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無論何時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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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在這裏,累壞了。”吳徵失笑道。師徒之間自從吳徵從中庭大樹上躍下,相處越發得宜。奚半樓每年兩月回山的時光竟也讓吳徵早已成的心靈頗為期待。説起來奚半樓待他亦師亦父,有時又像兄弟。
自從上任涼州,不知是常政務太過疲乏,還是來送往總以假面示人,每回奚半樓回山總是心情愉悦。雖仍是一派之長,朝中大員的風範,不過待人接物不再刻板,時不時還打趣一二。
“還能笑啊?看起來心情還不錯。”奚半樓拈鬚微笑“説給為師聽聽,看看是不是真失心瘋了。”吳徵苦笑搖頭:“弟子也説不清。總之這本《道理訣》弟子看得明白。”
“以你的聰明伶俐。也不必非要學《道理訣》不可。”奚半樓話中隱含深意,吳徵心中生起一陣暖。在師傅察人心的目光下,吳徵沒有隱瞞:“《天雷九段》弟子也記下了,要學也成,只是《道理訣》所述在弟子心中當真是大道至理,見它明珠蒙塵實在不忍。
更不願偷偷摸摸,既然要學,定要堂堂正正將它摸個透徹明白,發揚光大。不負白師祖之名!”奚半樓當然清楚吳徵得執拗子,認準的事情很難勸説他改變想法。
只是明裏公佈修習《天雷九段》,暗中修習《道理訣》,待修煉有成再行公佈倒也不是不可以。
實也是一條方方面面都能接受的路子,只是吳徵自見了《道理訣》,那種空虛寂寞無從所屬的心思被一掃而空,堂堂正正地繼承《道理訣》已是他心中執念,亦是不可觸碰的底線。…一部知音法訣還要遮遮掩掩,吳徵不能保證會不會抑鬱而亡…
“你知不知道肩上的擔子有多重?”奚半樓話鋒一轉。
“知道。我沒有埋怨師叔師姑他們。”吳徵有些無奈喪氣。任何一個世間總是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繫,越往高層便聯繫得越發緊密。
諸如顧不凡的漢中顧家,陸菲嫣的江州陸家,甚至是楊宜知的巴中楊家,無一不是崑崙派的鐵桿盟友。既然送了族中子弟進崑崙派,一旦崑崙有難,想要全身而退無異於痴人説夢。
而地位穩固甚至蒸蒸上的崑崙派自然也能給他們帶來無窮的好處。這些豪族與宗門的利益可謂牢牢綁定在一起,説是榮辱與共絕不誇張。
顧不凡的狂怒,陸菲嫣的冷言冷語,吳徵都能理解。那是一種殷切期盼面對殘酷現實時的錯愕,挫折與不甘。吳徵在下代弟子中卓爾不羣,從崑崙派直延伸至身後的世家豪族,人人都報以極大的期望。
吳徵演了這麼一出,無異於給了這支派系一記沉重的耳光。崑崙派被萬眾期許的上限陡然消散,是實實在在的任妄為,陸菲嫣一句白眼狼可不是憑空胡説。
“有幾分把握?”奚半樓對愛徒表現出一如既往的足夠耐心,並不是一味地強求或是勸説。倒是絲剝繭,將條理明列而出讓吳徵考慮清楚。
“五分吧,不能再多了。”吳徵抬頭直視奚半樓的目光,又喪氣垂頭:“您還是當弟子毫無把握好了。”一部惡名昭昭,尚未修煉的功法,毫無把握似乎合理一點…“還要堅持麼?”奚半樓這句話分量不清,已是吳徵最後一次機會。吳徵斷然點頭:“繼承白常師祖衣缽,就學《道理訣》!此生無怨!”
“有時為師也搞不懂你。”奚半樓拍拍吳徵的肩頭站起,袍袖一拂將地牢抹去。
“走吧。”
“弟子也搞不懂。就當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罷。”吳徵甩着發麻的四肢,隨奚半樓行去。
“呵呵!哪來那麼多奇談怪論?”奚半樓大覺有趣,啞然失笑:“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聽着倒是有趣。得嘞,看來不是你失心瘋了,是為師失心瘋了才陪你賭這一把。可憐一大把年紀,還要被人戳脊梁骨。”吳徵做出這個決定,受影響的絕不是他一人。崑崙派上上下下都要淪為笑柄,作為崑崙掌門,奚半樓首當其衝…
“五年為限!”奚半樓豎起一隻手掌:“若不能成,為師要廢去你內力,從頭開始修起。到時基大損恐再難有此天賦,屆時莫要怪罪為師。我奚半樓的弟子可以走錯路,但不能渾渾噩噩一輩子。”有言在先,死生無怨。
