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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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隨意的旗子,任憑他再如何有一腔報國之志,也難力挽狂瀾。
同師雲一起回京的軍官眼中很多已失去了光彩。從此縱情聲、連煙花酒館,再不問世事。
師雲卻入宮做了太傅。
在大夏朝,“太傅”是教皇子們讀書的官職,品級不高但可隨意出入宮廷。文官武官都有,亦有專教音樂書畫的。
師雲武官世家又騎一做武職太傅也算合適。
那一年宴語涼十一歲,第一次見到師雲。
在演馬場上,年輕不羈的將軍一身銀盔紅纓英姿。黑金連發重弓中靶心,引得當時還是孩子的皇子和伴讀們一片歡呼、滿心崇拜。
他的眼睛裏有明亮的一團火,那是宴語涼對此人最初的印象。
而其他太傅們,很多都已經是搖頭晃腦、魚目一般渾濁的眼睛。
大夏國運一路下沉,很多老臣都不好受,乾脆就此逃避不再提起、又或者私底下借酒澆愁。那幾年宮中隨處可見提不起神的行屍走。
只有這個人,剛從戰場失意而歸,卻仍是心地光明、一腔熱忱。……馬兒繼續在戈壁灘上緩慢走着。
“朕似乎有一點……想起他來了。”宴語涼並沒有告訴莊青瞿,那些回憶太多太雜,得他頭疼一時難以承受。可他靠着的人卻像是知道一般,伸出一隻手來輕輕地替他。
“阿昭不急,慢慢想。”宴語涼點點頭,又緩緩想起了一些事。
他以前的字其實很醜。他母親雖是個識字的醫女,卻是個越陸人。教他的只有歪歪扭扭的越陸蝌蚪文。
後來那一手漂亮的一手行草,是師雲教的。
按説武學太傅只管教他們騎馬箭就好,師雲卻願意在宮中停留,手把手教一個沒人在意、“沒有前途”的庶出二皇子練字。
二皇子沒有錢,沒用演馬騎的護具,師雲從家裏給他拿。
師雲會假裝看不見他們的小話本和美酒。卻在得知一些孩子抄作業時温柔而嚴肅地找他們談話。
會和他們説很多史書、道理,説很多百姓家、戰場上的故事。
宴語涼十四歲那年,師雲跟皇帝回稟,説要帶幾位皇子和伴讀們去京郊的採桑林場狩獵幾。
本來都允了,可皇后和貴妃怕寶貝兒子受傷,皆臨時藉故不去,師雲就只帶了二皇子和幾位伴讀出門。
他沒有帶他們去採桑圍場。
而是帶他們出了城。他們只見過京城東西市的熱鬧繁華,他帶他們看普通百姓的生活。
看何謂飢寒迫、何謂路有餓殍、何謂民生多艱。
看無數冰天雪地裏赤身體麻片蔽體的百姓,看人哭着賣兒鬻女,看人做工做得十指彎曲直不起,看官兵驅趕百姓、視民生如草芥。
無數歷史、道理,前朝舊聞,皆不如親眼一見。
世家公子、宮中少年。真切地看那剝去粉飾,血淋淋的黑暗與真實。
師雲嘆道,你們都還小,我本不該帶你們來。
可大夏已經等不及了。外敵環伺,內憂不斷,戰火頻繁,土地荒蕪。如若等你們長大這一切還未能有所改變……
師雲斷斷續續當了五年的帝師。
之所以斷續,是因為他畢竟是個不世將才,一旦戰火燃起,他還是要第一刻奔赴前線。
可莊氏和澹台氏都防着他,每次打仗派他去打,打完了就立刻調回來繼續做太傅,不給他自己的兵,不給他在軍隊裏紮的機會。
師雲不在的子裏,大家經常都會想他。
大傢俬底下主子叫別的太傅“夫子”,只有師雲,大傢俬底下都叫他師父。
宇文長風老爹與師雲的爹關係好,經常都會帶來很多師雲的消息。
大家們逐漸知道,師雲還有個弟弟。年紀和莊青瞿一樣,但因太過頑劣不學無術被他爹扔進了兵營。
也聽説了他們眼中温文爾雅的師雲將軍,在戰場上其實是個狠人。
不僅擅長排兵佈陣,也擅單打獨鬥。曾經有一次陷入白刃戰,受傷十餘處,硬生生搶了刀砍死了三十幾人活下來。
戈壁一望無垠。馬兒停了下來,天邊是殘陽如血。
一座石頭的墓碑。
孤零零矗立在這一片靜謐的廣袤上。
走過去,宴語涼看到墓碑下面有東西。
兩瓶京城的梨花白,兩瓶大漠的屠蘇。屠蘇酒是舊的,已經蓋了許多黃沙,梨花白是新的。
還有一塊石頭,下面壓着一張看似陳年、早已經風爛的紙張。
宴語涼拿起來,那竟是宮裏的澄心堂紙,上面的文字已不清晰卻還依稀可見。
詔書……莊青瞿收復北疆……平定瀛洲……建雲勝洲……冊封嵐王……
很多年後,繼承師雲遺志的新“大夏戰神”,替師雲將他沒能夠收復的疆土全部打了回來。
宴語涼回頭看着嵐王。
此刻的莊青瞿一身素白如謫仙。而他昨晚卻是一身瀟灑的進鎧戎裝,深藍的披風。
宴語涼終於想起來了,有些更咽,有些好笑:“你那一件,是師父的戰袍。”莊青瞿:“嗯。”宴語涼:“青瞿穿上以後的樣子,其實有點像他。朕的意思是……”
“嗯,我知道,”莊青瞿牽着他的手,“咱們誰……又不像他。”是啊,誰又不像。
小狐狸後來學師雲的樣子,在耳朵尖尖上戴了