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世間道 之 君心我心 惟願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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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廷燁盯着燭火:“你很是瞧不慣沈兄,是麼?”明蘭翻着眼:“沈國舅不但身為社稷樑柱,命還生的好。升官發財死老婆,多少人盼都盼不來的好運氣,我哪裏敢瞧不慣了。”顧廷燁轉過頭看她,明蘭自顧自的拔下鬢邊短簪,輕輕撥動燭火。
他道:“今時今,許多波折麻煩,俱是因沈兄軟弱猶豫而來,你的看法也不無道理。可是……你不曾見過以前的沈兄。”明蘭微一停動作,放下銀簪,“何時的以前?”
“未進京封爵前。”寸許圓的羊脂白燭上的火苗漸漸明亮,顧廷燁目光沉鬱,“我初入蜀地,最早識得的就是沈兄。彼時,他是王府侍衞統領,與段鍾耿劉四位兄弟,並稱蜀邊五虎,名動西南。他雖歲數最輕,卻為五虎之首。”
“王妃娘娘的兄弟,怎能不是虎首了。”明蘭酸溜溜的。
顧廷燁不去理會她的吐槽,“你若見過那時的沈兄,絕難想到他今會這般優柔寡斷,便是彼時的鄒家,也不若今胡作非為。那時,有鄒夫人在。”明蘭沉默許久,“……那定是個了不起的女。”顧廷燁一點頭,繼續道:“鄒夫人誠摯大氣,比尋常男更有見識。不但決斷家事,便是王妃娘娘也言聽計從。那時沈兄果毅豪勇,利落乾脆。於大處,能輔佐王爺經略邊地,於小處,待兄弟們仁厚寬體。鄒氏弟雖無什麼出息,但也能安分守己,或讀書,或領些小差事,依附着沈家過。”
“有這麼尊河東獅鎮守,自是什麼妖魔鬼怪都進不來的。”明蘭的吐槽似也欠了威力。
顧廷燁忍不住笑了。
記得頭兩次見到她,她還是個雙鬟垂髫的小姑娘,嘴裏卻很不饒人,半分嫺靜也無;明明是尖酸刻薄的厲害,可他卻很喜歡,沒有故作端莊的矯造作,那麼的坦率明快。便是她着,板着臉,數落人的樣,他也覺得像只白胖瓷娃娃般幼拙可愛。
他不自覺柔和了聲音,“沈兄與鄒夫人成婚十餘年,卻還若新婚夫婦般如膠似漆,片刻不捨分離。我在沈家叨擾時曾親眼見過,沈兄一個眼,一個神氣,鄒夫人連問都不必,就知道夫婿要什麼;鄒夫人皺個眉,轉個頭,沈兄也當即知曉在想什麼。咱們一道閒話時,他們時常異口同聲,相視會心而笑,夫倆無話不説……那是真正的鶼鰈情深,心意相通,我……從不知道,恩愛夫也能如此。”明蘭聽他聲音有異,抬頭看了他一眼,知他又想起亡父和大秦氏——他們的愛情是幾乎傷害所有人的孽緣,與之不同,沈鄒夫婦的恩愛卻是健康的,積的,有助於所有人的良緣。
“那年,京城陡生變亂,王爺被矯詔賜死,逆王事敗身死……”明蘭忍不住嘴道:“皇上的藩地遠在蜀邊,與京城相隔何止迢迢,你們得消息倒快,如此看來,當今也是早有雄心的。”顧廷燁看了她一眼,“那消息是我送去的,水快些。”就要看书网最新域名www.91ks.online明蘭不料,‘啊’了一聲。
“消息傳到,王府的幾位幕僚便説,六王爺被貶斥,五王爺殘暴,素來不得先帝喜愛,排序之前的皇俱已亡故,這天寶座怕是要輪到聖上了。可公孫先生卻説,如今局勢未明,先帝屬意尚不得知。藩王無詔不得離藩地,若有異動,叫有心人一挑撥,好事也成壞事了。我們兄弟幾個也不敢閒着,或戒備,或整軍,人人如拉滿的弓弦,只等京城消息。”明蘭問道:“那……侯爺彼時,在做甚?”