師徒倆順路前行,奚半樓指着青雲崖上荒僻的小屋道:“給你三時間收拾東西,三後搬到這裏來住。其餘的事情為師替你扛了,內門弟子這是誰也保不住你。”看着吳徵一臉落寞,猜想當慣了大師兄地位尊崇,忽然從雲端墜落難免心態落差太大,又安道:“那裏曾是為師的居所,偏僻了點,常打理勤謹些環境清幽,極適合靜心修煉。”吳徵心中!奚半樓已盡了最大能為,將吳徵安排到此處未嘗沒有保護的心思。在一處清淨的所在能安心修煉是一説,再來也可暫避風頭,免得四處言蜚語惹得心煩意亂。順着山道一路迤邐下行,崑崙派山門逐漸現出身形。蜿蜒的山路上階梯一徑延伸,像只盤山的大蛇。
階梯盡頭的平台上便是崑崙重地,議事之所…秋閣。這是一處佔地足有兩畝大的廳堂,亦裝飾得極為奢華,軒峻壯麗!鎏金的屋頂灑下四角飛檐,五張門臉,中央的大門常都是緊閉着的,今因奚半樓回山而大開。
堂前栽着成排的松柏,其間點綴着花盤盆景,藤蘿翠竹。從大開的門臉望去,便能見兩側壁上寶兵與名畫間錯懸掛,寓意文武雙全。中央兩列楠木桌椅隔着可五人並行的過道對望,延伸至底則是五級台階上的掌門之位。
“你先回吧。”奚半樓打發吳徵離開。
“勞師尊費心了。”他一走了之自是躲過一劫,只是奚半樓便不得不面對多方責難。奚半樓笑着向秋閣走去:“誰讓為師倒了血黴,收了這麼個徒兒呢?”秋閣裏一眾同門齊至,連早早出嫁的林瑞晨都到了,大秦國侍中胡浩年歲本不與她般配,只因髮早亡,續絃時便選中了這位崑崙派二弟子。奚半樓在掌門大位上坐定,亦是暗頭疼。
這一輩八大弟子一個不缺,實在太過事關重大。答應吳徵容易,要給同門一個代卻是難了。
“掌門師兄,徵兒的事如何了?”林瑞晨亭亭起身施禮問道。她一身穿金戴玉貴氣人,模樣也極是端莊嫺雅,大襯侍中夫人的身份。奚半樓沉道:“難以勸得他回頭…”
“師兄!”顧不凡豁然起身又跪地磕頭:“徵兒定是魔怔了!可不能由着他亂來啊。”情急之下連掌門二字也不喊了。
奚半樓皺眉道:“師弟快起來,咱們慢慢説。”顧不凡斷然搖頭:“師兄不阻止徵兒,我不起來,”
“哎…”奚半樓嘆息一聲:“一個個都這般執拗。他不願學,強着又有何益?不如讓他試試罷。實在不成再另想辦法不遲。”
“不遲?怎生不遲?”顧不凡爭鋒相對厲聲道:“就算廢了他武功從頭修起,基大損之下至多是庸才一個,師兄,您現下袒護他,實則是害了他!您是他師傅,師命難違,便是他現下心中不快,久後也當能明白一番苦心才是。
明年三月便是藏經閣再開之時,我將入閣之機讓與徵兒,讓他好好參悟《天雷九段》,總好過荒廢年華萬劫不復!”
“師弟有心了,這倒用不着。徵兒真的想學也該是我這個做師傅的來讓,何須你來?”顧不凡一心為着門派,奚半樓心知肚明:“只是…我覺得徵兒並非魔怔了,倒想讓他試試。”顧不凡然變,顫抖着起身:“原是師兄也這麼想!哈哈,哈哈…崑崙三代奇才本該光耀世間,卻代代衰落。師兄,兩年後門派大比咱們能勝麼?
您勝得過向無極麼?本門已連敗三場,第四場看着便已難為。七年後再次大比,難道還要一敗再敗,直至一敗塗地麼?”
“恐難取勝。”奚半樓並無隱瞞據實以告。雖是派內議事。
如此示弱可見形勢岌岌可危,實無把握。顧不凡慘笑道:“徵兒修習《道理訣》便是徹底廢了,七年之後又拿什麼去抵敵青城?
師兄難道不知迭雲鶴之女迭輕蝶已是二品下修為,絲毫不弱於徵兒麼?”他大怒之下滿臉漲紅:“小師叔祖肆意妄為,得如今人不人鬼不鬼。
師兄本該坐鎮大秦中樞卻被趕去荒僻的涼州,也是當年不顧大局,為名女子惡了聖上…”秋閣中人人面大變。
“不凡住口!”林瑞晨厲聲道:“你滿口胡言什麼?”奚半樓擺了擺手,神情蕭索道:“讓他説吧,沒有外人。”
“師兄見諒。”被二師姐喝了一聲,顧不凡略微冷靜:“崑崙派不能再衰落下去,如今聖上多般猜忌外患當頭,徵兒是希望之所聚,若能循序漸進再耐心以待良機,必有翻身之時。萬萬請師兄三思!”
“你説的我都明白。”奚半樓凝目望天,只是棟樑錯的屋頂遮住了視線,一如當今紛亂複雜的形勢:“本門如今的局面,我有責任,只是把期望全寄託在一個孩子身上,不覺有些過分麼?”
“二師妹,胡侍中可有帶了話?”作為天子近臣,胡浩的話極具分量。
“徵兒的事情倒是未提,只説聖上近來脾氣越發暴躁,此後的動作怕是不會少。讓掌門師兄在涼州小心行事。至於益州地界的諸多生意我盡力維持便是。”
“聖意難測。韓車騎閉門不出韜光養晦,咱們這一系被打壓至深,本就該收斂羽翼。青城派聖眷正隆,敗給他們幾場也算不得什麼。不凡,你當記住,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該喪失信心,怨天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