧讓她念起那夜雨中漫步,紙傘之下的【斜風細雨不須歸】。
以她的子,見了好句自要問清楚上文。不得不説經典之作的神奇之處,一句桃花水鱖魚肥居然勾起了倪妙筠的饞蟲,連上的菜不是清蒸桂花魚居然都發起脾氣。
“是是是…”小二嘀咕着將魚取走,心道:“這道魚也沒病啊,彭廚子一年也做不得十條,為何她如此忌憚?莫非被看出了什麼破綻不成?話説大爺到底是個什麼想法?”菜餚早已擺不下,小二將四張台桌合併成一張才堪堪足夠。倪妙筠每道菜都嘗,但都淺嘗輒止,無論合不合胃口,直到她開口道:“我吃飽了,上房可曾安排好了?”
“早已為姑娘備得妥當,請隨小的來。”小二立時停了菜,剛將倪妙筠送至廂房,茶水立刻就備下了,小二指着廂房道:“那裏門後已備有熱水,姑娘要沐浴安歇,一切俱全,小的退下了。若有所需,姑娘隨時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