“我暗中守在京城外。未過多久,先帝冊封聖上生母為後,我知大事已定,茲事體大,便親自南下報信,為抄近道趕,什麼險灘,山陡坡都得走。一上,溺死了好幾個舟兄弟,斃了十數匹良駒。只十餘天功夫,就趕到了。”明蘭艱難的嚥下口水,“那是……以前跟着你的?是漕幫的。”怪不得這兩年賬房裏陸續向幾户人家支出銀錢,都是車娘使人來取。
顧廷燁面慘,點點頭——那幾個都是跟了他許多年的好兄弟。
“待先帝召見入京的旨意到蜀邊時,果然不軌之徒四下蠢動,劉正傑天便擒殺了四五撥刺客,段家兄弟護着皇后和幾位小皇,半座王府血成河。可彼時,皇上早在上了。我與沈兄兵分兩,一明一暗。他做了十幾年王府侍衞統領,知道他的不在少數,便領着兵馬侍衞走明;而我與老耿護着皇上暗中繞開官道,另走一。”他緊擰着眉心,似是想起了那段驚心動魄的歲月,“沈兄那,不知碰上多少次劫殺,明着是盜匪,其實就是勾結謀逆的衞所軍隊。沈兄幾乎送掉了命,鍾兄弟沒了二弟和一個侄兒。快到直隸地界時,我們這一也遮掩不住了,老耿拼死殿後,一條胳膊一條腿差點就殘了,還賠上耿夫人兩個兄弟的命。我護着皇上殺出一條血,直到看見城門,九門提督領兵出城來接,才算平安。”明蘭聽得心驚跳,掌心一片冷汗。
猶記得那時整個京城都等着儲君,偏左等右等,八王爺過了好幾個月才到,當時自己還腹誹過幾句古代通落後,沒想竟有這許多波折。
難怪皇帝這麼信重他們幾個,這種拿血命換來的忠誠,果然不是京城權貴哭一場或表白一段忠心能抵過的。
這些深葉茂的權爵世家都水深的很,各方勢力盤錯節,誰知道骨裏頭是什麼;而顧廷燁他們幾個卻是真正把身家命都押在皇帝身上了的。什麼叫心腹?昔楚霸王項羽橫掃天下,最信任的還是他的江東弟。李自成幾降幾反,最核心的就是最初起事之眾,只要這幫老兄弟在,他投降幾次失敗幾次,都能東山再起(這幫人後來大多坑在一片石)。
難怪老耿再怎麼出錯,顧廷燁每天打家務官司,沈從興一天到晚犯渾,皇帝還是要用這些人。只要能辦事,能完成任務,並且絕對忠誠,其餘都是細枝末節。
“好一把九五之尊的寶座,不知染了多少人血!”明蘭輕聲道。
顧廷燁搖搖頭,也嘆了口氣,繼續道,“咱們離去的那段裏,皇后和幾位小皇忽染了急症……”明蘭懷疑:“急症?”顧廷燁道:“也不知是真的病了,還是有人投毒。總之,那會兒王府里人心惶惶,段劉二位兄弟,雖能抵禦強敵擒殺刺客,卻對內帷之事束手無策。於是,鄒夫人只好親自入王府照料,那會兒,她已身懷六甲。”
“後來,皇后娘娘和幾位小皇都好了,可鄒夫人卻……?”明蘭顫着聲音。
顧廷燁面惋惜,“待沈兄趕回去時,只見了鄒夫人最後一面。”
“……難怪,皇后娘娘那般抬舉鄒姨娘。”
“沈兄大病一場,險些也跟着去了。”顧廷燁低聲道,“自鄒夫人故去之後,沈兄行事愈發沒有章法了。”兩人沉默許久,明蘭忽笑了一聲,“這世上之事,就是這麼有趣。倘若當初皇后娘娘沒能好轉,那麼如今鄒家之憂,便成了沈家之憂。這位鄒夫人,倒的的確確是一心為了夫家。”顧廷燁默了會兒,緩緩道:“公孫先生與我説,你是他生平僅見的明白女。”——現實往往就是這麼醜陋和無奈。
明蘭苦澀道:“有些事情越是明白,心頭便越是荒涼。”顧廷燁看了她一會兒,道:“旁人的事説完了,現下來説説我們的事罷。”明蘭漠然道:“好。不知侯爺打算從何説起。”
“就從齊國公府那的壽宴説起。”明蘭按捺下心慌,只聽顧廷燁道,“那回來後,我時常不快。你一直猜測,以為是因着齊家那兩個孩兒的名字罷?”對上男人黝黑深沉的眸,明蘭無可抵賴的點點頭。
“你素來聰明,遇事不亂,在這件事上為何會如此?”顧廷燁靜靜道,“心虛而已。”明蘭辯無可辯,垂首坐着。
顧廷燁道,“你甚至沒有多問小祿幾句,你可知後來怎樣?那,我在門房等的不耐煩,便往裏多走了幾步,聽見了你和齊衡説的話。”明蘭心頭一陣亂跳,張口辯,卻什麼也説不出來。
顧廷燁細細梭巡她的神情,淡淡道:“瞧,你又心虛了。童年夥伴,就是説上兩句又如何,況且……”他笑了笑,“也不是什麼好話。”
“那你究竟在氣我什麼?”這句話明蘭納悶了許久,既不是因為名字,也不是因為她和齊衡説話,那麼,這個男人到底在發什麼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